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用法术招来山石,将足有一丈七的山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后,两“人”一起下山。
林子清沉默着,走了一段山路后,看着道路两旁满眼的红花绿树,突然问白鹿:“我要修炼多久,才能变出实体,让别人看得见我?”
山路狭窄,白鹿脚步轻缓地跟在她身后,“如果只是让别人看得见山主,这很简单,我现在就可以帮山主显形。只是要凝聚实体的话,山主需要收集更多信仰,我也不知道是多少。”
林子清没有让白鹿直接出手帮她,而是跟他要了显形的口诀。
她依口诀而行,运起前段时间从村民那里,无意中攒来的信仰,很快,她看着自己在阳光下逐渐显现的双手,它们看着红润又白皙,和在游戏农场里并无二致她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用“实实在在”的形体,站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下,吹着拂面而来的清风这一刻,她心中生起一股自己已经重返人世的喜悦。
白鹿又是疑惑,“山主为什么要显形去见他们?”
“我打算换一个身份去,”林子清笑道,“他们将我当成山神时,我说什么他们都会遵守,却不一定明白其中理由,只会在心里偷偷憋着怨气,说不定哪天就爆发出来。
只有用别的身份接近,让他们说出心中所想,我再加以引导,让他们消除怨气的同时,也能自省,然后自发向善。”
与其“高高在上”,说一通空泛的道理,不如换个身份,去和村民友好交流。这样也能避免矫枉过正,扭曲人的天性。
这个操作并不难,村民没见过她本来的样子,她伪装山神时,声音也会特意压得低些,好让自己显得威严,现在只要用回原声就好。
白鹿在她旁边显出身形,只是将头上的鹿角隐藏,“那我陪着山主。”
两人继续往山下走,走了几步,白鹿突然说,“我刚想起,在四百多年前,我还来看过山主。”
林子清偏过头,疑惑。
白鹿便说起关于西燕山山神的传说:连续两个月的大雨、大水冲出来的山洞、像人的石像以及当时的村长带着人来,“要不是搬不动,他们还想把山主的石像搬到山下去。”
林子清:“”
白鹿:“给山主修建山洞时,人很多,很热闹,我远远看着,等他们走了才进来看山主,可惜您一直没有苏醒,我就先离开了。”
“山下的村民也是,”他补充道:“他们原本聚集了一百多户人家,因为山主一直没醒来,他们就逐渐分散离开了,现在山下只有一些人。”
林子清静静听着,这时候问:“为什么要叫西燕山?”
“山主您看,这座山的样子,是不是很像燕子的脑袋?”
林子清回头,仔细打量,这座山头确实很像燕子的脑袋,且山洞刚好位于燕子眉心偏上的位置。
白鹿:“您再看两边矮一些的山脉,延伸出去的,刚好像两只燕子的翅膀。”
林子清:“那怎么不叫燕山?”
“因为在东边,大概凡人要走十几天的地方,还有一座很像大雁的山脉,燕山和雁山叫起来很像,刚好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所以分别叫东雁山和西燕山。”
林子清:“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白鹿仰起头,有些骄傲,“我一百岁就化形了,那时候大夏国还没建立。化形的六百多年里,我游览了很多山川,只是没怎么跟人族相处。”他又跟林子清讲述在一些地方遇到的趣事。
林子清听得入神,也从他口里得知,这个国家叫大夏国,是五百年前一个姓卫的将军建立的,一度繁荣,逐渐衰落,当今皇帝已经老了,太子倒很年轻,大家都说他将来会是个明君,在盼着他早点登基。
林子清想,这么说,现在这位皇帝,应该不算明君了。
“离这里最近的小镇,如果是凡人的话,要走两、三个时辰,但如果是我带着山主,那很快就到了。”
林子清随口回,“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又走了一段路,快到半山腰时,她看到正要上山的王虎,便先停下脚步。
王虎也看到从山上下来的两人,警惕问道:“你们是谁?”
