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铱真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有个什么东西。
她反复检查了几遍地图, 还点进去看那家宠物店的评价，一切正常，但她还是忍不住直觉这地图是假的，那地方不应该有家宠物店。
可她根本没去过那条路。
“衍哥, 你那边有更准确、不可能被人更改的地图吗？”万铱悄悄问。
仇衍刚接了她一个惊疑的眼神, 正不明所以，一边从自己终端手环上调取地图, 一边问：“怎么了？”
万铱也解释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怀疑, 干脆不解释：“你先给我看嘛。”
有点撒娇的意思。
仇衍平常是完全不吃异性撒娇这一套的，陌生人嗲得太厉害, 他甚至会直接走开。
但是一想到万铱这种性格，要不是对象是他，她绝对不会用这种亲昵的语气，他立刻就觉得像是被塞了颗糖在嘴里。
万铱凑过来, 直接看他的终端手环，发现地图无异, 然后立刻抽身回去, 一点都没碰到他。
“那个地方肯定没有这么一家宠物店的，地图搞错了。”
即使所有纸面证据都证明那家宠物店存在，但是万铱依旧这么想道, 心里充满了某种没来由的自信。
然后她就亲眼看见了那家专门出售宠物用品的宠物店。
万铱用终端手环把脑部检查预约提前了一天。
“它不怎么怕人。”沿着记忆到了之前那个土窝旁边，志刚一边蹲着开罐头，一边评价脏兮兮的母猫。
猫罐头的构造和水果罐头不一样, 她怕猛的一用力，里面的食物喷溅得到处都是, 动作放轻, 一下子没打开, 拉环和罐头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
“这只猫以前是家养猫。”仇衍说：“它认识猫罐头。”
几只小猫还怯生生躲在土窝里面，轮流露出半张小脸，不敢出来，WWw.52gGd21格格党m但是母猫一点也不怕金属碰撞的尖锐声音，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志刚。
万铱已经把猫条拆好了，喂到母猫嘴边。
母猫吃得“吧唧吧唧”，猛吃了一阵，想起自己还有几个孩子，回身走到土窝前，把孩子都带了出来。
小猫很瘦很小，生下来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吃得整只猫栽进猫粮堆里。
林师兄蹲下来看着它们吃，不一会儿，皱着眉头拎出来一只：“它生病了，眼睛都长翳了。”
小猫吃得肚子鼓鼓，腹部像一个皮球，骤然被人类拎起来，不像自己妈妈一样安之若素，凄厉地大声尖叫起来。
林在原立刻放开手，小猫逃命一样跑回了自己的土窝。
林师兄很是内疚，手足无措地望着那只逃走的小猫，喃喃道：“流浪猫生病很不好的。”
黄毛顺嘴问了一句：“师兄，你以前养过流浪猫吗？”
林在原摇头：“家养的猫生病有人给治，但是流浪猫生病了，不仅是疼，还又饿又渴，浑身发冷，这样死掉，很不好。”
仇衍：“我给市容局写了反馈单，他们会负责的。”
万铱：“还好是流浪猫呢，又比较温顺，市容局给治的可能性很大。”
后面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出来。
流浪狗就不一定了，流浪狗往往很有攻击性，小狗还可能被人领养走，回去矫正成宠物狗，但是大一点的流浪狗一般结局就是一针□□钠，尸体烧干净。
之所以这么清楚，因为江易寒凌这么骂过她。
万铱：“……”
她以前到底谈的是什么垃圾男人。
是不是那时候她脑子就有点问题了。
仇衍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有话没说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已经望过去了，用眼神询问。
万铱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仇衍悄悄牵住她的手，匆忙握了一下。
他自己也拿自己的身体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最多就握一下，不敢牵也不敢摸。
喂完猫，万铱把剩下的猫粮放在土窝旁边，说：“我们走啦，以后不会来啦，七天内会有别的哥哥姐姐来帮你们的。”
他们走出去几步，林师兄还在回头看，万铱也跟着他回头望了一眼。
为了节省能源，蒙帕纳斯的路灯并不太亮，土窝里冒出一个小猫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眼睛生病的那只，灰头土脸的，怯生生和他们对视。
回了酒店之后，万铱忧心忡忡，房门一关上，开始查“脑癌的先兆症状”。
仇衍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一边看“妄想症是什么样的”科普视频，一边做笔记。
仇衍：“……”
仇衍：“铱铱，你查这个干什么？”
万铱：“我怀疑自己脑子有点问题。”
她把具体情况详细给仇衍说了一遍，还添加了一些表达惊恐的语气词。
仇衍又好笑又心疼：“铱铱，不要一有事情不对劲，你就往自己身上找问题。”
