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自知自顾自的喝酒,完全不理会苏璟。
苏璟给自己倒了杯酒,小酌了一口,“大人似乎有许多愁肠,只能借酒消愁。”
薄自知睨了他一眼,“你找本王,是为何事?”
“如果我说,我是来陪大人饮酒的,大人可愿意相信?”苏璟笑道,“大人不信的话,那我便换一个说辞。”
“说说什么说辞。”
苏璟穿着舞姬的衣裳,头上插着只春花簪子,脸嫩的能掐出水来,可此时他收敛了笑容,严肃认真的说:“我来找大人说件正事。”
“你我无话可谈。”薄自知说着便要下逐客令。
苏璟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唇,在对方威压之下,浅浅露出一笑,“大人何必如此冷酷?你我二人本可以把酒言欢,而你却如此冷血,叫我好生伤心呐。”
苏璟放开对方,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了个无害的人。
“本王与你,没什么好聊的。”
苏璟笑了下:“摄政王为晋国鞠躬尽瘁,没想到先帝走后,摄政王忧愁过剩,也跟着断了腿,如今大权旁落,你却只能再次独自饮酒。”
薄自知挑挑眉,“苏家落败,苏皇后居然也有空出来挖苦本王?”
苏璟不怒反笑,“苏家的案子,薄政已经叫人重新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自会还苏家一个清白。”
“未必。”薄自知道。
苏璟摇摇头,“摄政王久居民间,却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看来您还是放心不下陛下。”
薄自知唇角微微勾起,噙着几分冷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薄政给了我一个孩子,这孩子聪颖可爱,能文能武,可惜从小生长在冷宫之中,远远落后于其他皇子,我看着实在可惜,想为他寻个老师。”苏璟问薄自知,“大人可有推选的人选?”
“朝堂之上,恐怕无一人愿意为皇后的孩子做老师。”
如今朝堂分为两类人,一类是以秦家为首的分支,另一类则是薄政亲手提拔上来的官员。不论是那一类,都不可能愿意去当一个冷宫弃子的老师。
苏璟扬了扬眉,笑道:“我看未必。”
“哦?”薄自知来了兴趣,“皇后可有人选?”
苏璟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薄大人,我看你就不错。”
薄自知先是一愣,而后笑出了声,他边摇头边抿了口酒,“皇后还是另辟蹊径吧,在下对朝堂之事,早就不感兴趣了。”
“我相信薄大人所言非虚,可是您就算不为此时做打算,也要为以后做做打算吧?”苏璟撑着下巴,慵懒的挑起眉尾,“薄大人的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薄自知摔了手中的酒杯,立刻有人闯了进来,他冷冷吩咐:“将娘娘送回宫去。”
苏璟起身,“薄大人既然知道我的处境,又为何要大张声鼓的押送我回宫?苏家落败,我在宫中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盼着逸儿能有些出息,以后也好在皇宫里讨口饭吃。”
薄自知笑了,“苏皇后独占圣宠,何来这一说?”
苏璟也跟着笑,“大人说自己不关心朝堂上的事,原来是把关注点放到了后宫里…”
薄自知脸色微变。
那几人要压着苏璟出去。
“薄大人可想清楚了,薄政心思可比他爹深多了,您就不怕他斩草除根吗?”苏璟说,“我苏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薄自知睨着他,良久后,才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苏璟重新做到薄自知对面,“我来,只是为了让您当薄逸的老师,并非有其他的企图,还望大人明鉴。”
“苏皇后的这张嘴,生的好厉害。”薄自知替苏璟斟了杯酒,“三言两语,就搅得人晕头转向了。”
“我这不是怕直说了,您不肯吗?”苏璟的手指放在酒杯上,冰凉的触觉慢慢袭来,他道:“您给薄逸当老师,一则薄逸被薄政厌弃,没有外族背景,他是皇子中背景最干净的,薄政多疑,您要是给其他皇子当老师,他铁定会生疑,可是薄逸不一样,他的生母只是个宫女,而且还早就死了,他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而且大人还能借此机会向薄政表表忠心。”
“苏皇后能言善辩,却勾不起本王的兴趣。”
苏璟梗了一下,又道:“薄逸还有一位老师,是薄政新提拔的丞相楚衣官。”
薄自知敛下眉眼,略加思考。
“薄政既然肯让他选定的人做薄逸的老师,那就说明他对薄逸,没有那么绝情。”苏璟换了口气,“如果您能做薄逸的另一位老师,相信薄逸会越来越得薄政的青眼,因为他才是跟薄政最像的那个儿子。”
“如果薄逸能做下一任皇帝,我可以保证,你今后尽管做你的摄政王,没人敢对你下手。”
薄自知盯着苏璟看了会儿,突然眉眼一弯,笑了,“都说皇后重获圣宠,本王只以为是以讹传讹,空穴来风,没想到今日见了娘娘,才知道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是吗?”苏璟也不客气,“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可娘娘拿什么保证,逸皇子就一定是下一任皇帝呢?”
