“清辉酒吧,是这个位置对吧?”
周围建筑霓虹灯光姹紫嫣红,空气中充斥混乱的颜色,酒吧logo冷清纯白的光辉投下来,照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靠在耳侧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折射出冷光,被稍长的发丝分割离析,点缀在线条流畅的脸侧。
“是那儿,蔡学海说他们今晚在那里喝酒。”
“云云啊,真是不好意思,你这才回国就拜托你去找裴不争那臭小子,还是你最听话了…真是的,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成天在外边浪。”
“他怕是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他好的,连你的接风宴都不好好准备。”
“等过几天开学,让那臭小子给你搬行李,你随便使唤他。”
“好,我好像看见他了。”林催云看向一个方向,声音淡淡的,被杂乱的音乐声冲碎,“有点听不清,裴阿姨,我先挂了。”
他合上门,眸光流转,假意逡巡偌大的酒吧。
即使酒吧里的空调温度适宜,他还是莫名燥热,理了理白衬衫的袖口。
国外五年,他见识过很多乱七八糟的酒吧,清辉算是清吧。
舞池上跳舞的男男女女手脚还算规矩,镁光灯乱闪,角落的架子鼓几乎敲在他的心上,震动得很快。
周围是矮柜隔出来的卡座,摆放的花瓶绿植遮挡不少人的身影。
但是他一进门就发现了要找的人。
那人遥遥对着他,垂着头玩手机。
他穿着高饱和度的偏橘色宽大短袖,靠在皮椅上的身体高大,散发着无处安放的攻击性。
裴不争,五年没见的发小。
他已经大变了样,没了以前的单纯天真的样子,整个人十分锋利。
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小朋友,来酒吧不准备喝一杯?”
林催云目不斜视经过吧台,一道娇媚的女声叫住他。
他偏头看她,那是一个扎着波浪大卷高马尾的性感调酒师。
她递出盛着海蓝色酒液的酒杯,堆积的冰块沁凉。
如果是别人,也许很乐意在余热未消的夏夜接过递来的冰凉蓝色夏威夷。
林催云清朗的眉眼舒展,将稍长的鬓发撩到耳后,带上温和的笑意,仿佛马上接下这一杯酒。
调酒师的红唇也笑起来。
周围立刻开始起哄,因为他们的目光一直或光明正大或隐晦地追随着进来的男生。
如松如柏,身姿挺拔,衬衫下的腰值得一握,周身气质如涧水清凉。
亚麻青的头发扎成半个丸子,散落在耳边的柔软发丝缓和了面部的疏离清冷。
年龄看着不大,不是那种清纯男大学生,对他们来说韵味特别够,不论男的女的,搞上一个这种类型的都得吹半年。
但一看就不好搞,最先出手的是清辉老板燕姐。
“燕姐终于春心萌动了,居然好这一口。”
“燕老板的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递出来的,小弟弟不赏燕姐一个面子?”
林催云看向蓝盈盈的酒杯,抬起手,露出手上的一串钥匙,在细碎的碰撞声中婉拒:“很抱歉,我开车来了,如果有机会,希望下次能喝到燕姐亲自调的酒。”
林催云声音如夏日平和的水流,温温和和,带着些凉意。
旁边还有人在起哄,燕姐见他婉拒,毫不在意地收回酒杯,自饮一口,大笑道:“那就只能期待下次咯,这里的酒随便喝,顺便给姐姐饱饱眼福。”
她突然撑着吧台凑到林催云面前,打破安全的社交距离,显得有些亲昵,而林催云没有任何反映,似乎习以为常。
燕姐看向一个方向,小声问:“暧,你是不是在找人?就那儿?”
那边卡座的人正探出脑袋瞅热闹,见两人看过去,兴奋地挥手吹哨,看得出来对林催云很感兴趣。
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对外界热闹没有丝毫反应。
燕姐:“是不是找裴不争的?”
林催云反问:“经常有人找他?”
燕姐:“倒也不是,只是小朋友目光也太灼热了。不过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算了,早点打道回府的好。”
林催云表情不变:“为什么?”
燕姐退回去,把卷曲的头发撂倒后背,随手拿了毛巾擦拭吧台,撇嘴:“不是我打击你,就算你长得跟天仙似的,他也最讨厌你这样的。之前有个差不多,额,有点像你的男生也去找过他,哭着离开的。”
在别人看来,林催云在不死心追问:“是男朋友吗?”
旁边有人嘴皮子快:“那哪儿能啊,人家恐同,就带着兄弟们来嗨,大少爷们天天无聊的。你要想跟他上|床,得下辈子,要不你就先跟我。”
燕姐给了他一个眼刀。
林催云对那人浅笑:“不必了,我叫他回家吃饭,就先过去了。”
林催云离开吧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怕不是来捉|奸的,裴不争什么时候搞的人?”
“他不是讨厌同性恋吗,挺恐同的,应该不是。”
“这么漂亮的男生,他不要给我也行,吃口天鹅肉死也不亏。”
“就他车钥匙你都买不起,车尾气都吃不到还吃天鹅肉。”
另一边卡座里,探头的几个人缩回去,满脸兴奋。
“过来了过来了,他往我们这边走了,猜猜他找谁?看上你们谁了?”