他在林子清面前丈许才停下脚步,认真打量。
林子清今日穿了游戏农场的三套新手服之一,浅紫的那套,依旧是古风裤子和窄袖的设计,走动时柔美飘逸。
王虎先前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女子不似凡人,这一停住,却见她身量纤细高挑,皮肤细腻白皙,容貌清丽秀美,杏眼,脸上还微微笑着,观之可亲。
至于她身后的少年,身形同样高挑,穿着一身胜雪白衣,容色更盛,哪怕看着天真稚气,也难掩清灵绝美,却乖巧站在女子身后这般人物,无论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这乡野。
他再看那女子,有些拿不准她的年纪,说二十一、二吧,看眼神似乎不像,说她有二十五、六吧,又比他遇到的那些同龄女子更年轻些,连城里官夫人都没这么大方的气度。
林子清本想说我是路过的,但又想,没必要一次次撒谎,又见他是往山洞的方向,怕他有急事寻自己,就问:“不是还没到五日吗,你怎么就上山来了?”
她怎么知道我们和山神的五日之约?王虎更是心生警惕,虽觉得这女子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子清想了想:“我们是山神的属下,今日无事,特意在山中逛逛。”一直端着山神的架子很累,倒不如平时换个身份跟村民接触,可以更自在些。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笑容,“以后由我负责你们的事情,你若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王虎迟疑道:“神使?”
林子清内心窘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想出这个词,还是微笑着一脸淡定地承认。
如果真是神使王虎神色恭敬:“陪小囡在镇上养病的乡亲回来了,只是他们在医馆里说起山神显灵的事情,宁郎中和两个乡绅想来拜见山神,我爹让我来跟山神请示。”
他又道:“山神赏赐的玉佩,我爹本来是让我拿去县城卖的,但我想宁郎中人脉广,人又心善实诚,就直接托付给他,他现在来,说是想把玉佩还给山神。”
林子清想了想,“山神正在闭关,我直接跟你下山。”
王虎犹豫了下,还是领着他们往山下走。
等走到刘春花的屋子附近,林子清道,“你在原地稍等,我们去一下就回。”
撇下神色疑惑的王虎,她带着白鹿走到刘春花的院子前,还没等开口,就有看着眼熟的村民一眼看过来,惊艳过后,语气是小心翼翼,“您找谁?”
看到他们的神情,林子清突然反应过来,不由懊悔,她想,该让白鹿帮忙变得更普通些,穿着这身来,村民没把她当成山神,却是当成“贵人”了。
只是已经骑虎难下,她脸上笑容越发和善,“我路过这里,看到这个人在院子里浇了很久的地,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村民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刘春花更是一下挤过来,她昂起下巴,眼神放光,脸上再不见以往的凄苦和麻木,“张二狗骗了我的鸡,山神娘娘就罚他帮我干农活。”
村民也赶紧补充,说到山神显灵,说到山神惩罚张二狗,又说到山神给他们食物
林子清面带笑容静静听着,最后才道:“山神让他帮忙干农活,是为了惩罚他对老人家造成的伤害,让你们监督不让他偷懒,是为了让他改过,积极向善。”
“你们却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起来守着一个人,这就有些本末倒置。”她看着菜园里,因为水浇多了已经发黄的菜叶,“还有这些菜,淹死了你们不心疼吗?不如安排他做完事情,各自回家去。”
村民面面相觑,刘春花道,“这是山神娘娘亲口下的惩罚,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院子里,张二虎母子一起看过来,却敢怒不敢言。
林子清:“山神只让他帮忙干原本该干的农活,为您减轻负担,没说可以随意辱骂别人。”
刘春花瞪大眼睛,她表情一下竟有些凶恶,“张二狗是冒犯山神,所以我帮山神罚他,你帮张二狗说话,是不是也想冒犯山神?”
村民闻言,一起看过来,目光不善。
这些原本老实可怜的人,此时竟如此陌生,林子清一下愣住,白鹿皱了皱眉头,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帮忙,林子清又默默摇了摇头。
正待组织语言再说些什么,王虎已经走过来,板着脸,“不要对神使不敬。”
“神使?”村民发出一阵惊呼。
王虎解释,“这是山神派来帮助我们的神使。”
村民一阵静默之后,脸上神情立刻变得恭恭敬敬的,甚至有些害怕和胆战心惊。
林子清心里五味杂陈,又隐隐有些胆寒。
刘春花一惊后,满脸狂热,她扑过来,“山神娘娘是让神使来看民妇的吗?”伸手就要去拉林子清的袖子,林子清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白鹿走过来,一下挡在她面前。
刘春花堪堪停在白鹿面前,犹自不死心,偏过头看来,眼神放光,“您看,民妇是不是也可以去服侍山神?或者,民妇的孙女也行,等她从镇上回来。”
“三婶,”王虎看着她,“我本来想从山上回来再跟您说的,小囡从镇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