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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陈年旧事(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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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来的。”朱鹭诚一在后座翻了个身, 整个人缩在阴影之下,说:“我就知道,这种地方的装修风格会让我过敏。”

万铱正在停飞行器, 十分懵:“啊?这个停机坪和其他停机坪有什么不一样吗?”

朱鹭诚一拒绝往外看:“你没感觉到吗?那种奋发向上、准备为人类做什么贡献的气氛。”

万铱从驾驶座跳了下来,看了一眼,发现停机坪上方镌刻着四个大字“人类不朽”, 是联盟政府的铭言。

“因为那行字吗?”万铱拉开舱门:“可是你每次去混沌空间,肯定也要听领航者说这四个字啊。”

朱鹭诚一丝毫不觉得由同行的女生为自己拉开门、请自己下去有什么不妥, 哼哼唧唧地坐起来:“所以工作很讨厌。”

“再要一个草莓蛋糕,亲手做的, 不然我不去了。”朱鹭诚一临时加码。

万铱简直想捂脸,为了防止他们拉锯的时间太长引来其他人注目,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份城下之盟。

“我打算以后不去工作了。”朱鹭诚一站在她身边, 毫无气质地叹气, 然后宣布。

万铱为他今天没穿睡衣出门而感恩:“可以的。”

朱鹭诚一:“我以前觉得人生过于痛苦,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 我会立刻痛苦到死去,所以才逼自己上班的。”

万铱接话:“最近和大家混在一起,发现不用花很多钱,一天也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过去了。”

朱鹭诚一赞许地点头:“按这几天的低消费来估计, 我目前的存款够我活到132岁。”

万铱心里闪过他转给自己的生活费数额,立刻对朱鹭的存款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

万铱:“……你这么直接地告诉我吗?”

朱鹭诚一:“按本来的消费标准,估计只能活到明年的。”

朱鹭诚一下了结论:“看来我果然有抑郁症。”

万铱:“我可没听说过哪位抑郁症患者的临床表现是吃三人份的草莓蛋糕。”

朱鹭诚一:“对哦。”

朱鹭诚一:“那晚上还是吃蓝莓奶昔好了,全糖少冰, 记得亲自做。”

万铱:“……”

在今天的正事过度沦为“被朱鹭诚一卷进垃圾话深渊”之前, 万铱强行拉着朱鹭诚一进场了。

“我们的邀请函允许带一位亲属, ”核对名单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是哪位被临时拉来干活的研究生, 一板一眼:“您是朱鹭先生的?”

朱鹭诚一:“朋友。”

他话音刚落,万铱就听见一声清楚的嗤笑声。

虽然还没转身,但是过于熟悉的语气和声音,已经让万铱认出这位特意跑来嘲讽她的男子是谁。

江易寒凌。

万铱:“……”

该想到的。这位江姓男子是时飞云最喜欢的学生,而且利益相关,出席这种活动的概率非常大。

朱鹭诚一:“老大,你认识他吗?”

万铱心里吐槽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黄毛喊人”,但是已经心领神会了,说:“不认识。”

朱鹭诚一当然是认识江易寒凌的,甚至还十分熟悉明了他和万铱之间的关系,但是他现在既然是万铱这边的,那自然帮着万铱。

别的不说,在气人和让所有人不好过这方面,他还是深有体会和心得的。

朱鹭紧张地把万铱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脸上露出那种“家长带着孩子出门结果在路边遇见神经病”的经典表情,同时还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易寒凌。

正打算刻薄挖苦万铱几句的江易寒凌被打断了施法:“……”

时飞云在此时迎了出来。

他比上次见面要衰老许多。这个年龄的男人总是在一夜之间就老去了,外表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某种心境再也没法重新得到了。

时飞云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位亲生女儿,视线从她脸上扫过,但是并没有停留,也没有做出太大反应,按部就班地给大家介绍这个新实验室的用途与构造。

“来拉投资的。”活动刚开始,朱鹭诚一的精神还比较好,凝神听了一刻钟,得出结论:“这种模式太烧钱了。”

万铱有点惊讶:“你还懂科研?”