万铱：“我平常不会的，但是这两件事里甚至都没有第二个重复的人，我只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进被子里：“这已经是目前最符合逻辑的推断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但是她目前的情绪显然不合适，仇衍没有把她抱进怀里，而是拉近了椅子，坐在床边。
“你的感觉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好就是好，觉得不对劲就是不对劲。”仇衍说：“不要怕去接受自己的感觉。”
万铱哀叹：“根本做不到嘛，人活在世界上，就不可能只看自己的感受。”
仇衍：“有的。我觉得很喜欢你。因为感觉很想要，所以不管要经历什么，都可以接受。”
万铱：“你是例外。”除了衍哥，也找不到第二个心甘情愿知三当三的人了。
仇衍：“喜欢的感觉很强烈，无法忽视。你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很强烈吗？”
万铱：“可是逻辑上……”她只说了半句，没有坚持。
仇衍：“不要去想逻辑，闭上眼睛，你觉得哪里最不对劲。”
万铱：“……我说不出口。”
仇衍：“你说什么我都最喜欢你，永远不会变。”
万铱扔了个眼神给他：“你干嘛三句话两句都是情话，谁教你的！”
仇衍这时却没有读出她只是害羞了，一板一眼地回答：“《沟通艺术与非暴力沟通》。”
万铱知道他的沟通能力基本全建立在被教授的基本共识和方法论上，有点好笑，但是这么一通打闹，她确实放下顾虑了，盘腿坐了起来，直言道：
“我觉得林师兄很不对劲。”
这句话一出口，她又开始觉得心虚，之前错怪过人家一次，现在再来一次无来由的怀疑，可不得心虚。
仇衍十分认真地在听。
“我觉得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发现有一只很饿的母猫，我肯定会立刻去找附近有没有宠物店。”她说：“在我们发现母猫到我接到志刚信息之间，是有足够的时间的。”
万铱说：“但是我和你就单纯地喂猫，为猫猫忧虑，一点实际的事情都没有做。非常奇怪。或许你当时恰好在想别的事情，但是我自己记得，我当时可单纯在关注猫。”
仇衍点头：“你说的对，确实很奇怪。”
万铱已经做好准备他会说“可能当时就是一下子没想那么多”，没想到他就这么干脆地同意了。
万铱反而又心虚起来：“有没有可能我记错了？就是……比如，我当时真的没想到，过后我内疚了，于是我潜意识里把责任推给了别的东西，让自己认为那里没有宠物店，这样我就不会因为不管饿肚子的猫猫而内疚了。”
仇衍：“你觉得自己是这种人吗？你平常并不喜欢推卸责任。”
万铱：“不要脸的说，我确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仇衍笑着点头。
万铱：“是林师兄说那句话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会不会他其实是冠冕序列的无限定者？他改变了我的记忆。”
仇衍提醒道：“那家宠物店确实是存在的。”
万铱：“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没空去想猫？林师兄当时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吧？然后他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让志刚给他创造不在场证明？”
仇衍：“我们可以去查一下监控，按志刚他们的说法，林师兄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只要让志刚出面去调一下飞行器的监控就可以了。”
万铱点头，低头给志刚发消息。
仇衍见她情绪好转了，终于有机会了，也上了床，从背后抱了过去。
万铱盘腿坐着，被他整个抱起挪进自己怀里。
仇衍开始摸她的头发。
万铱把信息发了出去，忽然问：“衍哥，他连你的记忆也能改，那岂不是至少得Ap-2？就算是Ap-2，你们俩也是平级，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仇衍：“没有。”
他解释道：“序列之间是有强弱的，冠冕序列下限低上限高，同样是Ap-5，宝剑序列会显著强于冠冕序列。但在Ap-2，冠冕序列应该会强于其他序列。”
万铱：“应该？”
仇衍：“官方的登记系统里并没有存活于世的冠冕序列Ap-2。”
万铱还不死心，继续问：“那你当时的记忆是什么？也是猫猫吗？你平常不喜欢猫猫，怎么没觉得不对劲呢？”
仇衍：“……是你。”
他说：“当时想吻你。一直这么想，所以没觉得不对劲。”
万铱总算知道他在无人时看过来的那个晦暗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她还觉得这几天没故意去闹他是在做好事呢。
她很坏地笑他：“馋死了，衍哥。”
仇衍也不反驳：“嗯。很馋。”
她看见仇衍把他的终端手环脱了——摸脸的时候会咯着，她提过一次。
万铱把自己的终端手环也扔到床头柜上，侧脸去吻他的嘴角。
然后仇衍的手环发出了语音通话提示音。
他伸手过去，本来想按掉，看了一眼，停下来，为难地解释道：“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