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吓坏了府上众人，要知道苗六娘身强体壮，一年到头生不了一回病，什么时候有过晕倒的事情发生？
大夫来看了，说是这病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这段时间太忙，又夜里睡得不大安稳，加上有点风寒，所以才会昏倒，不严重，开几服中药喝了，再吃点补品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但是苗六娘另一样却不大好，吃饭太急，囫囵吞枣，有时候忙起来不吃，这样十分伤胃，久而久之，可能会积劳成疾，成了难以根愈的胃疾。
小香记着大夫的话，抱怨着苗六娘：“奴婢总叫夫人别急别急，夫人一回也不听，这下坏了，有了胃疾，以后可有得难受了。”
苗六娘靠着床头，脸色有些苍白，唇上没什么颜色，神情恹恹的说：“知道了，以后吃的时候慢一点就是了。”
“再慢也还是快，夫人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该改改了。”
“属你话最多，”没什么力气说话，苗六娘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快去抓药，我睡一会儿。”
躺在床上，苗六娘闭着眼睛，感觉睡意就在眼皮子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有点烦躁的翻了个身，动作有点大，太阳穴突突的跳，有些疼，便又伸手想按一按，舒缓舒缓。
手一伸出去，却是“啪”的打到了什么东西，苗六娘睁眼，看见虞静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床边，正往回缩手。
“你怎么来了，”她直起身子，“你怀着身孕，天气又冷了，出来当心着凉，对身体不好——不小心打到你了，手打疼了没有？”
虞静舒咬着下嘴唇，两眼湿漉漉的看着苗六娘，像是万分委屈一般，软软的叫了一声：“夫人……”
“怎么了这么？”见虞静舒这个样子，苗六娘第一反应是虞静舒又被小香欺负了，“是不是小香……”
虞静舒摇头，往前移了些，先伸手把苗六娘身后的靠垫整理了一下，又把她滑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掖了掖，瘪着嘴，也不说怎么了，只是又叫了一声：“夫人……”
忙时不觉得，闲下来一算，两人竟是快半月没见过面说过话了，上一次见面说话，还是虞静舒抱着苗六娘哭的时候。
眼下骤然一见，苗六娘看着虞静舒，觉得她好像瘦了不少，下巴本来就尖，现在更尖了，脸也小了一大圈，整个人越发的显露出一种弱不禁风的姿态来。
她给苗六娘整理坐垫和被子的时候，身子靠得很近，乌黑秀发传来淡淡的馨香，苗六娘本来觉得有点冷的，眼下却忽然又觉得热起来，现在扑通扑通的跳，脸颊也有些烧。
“你到底怎么了，倒是说话啊。”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苗六娘见虞静舒大大的眼睛里逐渐有水雾聚集，忍不住提了点音量，焦急的催促道。
“奴家没事，只是许久不见夫人，心中挂念，眼下终于得见，一时激动……”
虞静舒细声细气的说道，一边说，一边伸手抚上苗六娘的脸颊，摩挲了一下，哽咽着接着说：“夫人瘦了许多。”
不知是体质还是穿得少的缘故，虞静舒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苗六娘面颊上，触感比平时更深。
风寒的人怕冷，但苗六娘没有躲开，她看着虞静舒如珍珠一般透亮的眼眸，心口微颤，想起了在忙碌的间隙，听小香抱怨过，虞静舒整日与苗强腻在屋子里。
“你……”她张了张口，想说你也瘦了，又觉得这话多余，想说你快回去吧，又莫名不想对方离开，最后，只是道，“你要注意身体，有了身孕之后，要小心，别乱来。”
虞静舒低低的嗯了一声，眼中包着的泪在眼眶里颤动，浸没眼睫，像颗珍珠似的滚落下来。
她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又无线卑微的握住苗六娘的手，放在自己面上贴着，楚楚可怜的恳求：“夫人，您摸一摸奴家，好吗？”
摸、摸一摸？！
这是白天，屋子里没有点蜡烛，窗户闭合得严实，门也紧紧关着，外面是个阴天，因此屋子里的光线也就不够清晰。
苗六娘靠着床头，虞静舒坐在床边，二人一在暗，一在明，因此苗六娘能够很清楚的看清虞静舒的神色，她颤动的眼睫，她眸中带着几分哀伤的乞求，和她生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虞静舒却不太能看清苗六娘，光没照过来，苗六娘的脸庞微微隐藏在阴影里，自己眼中又含着泪水，外界的事物因此而模糊。
“摸……摸哪里？”
简直是个妖精——在问话出口之前，苗六娘这样想道——这样楚楚可怜的仰着脸、贴在自己掌心磨蹭、睁着含泪的美眸……这样姿态的乞求人，叫人要怎样才能拒绝？
无法拒绝。
只是……只是这问话似乎不太对，不应该是“哪里”，而应该是“什么”。
“哪里”意味着物体已经固定，只是位置的不同，而“什么”，则代表着对问话的茫然，和不解其中之意的疑惑。
所以想问的其实是“什么”，出口却变成了“哪里”。
是什么不对了呢？是哪里出错了呢？
苗六娘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夫人……”虞静舒微微侧转头颅，将整个面颊都埋在苗六娘掌心，眼泪落在苗六娘粗糙的掌心，上面的茧子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她带着哭音道，“夫人，奴家好怕，奴家害怕有了身孕后，您会厌恶奴家，会……会赶奴家出府……”
口舌生津，苗六娘咽喉动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失落，原来这个“摸一摸”，是小猫向主人乞求庇护的摸一摸啊。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这样非常直接寻求安慰的场景也几乎没有在她的人生里发生过，因此苗六娘只能用自己一贯的方式，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虞静舒的肩膀。
“人都说有了身子的人最爱胡思乱想，从前我不觉得，没想到还真是，”她放柔声音，“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要是讨厌你、想赶你出去，当初就不会帮你。”
“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