朱鹭:“不懂。但是我懂烧钱。”

万铱:“我上次和志刚去董氏实验室参观,那个实验室的大老板,叫汪留青,他也在烧钱。”

她心里一顿,有了个猜想——众所周知,联盟政府拨给科研领域的经费一年比一年少,时飞云虽然自己有钱,但是私人的投资,肯定比不上联盟政府的大力扶持。

经费只有这么多,能不能争取到手上,过往的履历重要,但是最近能拿出手的科研成果也很重要。

商秉衡是新上任的大区布政长,一定会调整科研经费的分配侧重——这一点甚至是商秉衡自己告诉她的,他的秘书处和智库还在调研观察,暂时没有给他一个成体系的报告。

所以上辈子时飞云那么急,抓住机会连自己的女儿也下手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不仅指他的科研寿命,还指商秉衡的决策时间。

短则半年,长则两年,作为大区布政长,商秉衡一定会拿出新的分配计划。

而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分配计划一旦确立,十年内进行大规模调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朱鹭对科研领域一窍不通,顺着万铱的意思猜道:“是不是他俩在打擂台啊?经费有限,谁烧钱烧出的成果更厉害,就更可能申请到联盟政府的经费扶持?”

万铱:“不会吧。”董氏实验室前不久才成立的,而且汪留青在科研界基本算是声名狼藉了,联盟政府基本不可能把经费拨给他。

朱鹭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他的精神头明显开始下滑了,开始自动过滤一切介绍词,很快就在人群中落到了最后。

“铱啊。”朱鹭忽然学着志刚喊了一句:“你看那个银灰色箱子,那箱子里的东西绝对有问题。”

万铱匆匆看过去,只看见时飞云不动声色地跨过一个银灰色箱子,在介绍实验室的下一项科研成果。

万铱:“可能是拿错了?”她自己也有组织大型活动的经验,知道越是大型、涉及人数越多的活动,越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朱鹭诚一:“你看,那个箱子的风格和其他成果是一致的,应该本来是打算展示的,但是临时后悔,跳过去了。”

朱鹭搬出自己的佐证:“你看台上打下手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表情,很明显,就是临时跳过去的。”

不等万铱给出什么回应,朱鹭已经自己开始了——他直接举手提问,表示想知道那个银色箱子里是什么,为什么刚才跳过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时飞云的应对非常得体,他先是表示那是一件还不够完善的成果,只是非常重要,所以之前忍不住想向大家介绍。

不过临到介绍的关口,又觉得科学是严谨的,还是等他们拿出更重磅的成果,再为大家揭开这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次不需要眼神四处飘的朱鹭介绍了,万铱自己也能发现:

“他在说谎。”

朱鹭点头:“旁边台子上的那个学生,表情依旧有异样。看来是个不太擅长随机应变的科研型人才。”

万铱:“所以……这箱子里的成果应该已经足够介绍给大家了。”

朱鹭懒洋洋道:“但是因为在场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他临时改变主意了。”

万铱:“要是有办法看看箱子里是什么就好了。”

朱鹭:“我们该回去吃蓝莓奶昔了。”

万铱:“这活动才开始几十分钟,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朱鹭:“我看天气预报了,待会儿要下雨,现在不回去,小心待会儿雨太大了,有航空管制。”

万铱瞬间计上心来。

她没和朱鹭说——因为归心似箭的朱鹭先生,很可能会因为要早点回去吃奶昔而把她的计划搅和了。

时飞云邀请了许多颇有名气的无限定者,这对万铱来说,算是绝对的增益buff。

因为商秉衡临时给了她解除抑制插件的权限。

半个小时之后,开始下雨了。起初雨势不大,但是没几分钟,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会场响起一阵抱怨“天气预报就没准过”的声音。

