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强站在喜房左边,方大海站在喜房右边,苗六娘站在二人之间,虞静舒想要撞墙,便需要从苗六娘身后跑过。
偏偏苗六娘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虞静舒奔到身后时,忽然转身一把抱住了虞静舒,阻拦了她的自尽。
虞静舒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被苗六娘抱住后,不管不顾的哭叫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你们都是坏人,放开我,让我去死……”
一个常年劳作,一个常年娇养,力气悬殊,可见分晓。
苗六娘一手紧紧抱着虞静舒的腰,看准地方,一掌劈在虞静舒后颈。
虞静舒瞬间浑身脱力,软绵绵的被苗六娘从后面抱着,她心中又恨又惧又怨,偏偏身上再无一丝力气,只能低声哭泣着:“恶妇……放开我……”
苗六娘皱眉,不想听虞静舒软绵绵没一点威慑力的咒骂,伸手捂住了虞静舒的嘴。
同时扭头看向章方,吩咐道:“去,拿方老爷的礼金,二十……嘶……二十两。”
她停顿了一下,因为虞静舒一口咬在她的食指指根,与大拇指交联之处,痛感瞬间传来。
苗六娘能感受到,虞静舒是用了大气力的,并且她还感受到,手指应该已经被咬出血了,要不是她反应快捏住了虞静舒的面颊,只怕是此刻已经见肉见骨了。
然而这剧痛也只是让苗六娘嘶了一声,她皱着眉头,看着章方走过去,从方大海手里接过两张十两的银票,转身恭恭敬敬的呈给她。
血沿着苗六娘的手指往下淌,苗强和方大海瞧着都觉得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放我房里去。”
像是得了特赦一样,章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飞快的出了喜房。
而苗六娘依旧保持着一手揽着虞静舒腰,一手捂着虞静舒嘴的姿势,倒不是她不想换,而是虞静舒咬得实在是紧,她取不出手。
“我有点麻烦事儿,先处理一下。”
苗六娘客气的道,拖着虞静舒出了门。
方大海看虞静舒的牙齿都要没进苗六娘肉里面了,心中以为苗六娘是要找地方抽打虞静舒,便也没有阻拦。
苗强倒是想拦,他怕苗六娘打虞静舒,但又不敢跟着苗六娘后面出去,怕苗六娘也对自己动手。
这边,一路拖着虞静舒到自己房间,一脚把门踢上,苗六娘甩了一下,虞静舒依旧死咬着不松口。
她冷笑一声,揽着虞静舒腰部的手往上一探,用力一抓,虞静舒登时便松了口,惊叫一声。
苗六娘抽手,顺势弯腰把虞静舒抱起,毫不怜香惜玉的把人扔到了床上,咚的一声响。
虞静舒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狠厉不足,惊怕有余,问苗六娘:“你,你想干什么?”
甩了甩被虞静舒咬得鲜血直流可见红肉的手,苗六娘找出一块干净布条给自己缠上,听见虞静舒色厉内荏的问话,嗤笑了一声。
抬眼朝架子床望去,但见虞静舒半撑起身体,身上喜服收紧纤细腰身,挽鬓有些松垮凌乱,几缕发垂在颊侧,黑色与红色分割的地方,是脖颈处的一片腻白肌肤。
苗六娘忽然便想起了村里男人们的那些浑话,又看虞静舒这般满脸泪痕的卧在床上,心里顿时起了几分逗弄心思。
“干什么?”她故意笑得暧昧,目光轻佻的把对方上下一顿打量,“我都把你带到我床上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虞静舒本来在掉眼泪,听见苗六娘这暗示满满的话,愣愣的看着她,眼泪挂在腮帮,没动了。
磨镜之好,她在青楼的时候是听说过的,有些恩客会女扮男装来青楼,有几个——青楼里称之为姐妹——有几个姐妹接待过。
她们说,跟男女之事大抵是一样的,但这些女恩客,往往比男恩客更温柔更细腻更体贴,且少有放荡之语和莫名其妙的要求。
那些姐妹说,宁可接十个女恩客,也不愿接一个男恩客,虽然女子与女子的那事多少叫人作呕,可都是卖身子的□□了,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二者选择其稍微好一些的一方罢了。
虞静舒那时便暗下决心,寻的人家,首先拒绝有三妻四妾的,若对方妻妾有那癖好,她是断然不肯从的。
如今眼下这场景,却是她不想遇到的全遇到了。
不过……虞静舒盯着苗六娘的面容,脑海中浮现方大海满脑肥肠的模样,忽然明白青楼姐妹们为什么宁可选女恩客也不选男恩客了。
至少,至少苗六娘看得过去。
“愣着干什么?不要?”
