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恋爱脑吗?”仇衍问。
“我双标。”万铱诚实地说:“如果恋爱脑的对象是我的话, 那还是挺喜欢的。”
她平常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或许是今天感觉放松了,主动往外拓出新话题:“就像斯德哥尔摩症, 我是旁观者或者受害者时, 这个名词令人厌恶又惧怕,但我是加害者, 它就变得浪漫了起来。”
仇衍:“这种事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万铱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 又联想到他一贯的严肃性格,不禁压低声音,正色道:“我告诉你了,你会说出去吗?”
仇衍:“不会。”
他也压低声音:“是怎么回事?”
万铱发现了逗这种严肃的成年男人的乐趣,继续凑近,低声说:“你也是共犯,人类都是共犯。”
仇衍的表情霎时间就端正了起来,准备倾听一个涉及全人类的大阴谋。
“野生的狼被人类捕捉, 其中有斯德哥尔摩症的那些狼一步步被驯服, 此后永远被人类命令与控制。”她揭晓答案:“因为大家是受益者, 人们不把这种情况叫‘斯德哥尔摩症’,而叫做‘狗生来就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仇衍:“……你故意的。”
万铱立刻拉远与他的距离,唇角微微扬起,眉眼很是生动了一刹那。
仇衍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这个短暂的记忆片段简直熠熠生辉起来。所有人认真喜欢另一个人时, 都是一样的, 恨不得句句逗她发笑, 这样才好肯定自己给她提供了情绪价值。
他心里颇有些得意, 暗暗肯定自己的努力方向。
她果然喜欢傻白甜。
万铱回到病房,发现黄毛已经醒了。
他头发很是凌乱,热火朝天地在……清游戏的活动任务。
志刚一边啃水果一边幸灾乐祸:“还有半个小时活动就要结束了,限时武器要绝版了。”
万铱和她打了个招呼,说:“我问了工作人员,身体无碍可以办理手续离开,后续如果还需要配合笔录,她们会通知我们的。”
志刚奇道:“刚出的新规定吗?我上午刚问了一样的问题,她们说不知道等通知,建议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万铱:“可能是。”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糖,拆开分给所有人:“刚才工作人员给我的,我尝了一颗还蛮好吃的。”
万铱感叹:“她们人真好,一直关心我。”
黄毛此时终于从终端手环投影出的游戏影像中回过神来,一转头看见万铱,惊喜地跳起来,头发衣服仪态都乱七八糟的,顷刻就冲到了万铱面前。
他动起来之后,才发觉身体有点不听脑子指挥,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把万铱撞倒,然后压在身子底下。
仇衍在黄毛碰到她之前,就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黄毛“咚”地砸在地板上了。
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当事人万铱甚至没反应过来,有点愣地看了一眼黄毛,又转头去看仇衍。
仇衍:“……”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眼看着她正牌男友要过来进行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他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对方。
不准抱她。
但是他根本没有立场和身份去阻止。
志刚在此时惊叫:“黄毛!医生刚才还说你不要剧烈运动!你现在运动认知没调回来!你这么猛扑过去,想压死她吗!”
仇衍立刻找到理由:“我怕他撞到你。”
黄毛面朝下趴在地上,痛苦不堪地申诉:“我想老大刚才能接住我。”
仇衍:“……”
仇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公正且冷漠:“你想错了,她接不住。”
万铱不服气地小声说:“我力气还蛮大的。”
黄毛提议:“要不再试一次。”
仇衍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跳。
虽然他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都是理智占绝对主导地位,但是他很难预测要是他俩当着自己的面抱一下亲一下,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好在这个房间里正常人还是居多数。
万铱蹲下来去扶黄毛:“别,再摔把脑子摔坏了。”
黄毛见她不答应,兴奋的情绪平息下来,立刻感觉摔到的地方又疼起来,使不上力气。
他觉得太丢脸了,也不说,试图自己站起来。
万铱虽然力气还算大,但是单纯用手臂力量把一个成年男人拽起来还是不够,用了几次力没成功,再度俯身,想要加大肢体接触面来更好地用力。
仇衍:“……”
好浑然天成的笨蛋。
好自然的示弱。
好顺理成章的肢体接触。
难怪能顺利踹掉她前任上位。
仇衍来不及忧虑自己将来能不能在“傻白甜恋爱脑”的较量中能不能战胜这位天赋选手,先插了一句话:“我来吧。”
他轻松地把黄毛扶了起来,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幺蛾子,还给人直接送回了病床上。
黄毛并没有察觉暗潮汹涌,诚心道:“谢了,衍哥。”
仇衍:“……”
仇衍:“不谢。”
志刚问:“刚才医生有给你开药,你吃了没?”