因为雨势太大,大家衣冠楚楚的,不太方便顶着大雨前往另一个展厅,主办方只能临时将大家安置在了原本的展厅里。

朱鹭原本只是随口恐吓万铱,“要是下大雨”,没想到真的应了,倒有点好笑,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等“去上卫生间的万铱”回来。

万铱当然不是去上卫生间。

银灰色箱子已经在十分钟之内被转移走了,但是朱鹭的无限定非常好用,万铱只需要下一个命令,就能清楚地看见箱子的踪迹,然后跟上去。

正是刚才那个在台上打下手的学生负责将箱子放回原位的。

不过他和朱鹭一样非常好奇,为什么老师忽然跳过了这个箱子没有介绍。

所以他在用瞳孔虹膜打开仓库门之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左转,将箱子暂时推进了实验室的休息间。

他用密码锁打开了箱子,随后表情错愕了一瞬间,接着便显出了敬佩的神色,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拿错了,老师连这个都发现了,真厉害。”

“不过,既然拿错了,那把正确的那件混沌遗物a1拿上来就可以了。”他碎碎念道,脸上很是疑惑:“人工合成混沌遗物,这可是……”

这个学生随意地把箱子合上,站起来,去调自己终端手环上的访问记录,想知道是谁最后使用过这件混沌遗物。

“我自己?”他惊讶地自言自语:“可是那次是例行常规调试啊。调试完我就锁好了。这样的话,混沌遗物a1应该就在这个箱子里啊。”

这个学生有些烦躁地开始踱步,在休息间走了两圈,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掂了一遍,甚至还打开了墙上的投影仪,开始听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说——气象局的人工降雨设备出现故障,所以临时出现了大暴雨,大家不要惊慌,雨很快就会停。

在天气预报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中,学生仿佛下定了决心,连投影仪都没关,一鼓作气地跑出去,准备独自去找寻丢失的混沌遗物a1。

万铱确定他人走远了,径直走进了休息室。

理论上,朱鹭的无限定·言灵就可以直接影响活人的思维,但是这样对无限定能的消耗极大。

所以万铱临场复制了另一个冠冕序列的无限定。

仓库里有监控,休息室没有监控。这在随邀请函一同寄来的实验室平面图上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她复制到冠冕序列的无限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影响那个学生的思路,让他改变目的地。

冠冕序列是最纯粹的精神系无限定,直接改变一个普通人的瞬时思维活动,简直像是用沙子建塔——有一点技术含量,但是绝对不多。

万铱戴好手套,从箱子里拿出了数据袋。

时飞云的学生敢把箱子里的东西直接扔下就跑,虽然有万铱的影响,但主要还是因为这箱子里的东西并不那么重要。

是混沌遗物a1的实验结果数据。

这东西一定有电子备份。

万铱开始看厚厚的一沓数据图表。

这是……

《决定论的数学模型a1实验结果汇总》。

“决定论的数学模型”,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蝴蝶效应模型”。

万铱的阅读速度很快。

时飞云人工创造了一个混沌遗物,这个混沌遗物被命名为a1,可以有效测定“某个瞬间值”,“这个瞬间发生变动后,后续所有的轨线运动都将会随之改变”。

简而言之,混沌遗物a1能够将所有事件划分为两种,“关键”与“非关键”,还能通过修改参数,模拟出另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

“关键”的事件,哪怕只发生了最微小的变动,也会影响后续所有事情——相当于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我们的世界线对某些事情具有极大的敏感依赖性。这么说吧,如果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这些事情就是这本书的主线。打个比方,让娜大帝的出生,就是某段主线故事的开始。”

