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铱那天回去之后, 查了一下珍妮弗·潘。
这位潘小姐在网络上的资料很少，不过万铱手上有个“前滑冰运动员”的关键词，配合查找, 顺利很多。
仇衍不提，她还真没想起这位潘小姐曾经代表大区参加过世界比赛。
明明当初福利院唯一的投影仪每天都在放运动类比赛。
看来她是真的对这种冰上运动不感兴趣, 一门心思沉迷于刷学历和到处家教赚钱。
珍妮弗·潘, 曾经是滑冰运动员，因为在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就摔断脚踝, 医生不建议继续滑冰，于是退役了。
万铱查到一点她教练的采访视频, 发现她曾经的教练还在采访里夸过她天赋高，只不过因为滑冰毕竟是小众运动，关注度不高, 没有书面报道。
“珍妮弗·潘”这个名字搜不出来更多东西了, 但是万铱没有放弃, 找到她的照片截图, 配合着一起识别, 果然又找出了新东西。
潘小姐在退役后的两年间还参加过几次钢琴比赛, 不过名次并不靠前，之后便没找到有她参加的比赛了。
不过潘小姐的学历确实挺不错, 考的是一所重点大学的哲学系，只是她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参加工作。
万铱一边快速浏览着网页, 一边用笔在纸面上捋时间线。
忽然，她停了下来, 重新算了一遍潘小姐的年龄, 然后又倒回去再看了一遍潘小姐的履历。
潘小姐念了高四。
潘家的灭门案是在她高三发生的。
因为悲痛欲绝, 她高考失利, 所以又念了一年。
似乎逻辑很顺，但是万铱核对了一下灭门案发生的时间，发现是先高考完，再发生了这桩悲剧的。
于是万铱去查当年的录取消息，想知道高三那年潘小姐考取的大学。
什么也没查到。
没有录取信息。没考上。
万铱火速找到灭门案附近的几所高中，挨个下载当年的录取名单，找到潘小姐之后，然后用她的学号去查该高中历次大考的成绩表。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潘小姐在那一年的高考没考上，但是她的模拟考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
是作弊吗？
因为整个高中都在造假欺骗父母，但是在最后的大考中却没法拿出和往日一样的成绩。
一旦被父母发现过去的成绩都是假的，就完了。
她还有个弟弟，弟弟乖巧又聪明，到时候父母的关注、财富都会倒向弟弟的。
她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明明她的开局那么好，从小被当作天才，有全力培养自己、爱护自己的父母，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父母的爱。父母的财富。众人对她的艳羡。
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些她珍视的东西维持原样呢？
成绩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了。
那就让父母永远看不见那个成绩。
这样，在父母那里，她永远是一个可怜可爱的优秀女儿，虽然命运待她不公，赋予她天赋又剥夺走，但她依旧自强不息。
正因为在父母那里保持住了这样的形象，父母在目睹幼子被杀，自己也即将死亡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才会近乎道德绑架一样，托付季孟“永远照顾她”。
季孟是个极其重视承诺的人。
更何况是这种临终托孤。
万铱把手放在纸上，白纸上只有一串数字，但这些数字已经足够她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谋杀案凶手心路历程。
【“潘潘啊”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万铱感兴趣地敲了敲桌子。
黄毛的头突兀地从帘子下探了出来：“老大，有啥事吗？”
因为需要医学观察，必须住在有急救铃，又离护士站近的地方，7队给安排在了住院部的一个大房间。
万铱和志刚在一个隔间里，黄毛一个人在另一边，中间拉了两道厚重的窗帘，隔音效果很不错，不过毕竟是布制窗帘，一拉就能拉开。
“没事。”万铱：“我敲着玩的。”
她恍然发现房间里挺安静的。
明明刚才黄毛还把医嘱抛之脑后，正义凛然地表示他绝不会被客观困难所限制，永不服输、屡败屡战，然后三分钟内摔了十跤。
根本劝不住。
一劝，黄毛就表示“世界上没有拖老大后腿的小弟”。
只能说他真耐摔啊，不愧是街上混过的。
她问：“志刚呢？”
黄毛：“她刚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医生交代你不能乱跑，所以让我安静一点，好听你的动静，防止你乱跑。”
