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清在李天明刚追过来时,就注意到这个面容意外年轻的修行者。
只是,她觉得既然对方威胁性不大,那还是按时给烤肉刷上酱料更重要。
奇怪的是,对方也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她刷完酱料,将已经烤熟的蔬菜放进盘子里,递过去给白鹿,再一抬头,却见那人正眼巴巴看着白鹿手中的盘子,一副很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问,“你要来点吗?”
李天明艰难地移开目光,他看向面前的女子,一张英俊又老实的脸上写满了戒备,担心对方主动邀请,其中可能有诈。
所以他没敢答应,而是问,“你们为何要违背约定,在普通人面前运用法术?”
“什么约定?”林子清疑惑,她看向坐在一旁小桌子上吃得欢的白鹿,白鹿忙里偷闲抬起头,也是一脸茫然。
李天明:“两百年前,由四大派共同约定的,为了不影响人间秩序,我们修行者不能随意对普通人使用法术。”
他道,“我是清风观第八代弟子李天明,你们来自哪个门派?”
林子清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人应该是没看出来她跟白鹿的身份,将他们当成人族了。
她没主动说破,一边继续忙活烧烤,一边将那县令父子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我们好好种菜,卖菜,其间没有用任何法术来弄虚作假,那县令公子却无故安了个偷窃蔬菜的罪名来,打不过还要叫官兵,我们若是不使用法术,就被关进大牢了。”
李天明脸色变换,最后他满脸通红,愧疚道,“对不起。”
林子清意外看向他,这就信了?她还以为要解释半天,甚至对方可能不信,最后双方打起来呢。
却听李天明道,“不过,还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随意动用法术,”他语气郑重,“不恃强凌弱,凡事坚守本心,这才是我辈修行人该行之道。”
林子清对他的观感很好,恰好五花肉熟了,她撒上最后的调料,分出一半,用生菜垫了,放到盘子里递过去。“吃点?”她再次邀请,顺手在旁边又放了张桌子。
李天明脸色红了又红,这次是不好意思,最终他没忍住诱惑,低声道了谢就接过去。
他想,就算有毒,凭我这功力,至少也能吃两口。
一块还冒着油花,烤得外表焦香酥脆,带着菱形烤痕的五花肉入口,各种层次分明的味道和饱满的油汁充斥口腔李天明一时呆住。
太好吃了!他顾不得烫,迅速将一根铁签上的五花肉全部吃完,这才有空去想,比他刚下山时,特意花了二两银子去点的酒楼招牌菜还好吃!
林子清满脸笑容的看着,客人吃得香,这是对她厨艺的肯定,她也很高兴。
顺手抄起一串五花肉吃完,她心里更是满意,虽然没有放辣椒,但是她用麻椒和茱萸调制的辣酱也不错。
李天明忘了自己只吃两口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坐到桌子旁边去,跟白鹿用同样的姿势吃得欢。
林子清把烤好的其他蔬菜和虾仁分别放到两人的盘里,又继续从背包拿出各种食材烤起来。
原本打算今天回去再弄的面筋没有,还好剩了些菜市场买的豆腐,再加上早就腌制好的猪皮、鸡胸肉,再来点莴笋、萝卜、大白菜、生菜和商铺买的韭菜,最后烤上两条鱼,再加几个煮熟的鸡蛋,以及前两天做的馒头
一顿烧烤吃得宾主俱欢,哪怕是蔬菜也各有风味,带着烟熏、更加脆甜,最后再来杯纯天然的苹果汁,加一盘洗干净的脆甜大李子。
李天明满头大汗吃完,摸着暖洋洋、饱鼓鼓的肚子,突然心虚,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他脸上发红,却不知自己能给出什么。
林子清突然问他,“可以帮忙在果汁里面加点冰块吗?”总觉得这种天气来点冰的会更好。
李天明运用法术,一方晶莹剔透的冰块出现在薄瓷的杯子里,林子清欢喜道谢,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以后可以试着用法术来做饭,想必能实现各种技巧,不比高科技的厨具差。
为了表示谢意,李天明主动道,“我陪你们回去,找那县令理论。”
回去的路上,林子清放慢脚步,一边跟李天明打听,问他来到西弘县城有多久,又问,“你对那县令父子的观感如何?”