最上面的一份数据测定,显示混沌遗物a1最近一次运行,就在三天前。

最后一个操作混沌遗物a1的人,向混沌遗物a1输入了一个奇怪的参数。

一个时间点。

万铱对这个时间点很熟悉。

是她被江易寒凌掐着脖子从高楼上扔下去的那一天。

混沌遗物a1给出的模型推演结果值飚得老高,万铱甚至不需要去翻对照表,就知道这个结果有问题。

她的时间并不多,匆匆将一切复原,就按原路返回了。

预言类的无限定,少之又少,一般归类在冠冕序列。当然,无限定者论坛的某个地狱笑话认为,在各地精神病院找找,肯定能找到很多。

预言类的混沌遗物……万铱还真没听过。

不过这个混沌遗物a1,好像也不能算预言类。

万铱在心里匆匆想,但是这个混沌遗物的价值是有目共睹。这意味着,时飞云真的有进展,这个进展能不能打动商秉衡是两说,但肯定能打动一些道德底线和他一样不高的人……

万铱站住了。

按照她的计划,她会穿过一个无人的庭院式闲置仓库,路过一棵枯死的杏树,回到人群中。

计划赶不上变化,闲置仓库、杏树都在该在的地方,但是有个不该在这里的人也在。

江易寒凌。

这位脾气不好的天才,孤身一人,正盯着一个亮黄色的新奇器械看。

他基本算是背对着万铱,露出小半张侧脸,要不是那个器械的颜色太亮,万铱一定在扫见他脸庞的时候就收回目光,然后换条路走。

“缺钱了?”江易寒凌冷哼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隔着一庭雨水,肤白如雪,颇带着点恶意地转身看过来:“千里迢迢来偶遇我?”

在万铱出声之前,他就发现她了。

万铱一边往他的方向走,一边温和地回答:“没呢。”

她没看错。

江易寒凌手上的,绝对是那个混沌遗物a1。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只把它当成自己老师实验室里某个小发明,在随手把玩研究。

因为这次活动的举办,这种闲置仓库也打扫得很干净,但是江易寒凌坐着的那张椅子和周围格格不入——显然这位又迫害自己的助理干体力活了。

“不用绕圈子,你直接谈金钱和肉.体的交易,说不定我会答应。”江易寒凌随意将a1丢在辅助桌上,冷漠无情地开口。

他的病态比上次见要严重得多,不过一如既往,大家看见他的时候,不怎么会注意到他的虚弱,而更容易注意到他的冷峻与烦躁。

以及那种绝对专注于自身的孤僻习气。

万铱:“……”

虽然熟知江易寒凌的脾性,但是他一张口就问她是不是来卖的,还是令她血压往上飙。

万铱:“江少爷多少钱一次?我考虑一下。”

她轻轻笑了一下,嘴唇在灰扑扑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娇艳:“江少爷得找人公证您有这个能力,不然我哪敢买,死在我这儿了,我多冤枉啊。”

江易寒凌:“……”

江易寒凌显然有点不太习惯,毕竟上次他羞辱万铱,万铱还不会还嘴。

万铱在捕捉他的瞬时想法,江易寒凌有“火气上来了砸东西”的习惯,现在他手边只有一个东西可以砸。

但是出乎万铱意料的是,虽然江易寒凌明显被她气得不轻,但是一点砸她的念头都没有。

她复制的这个无限定,只能放大原有的念头,不能让某个念头凭空出现。

江易寒凌慢慢笑起来,他笑起来要比平常好看许多,眉宇间的冷峻和久病的戾气都消融掉,像初春在冰下流淌的河水。

“万铱,你以前还装得挺像。”他说:“本性如此,还忍得住装成百般柔情。”

万铱懒得解释自己以前是真喜欢他——说实话有点丢人——无辜道:“专业能力强,是这样的。要不是对象是你,我能装一万年,但每天看见你,我就想给你一刀,装不下去也不能全怪我。”

这人怎么还不生气砸东西,她脏话储备可不多。

江易寒凌眯着眼睛看她,万铱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心情不错:“一个小建议,如果你还想勾搭我,我不吃互相羞辱这一套,你得继续装温柔讨好我。”

万铱:“……”

草。难怪他心情不错。

万铱:“我羞辱你是因为你值得被羞辱,不是因为我想别出心裁勾引你。”

万铱一字一顿:“我要结婚了,谁有心情勾引你。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江少爷,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让人念念不忘的前任吗?”