黄毛:“没有,我一直打游戏,好像放在床头柜上了。”
仇衍见万铱往这边走来,立刻侧身挡住她靠近的路:“我来找吧。”
万铱一直觉得仇衍和黄毛不太对付,见他这么说,有些意外。
她手腕上的终端手环震动了一下。
【志刚:他吃醋了∠( ? 」∠)_】
万铱抬头去看志刚。
志刚一脸“这你都看不懂”,朝她挤眉弄眼。
万铱:“……”
她连忙朝志刚摇头,但是志刚直接不看她。
万铱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恼又好笑,唇角弯起来一点,赶快压了下去。
仇衍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把药扔给了黄毛。
黄毛仰躺在床上,把处方举高:“上面写,让我每天拿保健卡去定量领药。”
万铱:“你保健卡呢?”
黄毛:“我记得和药放在一起了,但是处方里没夹着,所以应该不见了。”
志刚念叨道:“天天丢三落四的,找个地方固定放好不就行了。”
仇衍一言不发地把压在花瓶底下的保健卡扔给黄毛。
黄毛:“找到了!”
他向仇衍露出热血笨蛋的笑容:“谢了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仇衍:“不用,举手之劳。”
他生怕黄毛继续纠缠,立刻转移话题:“你找个显眼的东西,和卡拴在一起,下次掉了也好找。”
万铱在他身后插话:“我糖盒上有个铃铛圈,可以给你。”
她手也快,直接把铃铛圈扯下来,递了过去。
黄毛把卡挂在了铃铛圈上,然后珍重地将卡放在了自己口袋里。
志刚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和小朋友的防走丢铃铛一样。”
可惜黄毛根本没听出来这句话的不对劲,晃了晃自己的口袋,听了听铃铛响,说:“确实像!”
万铱也觉得像,顿时有点绷不住笑:“你有空就买个专门放卡的钱包,把这铃铛扔了。”
黄毛:“不用,挺好的,很有特色。”
他畅想道:“我们行走江湖的,就是要有自己的特色!以后道上混的,一听见铃铛,就知道是我来了!然后他们惧怕我的威名!闻风而逃!”
他又晃动铃铛,侧耳细听:“还有点像小狗铃铛。”
万铱笑道:“哪有人给自己改物种的,你当狼当上瘾了。”
仇衍:“……”
他瞬间就联想到了万铱刚才说的那个“斯德哥尔摩症案例”,一刹那觉得那个在记忆中闪着柔光的片段都黯淡了下来。
她说到“狼”、“最好的朋友”时,应该在想另一个人吧。
仇衍想,那时候她的笑容,真的是因为觉得他有趣吗?
他默默地深呼吸了一次,理性地判断自己再假装友好很可能会演崩,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万铱笑了几句,便收敛了起来。
她终究骨子里是卷王,不给自己多少放松的时间,见黄毛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便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又关注回了事故本身。
以黄毛的游戏背景音谈正事很奇怪,她拽了拽仇衍的袖子,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本来还要喊上志刚一起,她很想和志刚聊聊,不过志刚死活不和她走。
【志刚:我是人类,请不要擅自给我转职成电灯泡】
【志刚: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给我一条活路谢谢】
万铱:“……”
万铱一点也没发现仇衍对她有表现出什么特别。
甚至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因为他方才还有点笑意,现在又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万铱比对了一下他刚才和自己谈正事的样子,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
衍哥果然是个严肃的人,更喜欢谈正事,而不是和朋友聊无意义的废话和搞怪。
出了门,仇衍说:“你饿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
万铱:“我待会儿和志刚黄毛他们对付一口就行,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每次来找他,都是因为正事。
万铱好奇地问:“虽说已经知道了完成任务的条件,但你最后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仇衍深知自己一旦答了这个问题,“傻白甜”这个人设就会永远离开他。
仇衍:“……我饿了。”
万铱满怀歉意地站住:“不好意思!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仇衍:“不要那么客气。”
万铱:“嗯?”
仇衍含糊地说:“你和其他朋友在一起,不是这样的。”
虽然知道自己不承认并不会改变事物的客观属性,但他还是拒绝“你男朋友”这个称呼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万铱:“你和他们不一样嘛。”
仇衍:“不一样?”
刚才那个铃铛的响声又出现在了他耳边。
铃铛晃来晃去,好像一只小狗在显摆自己有主人。
他简直委屈起来了,明明前一个小时才下定决心要沉得住气,现在却心浮气躁:“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
万铱不明就里:“什么话?”
仇衍:“你说不管我的问题是什么,你的答案是不会变的。”
虽然他恢复记忆之后回想,觉得她只是误会了自己当时的问题。
但是,至少他和她其他好朋友的地位是一样的吧。
万铱一下顿住,她以为那些暧昧的瞬间已经被他俩心照不宣一起掩埋掉了,没想到他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理直气壮地再次提出来。
仇衍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并没有僵住太久,因为有人来解了她的围。
“万小姐。”她那位很久不见的竹马站在楼梯旁边,远远望向她,脸色苍白:“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