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在哭。
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从有声渐渐变成了无声。
过了许久,沈娇才转过身来,他看向虞承宣,眼圈还是哭红的,嗫嚅道:“孩子……是、是秦兆的。”
虞承宣“嗯”了声,沈娇知道他也是明白的。
沈娇哽咽着,说道:“侯爷、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你还能庇护我吗?”
虞承宣没说话,他坐在床边,神情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沈娇哭得泪眼朦胧,眼下看见他的这副样子,更是被吓到。
虞承宣说道:“娇娇,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生气。
片刻后,沈娇才颇为小心地凑过去,缩在虞承宣的怀里,柔软的发丝蹭过虞承宣的下巴。
虞承宣摸了摸他的脑袋,叹口气,才说道:“我不在意。”
“嗯?”
沈娇微微抬头,看向他。
虞承宣说道:“我要的只有你,无关其他。如果你想要,那便留。”
沈娇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现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怎么做。
该不该相信虞承宣呢……
虞承宣又说道:“方才太医说你身体不好,要多些补药,你现下胎象不稳,若是流了,怕是要伤身得厉害。”
“最重要的是,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听虞承宣这样问话,沈娇却是犹豫了。
沈娇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先是摇头,过了片刻,又是点头,心中极为纠结。
沈娇趴在他怀里,闷声说道:“想的……但并非因为秦兆、只是——”
他不想这个孩子与他一样。
虞承宣抱着他,安慰道:“娇娇喜欢,那我们就要。”
沈娇还想再说些理由,但是看虞承宣这般,便不再说了,再多的理由也只是借口。
只是用来说服他自己的罢了。
沈娇埋在虞承宣的怀里,他哭了好久,明明怀孕了,要有小孩了,他自己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寻求安慰。
半晌,沈娇的抽噎才止住,他说道:“我不想在京城了……”
原先他想的是在太昭寺,青灯古佛一生也好,现下,因为这个孩子却是不确信了。
现下时间还短,能瞒得过去,若是时间长了,该如何呢?
再者,京城的是非太多,饶是他在太昭寺,也避不过去,走远些更好。
他抬起头,一双桃花眸水光潋滟,盯着虞承宣。
“虞承宣,你带我走,好不好?”
虞承宣笑道:“好。”
沈娇想要走,这是虞承宣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甚至已经计划好到北疆怎么安置沈娇,嗯,当然是要放在远离边境的安全地,沈娇怕冷,冬日要整上暖炉,至于这个孩子、北疆的军中也有——
一瞬间,虞承宣的脑中想过无数计划,他暂且收住,心想,还没把人真弄到手,想那么多干甚么。
沈娇轻轻地说道:“那、那就在生宴后,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虞承宣又笑着,说道:“好。”
……
那日后,各种各样的药都是成日成日地从镇北侯那送过来,送进太昭寺。
沈娇最不喜欢苦味,偏偏这药难喝,早些时候,虞承宣还要盯着他喝。
沈娇喝得蹙眉难受,虞承宣看着也是难受,沈娇说不想喝药,虞承宣却是不肯的。
沈娇本就体弱多病,现在更是。
孩子的事虞承宣不关心,沈娇的身体却是关心的,生怕他哪点碰着了,又像梦中一般凋零了。
好不容易虞承宣被军务绊着了,早早地说要晚些时候才能来他的生宴,问沈娇要不他推却了来陪,沈娇却说不,他还有些高兴——总算没人盯着他,叫他不能吃哪个哪个了。
而且这些天,得知沈娇要过生宴,倒是又有一二个都送来贺礼,沈娇独自在厢房里盘点着,都知道他喜欢珠宝、玩鸟,礼物不出其他。
连他的父皇也送过来几件物什,沈娇不想看,直接叫人拿走了,却也没有送回的意思——怕是对陛下不敬。
总算是熬到了生宴,沈琛也是早早地过来,见他仍是穿着一身素色,很是不满,硬是叫着侍女给沈娇换上一袭艳红的衣裳。
沈娇蹙着眉,提着裙摆在沈琛面前,说道:“这不合礼数。”
过来当小和尚,不剃度倒是有理,成天穿这么艳丽,确实不合时宜的。
沈琛瞥了眼他,说道:“有我在,谁敢说你。”
沈娇笑起来,他转了一圈,问道:“好看吗?”
他生得漂亮,穿成何种模样都可人,但是沈琛只是点头,“嗯”了声。
沈娇笑了笑,过去牵住皇兄的手掌,与他一同去宴会,在路上,他告诉沈琛:“我要走啦。”
沈琛微微挑眉,问道:“你想去哪玩?”
沈娇摇头,驳斥说道:“不是玩。是走。”
“过完生日宴之后,我就要和虞承宣一起去北疆啦。”
沈琛听了,沉默许久,他紧紧抓着沈娇的手腕,咬着字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戏话?”
“当然是真的。”
沈琛像是克制不住恼怒了,声音都带着抖,像是气的,说道:“你吃不了苦,别去。”
沈娇笑道:“有镇北侯照顾我,怎么会苦?”
说完,马车停了,宴会的地点到,沈娇便甩开了沈琛的手,独自下去。
沈琛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沈娇像是高兴了。
但是沈琛却不高兴。
沈琛从前只想着挡着秦兆,沈娇先前和离、对秦兆冷淡的态度他也知道,沈琛那时便暗自高兴,也是明里暗里地叫手下使招让秦兆少来太昭寺找沈娇。
可是他挡着秦兆了,却没想到拦住虞承宣。
现在想来,镇北侯军务繁忙,却是三天两头地往太昭寺跑,显然不正常,可惜那段时日沈琛去西地赈灾,没能顾忌上。
现在却是已经迟了。
沈琛不由得暗自咬牙切齿——怎么一个两个都看上沈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