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 万铱一个人缩在窗边,怀抱着异样的心情看云层和日落。
志刚路过去卫生间的时候,就看见他俩这副谁也不理谁的模样, 深感谈恋爱真麻烦。好好一对适龄男女, 当朋友的时候脸都没红过一次,一到谈感情, 好家伙, 明显双向奔赴, 但是三天冷战两轮。
很难想象他俩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且看起来这俩人还挺乐在其中的。
这真的不是什么青春期小学鸡恋爱拉扯吗。
志刚一坐下, 就收到万铱发来的信息,十分简单粗暴。
【铱铱:志刚, 和你报备一下,我和衍哥在一起啦嘿嘿嘿】
后面附上一个小胖鸡转圈圈的心花怒放表情包。
志刚狐疑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他俩彼此离得远远的, 不要说肢体接触,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志刚:真的吗……你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万铱设想过很多志刚的回复, 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一种。
毕竟志刚中午还在“嘿嘿嘿你俩啥时候在一起”喜闻乐见地磕cp。
【万铱:真的,比赛完请大家吃饭】
志刚又往后看了一眼,觉得说他俩互相不认识都有人信。
【志刚:你们是吵架了吗,刚在一起就吵架啊】
【万铱:不是,你误会了, 是这样的】
志刚眼看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好几次, 万铱整整纠结了三分钟, 最后只发一句。
【万铱:他临时有点事, 我和他说话他会分心的】
志刚半信半疑, 发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那我等你们请吃饭”。
虽然倒果为因是常见谎言的一种,但是万铱此刻毫无罪恶感,只有念书时逃课被抓糊弄过去的庆幸。
和志刚通完气,了却一桩心事,万铱瞬间就放松下来。
然后她又想去闹仇衍了。
万铱:“……”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恶劣。
这是否是某种心理疾病。
不管了,相关文献以后再查,能闹一次算一次。
【万铱:衍哥衍哥,那个,你好没】
【仇衍:差不多了,你说的对,果然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接吻】
【万铱:有个请求,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仇衍:答应了。什么请求?】
万铱的手“蹭”地就从毯子底下伸过去了,找到他的手,握过去,十指紧紧相扣,还在他掌心摩挲了两下,然后乖巧地腻在他手心里。
仇衍侧脸看过来,似乎有几分不敢置信。
万铱无辜道:“脱敏疗法,习惯了就好了。”
她还故意掐了点嗓子,模仿刚醒时的声线。
仇衍一方面是依着她闹,一方面确实摸她的手不舍得放开,这样无底线地纵容了一会儿,局面很快就到了不好收拾的地步。
万铱施施然收回手,眼看他神色带出几分狼狈,假装无辜地惊叹:“怎么办啊,衍哥?”
仇衍十分挫败,低声喊了一句:“铱铱。”
他的声线平常是偏冷淡的,此时声音压得极低,短短两个音节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渴望与克制,略有些沙哑,气息不稳,十足惑人。
万铱:“衍哥,只是摸摸手而已。”
她眼瞳黑白分明,有笑意,像故意做坏事的小猫一样,仇衍生不起气来,只是绝望地发现她这种不常见的使坏表情实在是非常可爱。
非常可爱,想要亲近。
于是他的情况朝着更不可收拾的地步疾驰而去。
万铱觉得再闹下去要出事了,深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把他撩拨得躁动不安,立刻开溜,神色严肃地在一边看文献,一副清正无比的传统正派人模样。
仇衍:“……”
他离奇地感觉到了某种更强烈的刺激。
比她单纯使坏和单纯认真,更强烈的刺激。
像是上一秒和他躲在门后激吻,吻着吻着她把他衣服扒完了,然后不管他了,一推门,衣冠楚楚地出去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这么代入他今天就下不了飞机了。
仇衍强行把自己的情绪往悲伤的方面引。
比如思考《女朋友老这么欺负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她爱的还不够深》。
但是他又隐约记得,之前有在一个男性为主的论坛里看过别人的经验贴,有个流传很广的观点是“男人越是爱她,越喜欢欺负她”。
一通百通,性转一下拿来套,那就是欺负你,只是想要博得你的关注;欺负你,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好感。
仇衍:懂了。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被这种别别扭扭的青涩喜欢击中了心脏。