江易寒凌嘲笑道:“结婚?和那个说你是他朋友的男人吗?你回头来勾搭我真是明智的选择,至少我不对别人介绍你是我朋友。”

一直在捕捉江易寒凌瞬时想法的万铱,挫败地发现这人心情越来越好。

万铱:“朱鹭是我朋友。我要结婚的对象是衍哥,衍哥和你才不一样!衍哥会永远对我好,他永远不会骂我打我的。”

她想拿出点什么证明自己有爱人了,但是仇衍送她的东西都不太适合随身带着。

万铱:“……”

完了,她接下来不会听到诸如“你虚构一个结婚对象是想让我吃醋”之类的言论吧。

但是江易寒凌的脸色霎时冷了下去。

万铱:“……”

万铱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仰着脸重申:“我要结婚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江易寒凌皱着眉头看她,怒极了的样子:“滚。”

终于被她抓到了,“把手边的东西砸在她脸上”这个念头。

他以前这么做过,这个瞬时想法一定会在他生气的时候再次出现。

万铱站着不动,无限定能悄然开始运转,透明的能量从她指尖跃起,向江易寒凌飞扑过去。

“快滚!”江易寒凌只觉得怒不可遏,操起手边那个不知名的机械造物往她脸上砸。

他的动作太急了,手指被砸出去的混沌遗物a1划伤,几滴血顺着势头飞了出去。

万铱倒是不怕被砸,就是怕这个原件给砸坏了,尽量不动声色地去接。

江易寒凌一点没留手,砸东西过来的力气很大,万铱把混沌遗物a1拿到手里,立刻感觉食指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风在此时短暂地变了一下方向,檐下的冷雨往江易寒凌脸上打,飞溅上了一束泥点,又被雨水洗掉,显得他格外狼狈。

万铱准备溜之大吉,哪有空去管这位江少爷的状态和心情,轻快地走出去几步,随后发现周围有点不太对劲。

她身边像是一下子聚拢了漫天的云。

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那些云又完全散去。在她和江易寒凌之间,有奇特的景象被混沌遗物a1投影出来了。

灰蒙蒙的雨帘是绝佳的幕布。

万铱看见了刚穿越来的自己。

福利院阿姨的记忆一点也没错。刚做完头部手术的她肿得像个气球,眼睛只有一条缝,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肿成这样,刚下手术台,她还挣扎着到窗边去,要探头去看刚刚来探访自己、恰好被自己错过的救命恩人。

好大的雨。

漫天阴云都坠下水滴来,风又郁又沉,穿不过雨幕。满目都是废墟,破损的建筑、裸露的钢筋、被雨水冲刷的泥地,并不像万铱记忆中那样干净,也是,刚遭遇过时空撕裂的地方,怎么可能干净。

是她刚下手术台,麻醉药还在作用,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所以记成了干净的雨幕。

万铱一点点抬头,顺着那个小小的自己的视线,跨越许多年的时间,去看这个世界上最初给自己生之希望的人。

她看清了。

她记忆中那个“离得太远,远到看不清脸”的挺拔人影,实际上在楼上能看得很清楚。麻醉药的位置离她的头太近了,所以她才看不清楚的。

“哥哥——”刚穿越来的万铱扒着窗户,脆生生地喊。

她的声音真好听啊,好像一口咬下脆桃,干净利落,不曾有软乎乎的细小绒毛。

十四岁的江易寒凌已经在雨中走出很远,听见医院楼上小姑娘的喊声,转头望了回来。

十四岁的江易寒凌,被誉为“我们中最接近神的人”,高傲无比,大家也赞誉他的高傲,认为恰如其分。

他走在雨中,不打伞,仅通过对周身时间的精妙控制,保证自己始终处于无雨的时间中。这样很浪费无限定能,但是对于十四岁的江易寒凌来说——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江易寒凌在雨中回头,无数雨滴从他身侧绕行,满地泥泞,他的衣角靴跟却一点泥水都没沾到。