“赌不赌,输了去舞池学狗叫。”
“就你,裤衩子都给你输没了。”
“我赌简柯,肯定是哪一任没有解决好遗留问题,找上门来了。”
简柯摊摊手,小心地看了一眼裴不争,见他毫不在意,才说:“那不可能,对方好我也好,肯定没任何问题。”
裴不争低头玩手机,完全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一身生人勿近的戾气给自己割裂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他是安市裴家少爷,家里有权有势,除了高二高三搞学习,其他时间都赏脸带他们玩,几乎所有单都是他买的。
但很多时候,他都表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鲜少说几句话。
谁都不去冒犯他,大家还是一起玩,就是怕做坏事儿被他逮到。
简柯因此有点心虚。
“来了来了!”
卡座里一片兵荒马乱,他们没大接触过这种像是高岭之花的人,大多时间都嘻嘻哈哈。
现在一个二个低头看手机、端酒杯、假装聊天,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好奇。
所有人的余光都在林催云身上,除了裴不争。
简柯倒是大胆打量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闯下的祸。
但这么美的,他印象肯定浅不到哪里去,于是主动站起来:“你好。”
卡座里的人都看向林催云,依旧除了充耳未闻的裴不争。
他还在玩消消乐,看玩法也就到了一千多关的位置。
林催云声音平静,语气淡然:“你好。”
简柯:“你是?”
其实林催云这时候脑子有很多声音,乱糟糟的。
要是平常,他肯定会有心情回答简柯,但这会似乎做不到。
他下意识就略过简柯,直接走向裴不争,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诶你——”
林催云偏头看他,撩开遮住视线的几缕发丝,露出的耳钉和洁白的侧脸隐在背光处。
裴不争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旁边坐下,轻嗤一声,明显不耐。
气氛一下子凝固,旁边的人不大敢劝,怕引火上身,都当哑巴。
裴不争按灭手机翻过去,随手扔到方桌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周围的人一惊。
他扭头看过去,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不耐烦。
裴不争:“你——”
林催云看着他的脸,心跳不止,到头来什么也按捺不住,只能失笑,用一种熟稔的语气反问道:“我?”
裴不争缓了三秒,愣住,然后双眉扬起,慢慢瞪大双眼,瞳孔紧缩。
一瞬间不可置信、迷茫、难过、心酸,最后是脑子短路。
他噌一下站起来:“你你你你你还知道回来!!”
简柯:?是不是有点破音
其他人:?发生什么事了
林催云:也许传闻有误,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傻子出国五年。
林催云眼眶有些发热,不想和他直视,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摸了摸磕碎的钢化膜,不咸不淡说道:“摔碎了。”
裴不争脑子快转得都快冒烟了,下意识抓住林催云偏细的手腕,把手机从他手里拿出来,小心揩掉他指腹细碎的渣子:“别扎到手。”
裴不争放开他的手,坐回去,这次他把手机轻轻放到桌子上。
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手背上青筋浮现,恢复刚才的臭脸,声音生硬拧巴:“没人告诉我你要回来。”
林催云向他晃了晃自己亮屏的手机。
上边是聊天界面,备注为空,整个界面只有一句“我回来了”,和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林催云眉眼之间的笑意变了味,声音有些轻佻和受伤,一眨不眨地看他:“好像被删好友了。”
“回国之前就发了消息,结果显示我已经不是你的好友了。”
他看了一眼吃瓜的其他人,跳过删好友这个话题,直接说明目的:“我才回国,还特地来找你叙旧。”
一圈儿人眨巴眼看戏,不敢插嘴。
没人愿意打断瓜田一线情报,这可是个会大爆的好瓜。
简柯脸色纠结,估摸着不大对劲儿。
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质问男朋友,他又记得裴不争挺恐同的,更别说交过男朋友。
而且这人怎么看怎么眼熟,简直是越看越眼熟,只要抓住一点点线索就能回忆起来,简柯满脑子浆糊。
裴不争也不说话,靠身高差梗着脖子俯视林催云,控制不住的表情失控、逐渐僵硬,最后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裴不争表面岿然不动,内心万分挣扎。
怎么办,一气之下删了没敢加回来,怎么解释,怎么回答,完了完了完了!
刚从国外回来肯定累得不行,还特地过来找他叙旧……
不对,叙什么旧,当年一声不吭走的时候不告诉他,他拼死拼活考上同一所大学却一声不响鸽了他,保留学籍又跑国外呆了一年。
现在回来倒是告诉他了?
他裴不争也不是吃素的!
裴不争还在纠结怎么发作才能彰显自己的出离愤怒的委屈,林催云已经先发制人,探手搭着他的肩膀站起来,俯视时逆光的眉眼有些落寞孤寂。
林催云还是用那种语气说话,与裴不争对视的目光若即若离地:“没关系,裴阿姨给我准备了接风宴,希望你能回来。”
他面无表情,毫不留情转身快步离开,握着手机的手指上勾着钥匙,声音比来时更响更乱。
裴不争发愣,被林催云手背无意间拂过的耳垂一片麻痒。
怎、怎么回事?!
没人发现两人的小秘密,等林催云离开后,卡座里一阵骚|动。
简柯:“争哥,他是谁啊?”
裴不争恶声恶气道:“…林……催云。”
记忆突然回笼的简柯&其他人:完了,恐同的争哥遇上gay了。
对方还是林家那位完美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