万铱：“……”
难怪黄毛现在这么安分地待在床上。
志刚，反向思维的神。
虽然万铱没问，但是黄毛还是自觉地把事情都告诉她了：“志刚说楼下花坛里有一个猫妈妈，刚生了小猫。”
万铱：“哦！刚出生的小猫身体瘦弱，所以她去照顾小猫了？”
黄毛：“她说有两只小猫很健壮，活着应该没啥问题，只要母猫不像吃其他小猫一样吃掉它们。”
万铱：“……听着真让人放心。”
她一边同黄毛说话，一边通过了潘小姐的好友申请。
【潘潘啊：万万宝贝，实在很想和你交朋友，四处打听，终于问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打扰你啊，好不好】
万铱还挺想看看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潘小姐东拉西扯地客套了一顿，基本没有给万铱任何有效信息，甚至连季孟也没提——万铱以为她好歹会提几句“我哥哥对我怎么好怎么好”。
然后潘小姐就主动结束了这次对话。
万铱不太明白地皱起了眉头：“黄毛，问你个事。”
她坐得有点累，站起来想走走。
黄毛：“医生说你不能乱跑。”
万铱原本要反驳“我是走，又不是跑”，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是表现得“遵医嘱”一点。
这样下次就有新理由劝黄毛老实呆着了。
于是万铱往床上一靠：“你觉得一个人报复社会是因为什么？”
黄毛：“什么叫报复社会？”
万铱：“打个比方，有个人和咱们无冤无仇，然后他忽然闯进这个房间，把咱俩都给杀了。”
她过于熟悉黄毛的思路，这句话说完，立刻跟了一句：“没有人真的进来杀我们，就是一个例子。”
黄毛：“因为他想杀人。”
万铱：“嗯？怎么说？”
黄毛：“就像我喜欢吃土豆炖牛肉，一段时间吃不到就很想吃。可能也有人喜欢杀人，一段时间不杀就想杀。”
他说：“我以前老大就是这种人。”
万铱心里一动：“好像没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情。”
黄毛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没什么好说的，每天就是打架，然后去打游戏。街上我这样的人有好多个。”
万铱：“你以前住在哪里呢？”
黄毛：“哪里都住，我不错了，总有地方住，我看经常有人住在桥洞里。”
万铱：“特利内岛还有人住在桥洞里吗？”
黄毛：“有的，你下次晚一点出去，凌晨去那些比较隐蔽阴暗的桥洞，就会看见里面有人。城市中间那个大桥不让人睡，会被赶，而且那里漏风太严重了，也不好睡。”
万铱还真没在深夜去过阴暗桥洞，她就算走夜路，也会确保自己一直待在大路上。
黄毛：“不过我认老大的运气很好，前一个老大对我很不错，老大你比他又好很多倍！”
万铱心想他前一个老大都打算让他顶罪蹲大牢，能对他多好，于是多问了一句：“你老大怎么对你好啊？”
黄毛：“他每次都把啤酒洗干净再给我喝！”
万铱一愣，随即转过弯来：“他是不是往你的酒里倒水？”
黄毛：“是！虽然我们酒总是不够分，但是之前那个老大都会把酒洗干净再给我！”
这是欺负黄毛吧。
别人喝酒他喝水。
可能还是自来水。
万铱觉得他可怜，但也不好点破，犹豫了一瞬，问：“你现在想吃土豆炖肉吗？”
黄毛：“想的想的！”
万铱把医院配送站的小程序拉下来，这个配送站要填巨多资料，她嫌麻烦没搞，现在为了大晚上能吃外卖，还是迫不得已低头了。
“你用VK问问志刚吃什么。”
黄毛刚打开自己的终端手环，忽然“咦”了一声，说：“老大，刚才衍哥问了我一个你问过的问题。”
“他问我，你老大怎么对你好？”
万铱：“啊？你和他说什么了？”
黄毛困惑道：“我就说老大对我很好，他如果想来我们队，老大也会他一样好。”
正在此时，珍妮弗·潘再次给万铱发来了一条消息。
【潘潘啊：万万宝贝，我刚在网上看见一些东西，你别生气啊，他们乱说的】
然后她刷地发来了一长串网页分享。
万铱看了一眼，十几条，标题什么都有，全是围绕这次安全事故的恶意揣测——
原来，在这个她没去过的网络论坛上，这个安全事故的元凶是万铱操作不当。
在大家嘴里，她不仅操作不当导致重大安全事故，造成了严重伤亡。还因为是富二代，利用父亲的权势与财富压热度、降热搜。
估计过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万铱又会恬不知耻地继续参加比赛出名捞金。
有理有据，连万铱的便宜爹都扒出来了。
要不是她自己就是当事人，万铱都要信了。
看来，潘小姐发现男人没法触动万铱，换了条新路，打算从万铱的事业下手。
【潘潘啊：宝贝，你不要伤心，有我呢】
万铱一边看一边笑，暂时没回潘小姐——因为配送站马上要打烊了，她得先把外卖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