他听见了万铱的声音,远远地朝她笑,眼神关切,朝她挥手,让她回去,别目送了,外面冷。

那实际上是很耀眼的温柔笑意。

但是来自太过久远的陈年旧事,就像稀薄月光无法到达黎明,现在看来,显得格外脆弱。

刚穿越来的万铱从窗边跳下来,哒哒哒地跑回床边,陈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果篮,果篮里是当季最贵的水果。

杏子。饱满的杏子。

江易寒凌来探望她时,带来的杏子。

云气散去,混沌遗物a1推演的时间线也轰然消失。

万铱看见了枯萎杏树下的江易寒凌。

不是十四岁那个拥有温柔笑意的高傲天才,而是现在的江易寒凌。

冷峻。孤僻。因病弱而烦躁,总是无精打采又冷漠刻毒,因为行事风格极端而被大家暗暗嘲讽。

他脸上刚沾上泥点,又被雨水洗掉,头发沾湿了一点,很是狼狈。

当年他在雨中赏雨,如今被困在雨中。

万铱只觉得满腔血液都在涌动,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明白自己脑子里都是乱麻,而这些乱麻没法被一刀斩去。

漫天的云气重新聚拢。

万铱似有所感,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想往后退,但是已经晚了。

她看见了穿着绿色鱼尾裙的自己。

这件裙子她只穿过一次,在上一条时间线,高高兴兴去赴男友的约,然后被掐着脖子从高楼扔了下来。

那个万铱真高兴呀,简直算是得意洋洋了。进了江易寒凌的私人住所,理所当然地用他的酒杯尝他的苦艾酒,被当场抓住也不害羞,抱着他的腰撒娇。

万铱都不太记得了,原来自己一开始会这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光天化日之下也会这样。后来衍哥在床笫之间磨她,磨很久,她才低着眼睫软声撒几句娇,这样衍哥也会很高兴。

那个江易寒凌对她热烈又汹涌的爱意习以为常——她第一次喜欢别人,太喜欢了,总是心甘情愿地捧着他——高傲地说她幼稚,还抢她的杯子,用斥责的语气说不准喝酒,给她换上一杯白开水。

万铱原样经历过一遍这些,清清楚楚知道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她叹了口气,最终没有挪开眼神。

热恋中的小情侣,腾出一大块时间来独处,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易寒凌最后还是让她喝酒了,她太会撒娇了。饭后抱着她去跳舞,明明是克制的舞曲,配的是《浪漫曲十四首》的最后一首《练声曲》,这样苍茫雪原一样委婉悠长的曲子,她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板上,跳完一曲,不仅没有被陶冶情操,还赖在他身上要抱。

她原本不会跳舞的,纳尔星的高等教育才不教这个,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需要会舞蹈。

他教她的,他想她要留在这个圈子里,迟早要会的。

她不太认真地学,但也跳得很好了,所以他才任她开小差、任她撒娇要抱的。

夜色越深,情致越热。

虽然江易寒凌病得太久,已经没法打横抱起一个成年女性,但这点小尴尬被那个热烈的万铱轻松化解。她缠着他,要用他的杯子喝酒,越不让越要,拽着他的衣摆摇晃,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脖颈上蹭,胡乱说话,说铱铱一辈子最喜欢你了。

刻薄的怨毒、长满刺的不甘也会被纯粹的爱意消融。

他先握住她手腕上的绿松石手链,举在唇前吻了一下,半推半就便吞回了自己刚发布的禁令,把她环在自己怀里,看着她举起杯子,看着她刻意找了一圈他的唇印,看着她得意地将鲜红的嘴唇印上去。

她越喝越多,有些沉迷于他喝来镇痛的酒,笑嘻嘻地问,江易寒凌,你以后怕老婆吗?