李天明皱眉冥思苦想,最后才憋出来一句,“我没注意。”他忙着做苦力养活自己,压根没去注意别的。
倒是白鹿在旁边,“我听那些人说,高公子是县令唯一的儿子,已经娶了九房小妾,很是喜新厌旧,但对小妾们还不错?”这是他跟林子清随高公子去县衙时,那些百姓在后面悄悄说的。
这其实是百姓看到又有人要落入高公子的魔掌,没法挽救,为了良心好过,这般说来安慰自己。
白鹿不明白其中缘故,想到林子清说要去找知府审理,他道,“府城离这里,凡人要走两三天。”因为李天明在,他没提自己“人”要走多久。
李天明补充,“府城在北边一百五十里开外,我刚从那里过来,知府似乎不大管事。”
林子清皱眉,既然如此,就要改一些计划了。
因为有李天明同行,她跟白鹿就没隐身,也特意放慢了速度,等进了城,直接改为步行,所以等他们再次来到县衙时,已经是傍晚。
县衙门口值守的衙役远远看到他们来,立即连滚带爬进去通报,县令带着一干人,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出来,还没等林子清开口,已经让人把两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推上来。
“都是这两个刁奴,他们嫉妒几位大人的生意,又恰好小儿的田庄失窃,所以从中拨弄口舌,才让我们误会了大人。”县令一脸讨好和谄媚地说道。
李天明是路过时,恰好看到有人用法术便直接追出去的,县令没跟他照面,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林子清的同伙。
被推出来的杨家兄弟脸色惨白,却是跪在那里,一声不敢吭。
旁边师爷道,“你们兄弟俩心胸狭窄,竟然做出这般辱没父母先人的事情,还不给几位大人赔罪。”
杨家兄弟一激灵,慌忙对着这边磕头,一边磕,那杨三还哭着往自己脸上甩了几巴掌,“都怪我,是我有眼无珠,嫉妒大人的蔬菜卖得好,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来高公子面前陷害您。”
杨大只管磕头,杨三主动将他摘出去,“我大哥是信了我的话,为了给公子分忧,这才去禀报,也不关他的事情。”
县令脸色难看,他暗地瞪了杨三一眼,回头谄媚笑道,“大人,您看,要不将这杨三就地处置?”却是没再提起杨大。
林子清冷着脸,她心知这件事情当然是由杨三而起,但县令父子才是计划的主使者,也是杨三能仗以欺人的“势”,偏偏对方做出这幅姿态来,连“罪魁祸首”都自己认了罪,她竟无从下手。
而以县令父子这般行事,他们不定还有更大的罪恶,她却没证据去揭穿他们。
最终,林子清道,“就按他们的罪名惩治吧。”
此言一出,杨家兄弟顿时松了口气,死里逃生般跪在那里,又慌忙嗑了几个响头。
县令擦了擦脸上的汗,面对修行者,他有很多盘算都不敢打,甚至还要面上恭恭敬敬的,“大人仁慈。”
他接过下人端上来的一盘雪白的银元宝,又道,“这是我父子二人冒犯大人的谢罪礼,还请大人收下。”
林子清没收,只道,“希望那些被你们害了的百姓,也有机会收到谢罪礼。”
县令脸色一白,强笑道,“哪有的事,我们父子循规蹈矩,从没做过恶事,顶多顶多就是小儿贪慕容色,偶尔出格了些。”
林子清道:“但愿如此。”
她转身离开,白鹿和李天明跟上。
等确定人真的走了,县令回转后衙,冲躲在屋里的高公子发怒,“早让你睁大眼睛,竟给老子惹出这种祸来。”
高公子委屈,“这还不是想给您多挣些银子,哪里知道碰到个硬的。”他迁怒起杨家兄弟,竟要县令重重惩罚。
旁边师爷眼珠转了转,又凑过去对县令说了些什么。
县令眼睛一亮,脸上顿时露出个笑来,一连声夸道,“妙极,这主意妙极。”他对师爷竖了个拇指。
林子清离开后,和李天明作别,带着白鹿返回客栈。
路上,白鹿说,“有点怪怪的,我觉得那县令不是好人,姐姐为何要放过他们?”
林子清道,“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该凭直觉去定一个人的罪,何况,既然他是普通人,我们就按照人类的规矩办事,等找到他的罪证,再送去能惩治他的人那里。”
白鹿“哦”了一声,又出主意,“要进县衙去找他的罪证吗?”
林子清摇了摇头,她觉得哪怕是犯人,也该尊重人家的隐私,所以并没有潜入县令府邸的打算,只想用其他方法来收集他的罪证。
一夜无眠。
次日清早起来,林子清和白鹿用完早饭,打算出门去忙事情,结果客栈的掌柜战战兢兢过来,说是马上要回老家,要给所有客人退房。
林子清原本以为是真的,后来察觉到了什么,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身收拾东西离开。
刚一踏出客栈的大门,迎面走来菜市场的管事,带着林子清昨天忘记在菜市场的木板车,也是战战兢兢的,说是已经换了新的主事人,原来的有些摊位要撤掉,所以来给他们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