然后就硬得更厉害了。
仇衍:“……”
等下,为什么局面不仅没有好转,还变得越来越恶劣了。
万铱正经了一会儿,悄悄去瞄仇衍,发现他认命地把工作页面关掉了,然后打开了一部限制年龄24岁以上的恐怖片。
发现万铱在偷瞄自己,仇衍还紧急收回了万铱对自己终端手环的权限:“你没满24岁呢,小心晚上做噩梦。”
万铱不得不提醒:“你也没有24岁。”
仇衍抿了抿嘴:“事急从权。飞机要到了。”
万铱:“……”
对不起,又惨又好笑,她的良心甚至有点痛。
良心有点痛的万铱决定接下来至少三天不去闹仇衍。
她从手到眼神都规规矩矩的,仇衍自然也不可能还去招惹她,两个人站在一起,貌合神离,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志刚一下飞机就给万铱发消息。
【志刚:他是不是拿捏你,这算不算冷暴力,以前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
志刚痛心疾首。
【志刚: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撮合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虽然万铱一再给志刚保证仇衍没问题,但是志刚一点没信,到了比赛场地,临进场还给万铱转发【惊!反常识!高学历人群更容易被PUA!】。
甚至这场比完,志刚对直播间的弹幕和蒙帕纳斯的风土人情都一点没记住,就记得叮嘱万铱“不行咱别处了”。
要不是万铱的羞耻心顶在那里,她差点就直接摊牌说了。
和仇衍出去挑请吃饭的餐厅时,万铱还一直头疼怎么和志刚解释清楚——要是当着她的面和衍哥表现得亲密一点,抱一抱、亲一亲,事情恐怕会失控成更尴尬的局面;但如果维持原样,她和仇衍走路都分得老开,恐怕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
“林师兄会来的,咱们座位数没订错。”万铱说:“他答应了。我觉得他是那种很想改变自己的社恐。”
仇衍点头,问:“天色还早,要不要再走走?还是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万铱隔着他半臂远,他不好同她有亲密接触,但是依旧希望能多一点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可以多看看她。
万铱:“走走吧,这边市中心的公园挺大的。”
仇衍和她一起从公园步道走了进去,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人不多,走了一会儿,视野范围内基本全是花和草了。
蒙帕纳斯的城市管理不如特利内岛,靠近门口的显眼地方尚且还好,公园深处,隔一会儿就有大片破损的草皮,花也稀疏了。
路边一个卖热狗的摊子,摊贩不知去哪了,机器也关了,几支热狗肠摆在外面,完全冷掉了。
“之前你拜托我查的那个救命恩人,在查了,但是因为没有名字,外貌描述也比较模糊,只有编号,编号还不确定是不是最后几位,要一个一个翻档案确定,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仇衍说。
“不急,麻烦你了。”万铱好奇地问:“没有一键查找的电子档吗?”
仇衍摇头:“以前有过,但是前些年内网系统受过攻击,为了安全,名单类文件取消了一键查找的功能。”
万铱也不介意,等了那么多年,多等几天也没什么。
“已经很久没看见人了。”仇衍说,他靠过去,想试探性地去牵万铱的手。
迟早要脱敏的。习惯了就好了。
他已经准备把万铱拿来闹他的借口搬了出来,为他这几天被一直压抑的渴望正名。
不过仇衍最终没机会说出自己想好的措辞。
他的手挨过去的时候,万铱回身去扯他的衣角:“衍哥,那只猫在偷吃。”
有只笨重的胖猫,正用尽全力站起来,去扒拉热狗摊的热狗,顺利把热狗扒拉得掉在地上之后,又笨拙地追着滚出去的热狗往坡下跑。
“她怀孕了。”仇衍望了一眼,说。
万铱也看清了:“难怪肚子那么大,我还以为是胖的。”
万铱把摊子上最后两根热狗拿走,把全部的热狗钱转给摊主,追着那只猫跑走的方向过去了。
追了几十米,万铱看见路边一个土坡,土坡上堆着许多破损的草皮,草皮旁边有几只小猫灰头土脸地在往土坡底下一个洞里钻。
“那也是她的孩子。”万铱皱眉:“这么快就又怀孕了。”
“如果不绝育,流浪的母猫会一直不停地怀孕。”仇衍说:“市容局没尽到自己的责任。”
万铱蹲下来,“咪咪咪”地叫,希望能把母猫叫出来。
仇衍也陪她蹲下来:“这种流浪猫戒心很强的,我们买点吃的给她,拍张照在市容局的平台上反馈一下。”
万铱:“我很讨流浪猫狗喜欢的。”
她又轻又柔地“咪”了一会儿,那只母猫果然小心地从洞里探出头来。
万铱一边喂母猫吃东西,一边对它说:“待会儿姨姨给你买猫条吃。”
她没回头,问:“衍哥,附近有宠物店吗?”
仇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铱铱,刚才我接到回答,说当时去的人里面并没有这个编号,也没有符合你外貌描述的人。他们挨个问了,也没人记得救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