江易寒凌嗤笑,揪她的脸:“小姑娘,要不要脸,告白自己来,求婚也自己来。”

嗯。是她主动的。想也知道,江易寒凌这个性格,让他主动说我喜欢你,不如杀了他。

他力气没收住,给她脸上掐出一个指印,万铱委屈了,别扭地起身:“谁求婚了,才没有求婚,你以后老婆……”

嘟嘟囔囔,舍不得说那句“你以后老婆又不是我”。

她光着脚上楼,去阳台上吹风。

江易寒凌要去追她,走出去几步,又折返,从自己常吃的药盒里倒出药来,没有酒了,随便用白开水吞下去。

他之前已经吃过一次药了,短时间内又吃了一次,大约还是耿耿于怀刚才没把人抱起来,想待会儿把她抱下来。他实在是个太高傲的人,哪怕天纵的禀赋已经失去,依旧保留着那份不合时宜、容易叫人嘲弄的傲气。

晚春的夜风已经不凉了。

万铱刚才忐忑了一瞬间——因为他并没有立刻追上来,还以为他不高兴了——眼见他确实跟了上来,早忘记了之前和他赌气的事情,热热闹闹地扑过来,和他抱了个满怀。

抱上了,才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给自己找理由:“阳台上换的新沙发我很喜欢,是因为我喜欢绿色所以买成了绿色吗?”

江易寒凌没回答,这个晚上他还是第一次确切地露出了“很高兴”的眼神,可惜掩盖在夜幕中,叫人看不真切。

不过他用了更明确的表达方式——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新换的沙发上,俯首吻了上去。

他们的第一个吻。

万铱的初吻。

她对自己的初吻很满意。温柔的风、晚春的夜、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会出现在轻快小甜饼里的配置。

她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呀。

手松松地挽在他脖颈上,绿松石手链顺着手腕的幅度滑下来。她一直在笑,很陶醉地笑,笑得很甜,是那种“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上谁”时欢喜到惶恐的表情,满眼满心都是他,甚至被他掐着脖子来到了栏杆边,还觉得是开玩笑,甜腻腻地撒娇:

“哥哥,弄疼我了,要吹一下。”

万铱看到这里,想,原来那个时候还叫过“哥哥”,她以为只在心里想过,没叫出来呢。

看来后面掉下去的时候太痛了,把真实和虚假都混淆掉了。

万铱闭上眼睛。

终于听见了那声沉重的“砰——”。

他救回来的,由他亲手再度夺走。

也算是还了救命之恩了。

万铱不自觉用了力,食指上更痛了几分,血滴涌出来,不知道触动了哪个开关,模拟结果竟然回退了。

回退到了他牵着她去打开舞曲,《练声曲》悠长的曲调骤然出现。

万铱一惊,连忙卸掉手上的力气。

混沌遗物a1模拟的时间线如前度一般消散。

江易寒凌看着那个缓慢消失的幻影。

万铱觉得江易寒凌很触动,他的神情简直算是凄楚——这样弱势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万铱会用“恶意满满”去形容江易寒凌,但从不否定他是刚强的,一点软弱都不会展示给旁人。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直接的情感流露,所以她甚至以为他会伸手去摸一摸那个正在消散的幻影。

去摸一摸曾经属于他的、被他亲手终结的幻影。

毕竟她曾经是个这么喜欢他的小姑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黏黏糊糊地叫他“哥哥”。

这么一句“哥哥”,他从来也没有回应过她。

这样的小姑娘,他怎么能忍住不去摸一摸,不去摸一摸她最后属于他的瞬间,消失了就再也没有了的瞬间。

但是江易寒凌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幻影消失,没有上前一步。

果然,万铱想,就算一时情绪触动,他最终也还是不后悔当初做出那样的选择。

或许对于江易寒凌来说,那是必须的。会有一点痛,但是再来一次,还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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