“保证不了。”苏璟直言道,“这种事谁也保证不了,但是我想对大人说,语气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难道您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借酒消愁吗?酒可不是个好东西,等哪天您的仇家找上门了,看看它能不能救您一命?”
薄自知脸色一变,这苏璟软硬兼施,倒是有些手段。
“苏皇后让楚大人做逸皇子的老师,也是靠这样的手段吗?”薄自知问。
苏璟低下头一笑,“当然不是。”
“哦?那是什么?”
苏璟道:“色、诱。”
薄自知:……
“还请薄大人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苏璟起身,“我得走了,要不然等会儿有人发现我不见了,薄政该生疑了。”
“慢走不送。”
看着苏璟消失的背影,薄自知陷入了沉思。
-
薄政批完奏章,突然想起了苏璟,也不知道苏璟的病情好些了没有。
他叫来伺候苏璟的宫人,问了他今天的情况。
宫人瑟瑟发抖,低声回道:“娘娘前些日子发了好大的火,摔了东西,奴婢们怕扰了娘娘的清净,只敢在门外候着。”
“他今天可曾出过门?可曾和你们说过话?”
宫人愣住了,没想到九五之尊居然还会露出如此柔情的一面,他收起错愕,回道:“不曾,娘娘今天一天都不曾说过话,只有逸殿下进去送过吃食,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了。”
薄政生了疑心,起身吩咐旁边伺候的宫人:“备轿撵,朕要去皇后那里!”
宫人忙跟着他,薄政到了皇后宫中,果然瞧见那些个宫女太监在外面跪了一片,而苏璟的房门却紧紧闭着,不见里面有一丝响动。
那些人见薄政来了,慌忙行礼,薄政却不理会他们,直接推开了苏璟的房门。
——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他一脚踹翻了脚边的人,怒喝:“你们就是这么给朕看人的!要是皇后伤了一根毫毛,朕要你们的狗命!”
整个后宫的人都上蹿下跳,鸡犬不宁了起来,像是要把这片土地挖地三尺似的。
薄政就这么沉着脸,坐在苏璟的寝室中等着。
薄逸原本在写字,听见外面的动静,忙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皇后不见了,父皇发了好大的火。
皇后昨天说过,他今天要出去办点事,所以他送饭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声张,直接关上了门出去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父皇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忙放下笔赶去皇后的寝宫中,看到了满脸怒火的薄政,他缩着脖子走过去,替薄政倒了杯水,“父皇,母后兴许只是出去散散心,如果他听到您在找他,一定马上就回来了。”
“你今天送饭的时候,他人在吗?”
“在的。”薄逸面不改色,“兴许是心情不好,母后没什么胃口,儿臣放下饭食就出去了。”
“在就好。”薄政此时只要一个念头,他得把苏璟关起来,否则要是再来这么几次,他真的会发疯。
要是这次找到了苏璟,他必须请全天下最好的铁匠为他量身打造一套链子。
有人匆匆来报,“回,回陛下,宫中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娘娘!”
“废物!”薄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那人的头上,那人立刻鲜血直流,薄逸皱着眉低下了头,耳边传来薄政的怒吼:“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必须把他找回来!”
“现在只剩一处没有找过了……”那人捂着破了的头,用微弱的声音道:“就只剩冷宫还没有找过…”
“那还不快去找!”薄政起身,“要你们有何用,朕亲自去找!”
薄逸悄悄跟在薄政身后,薄政人高马大,加上还是疾步走的,薄逸只能一路迈开腿跑着才能跟上。
浩浩荡荡一群人,挤到了冷宫中这么一小片地方。
薄政闯进年久失修的宫殿,看见了缩在角落中的身影。
“……苏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