忽然,一张银票在虞静舒眼前晃了晃,虞静舒回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苗六娘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既然你进了苗家的门,那便是苗家的人了,断然没有被外人欺负了的道理,方才我不过是哄骗那方大海的,没要卖你。”
虽说虞静舒是青楼女子,但那也不代表她就应该被人调戏占便宜,但她又联合苗强,要私自进门……
所以苗六娘先前的举动一方面是想要敲方大海一笔,另一方面,也是故意想要吓吓虞静舒,出点恶气。
见虞静舒吓得够呛,她才会带她回自己房间,而刚刚则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逗逗她。
没想到差点把人逗傻了,一动不动的呆愣着,一副魂都被没了的样子。
苗六娘心里便生出几分愧疚来,她拿起银票在虞静舒眼前挥了挥,清了清嗓子,道:“一共二十两,你也听见了,都是方大海的礼金,给你。”
“给,给我的?”虞静舒难以置信的看着苗六娘,有些不敢接过银票。
从刚开始到现在,苗六娘打过她,骂过她,当着她的面暗示要卖了她,刚刚又几乎明确的说要她。
此时此刻,她是真不知道苗六娘下一步又会做什么了。
见她不敢接,苗六娘把银票放到虞静舒脚边,耸了耸肩:“要不要随你,你先在这儿待着吧,我去把方大海赶走了你再回去。”
她说完就抬脚离开,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虞静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苗六娘就这么走了,她很怕苗六娘只是迷惑她,其实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又折磨她。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手里端着一个铜盆,上面搭着巾子。
女子把铜盆往桌上一摔,没好气的道:“呐,我家夫人叫你把脸洗一洗,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晦气死了。”
说完,女子上下打量了虞静舒一番,冷哼两声,嗤笑道:“小□□也不过如此嘛,还没我家夫人一半好看。”
随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又摔门出去了,看起来很是恼怒生气的样子。
虞静舒一直缩在床边没动,等女子走后,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她才慢慢挪到桌边。
她有些心惊胆战的想,这位苗夫人,究竟想干什么?
从自己院子里出来,苗六娘先去了放杂物的小屋,找了一把呈光瓦亮的锄头,拿了一把割杂草的镰刀,才往苗强的院子走去。
喜房里,苗强的人已经和方大海的人吵起来了。
苗六娘到的时候,方大海正躺在喜床上不肯下来。
“叫你家小妾过来,不过来,我就不走了!”
“就是,收了我们家老爷礼金,却闹都不给闹一下,什么道理!”
“闹洞房本来是个喜庆事,新娘都没有闹,洞什么房?”
一伙人吵吵嚷嚷的要苗强交出虞静舒。
苗强这边也不甘落人下风。
“我苗强的女人,轮得到你指使?给我从喜床上下来!”
“我们夫人收了礼金,我们老爷可没收!”
“就是,要找人,有本事你们找夫人要去啊!”
苗六娘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最后一句,她接话道:“要找我要什么人?”
一干吵吵嚷嚷的男声中,这道女声显得特别突兀,众人一下停了口,纷纷转头看过来。
苗家家丁一看是夫人,赶紧退开立在一旁,里面被围着的方家家丁一看是苗六娘,也忙退开站到一边。
毕竟这位剽悍的夫人在苗家村是远近闻名的。
众家丁散开后,苗六娘才看见方大海躺在喜床上,苗强正抱着他的一只腿往外扯。
苗强体型瘦弱,方大海肥头大耳,他根本没办法把人从床上弄下来。
现下二人回头看见苗六娘,见她一手拿镰刀,一手拿锄头,心头俱是一颤。
苗强连忙松了手,快步走到自己家丁那边去了。
方大海也下意识想往自己家丁那边走,刚坐起来又觉得,苗六娘是把小妾卖了的,他真金白银的给了钱,凭什么怕她。
放到地上的脚又缩了回去,方大海粗着喉咙叫道:“你收了我的钱,你得把人给我!”
苗六娘手搭在锄头上,撑着身体看方大海,问:“我收的你什么钱?卖的你什么人?”
方大海瞪大眼睛:“你,你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