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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谓的“NPC专属支线任务”解锁的瞬间, 无数以她“自己”为主视角的、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像是磅礴又柔和的海潮一般,涌进了陆语哝的大脑。
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童年,安静又孤僻的小女孩性格古怪、总是在学校里独来独往;
她也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少年时期, 只是她的记忆中少了很多人的存在痕迹, 比如艾伯特叔叔、伊瑞丝阿姨, 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她也看见了可谓是她们人生最大转折点的十六岁, 和“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母”相比,“意外失踪”似乎是更能让人接受的理由——即使这给她带来痛苦程度并没有减轻。
然后就是看似平淡但对陆语哝来说弥足珍贵的十六到二十二岁,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六年时光, 风景优美的学校、互相关心偶尔聚餐的家人、没有异想生物威胁的社会……
直到“她”坐在江城大学东湖湖畔的长椅上、因为连续个月的重度失眠而呼吸微弱,并进入了那被称作“旧神游戏”的第一场副本。
至此, 一切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所谓的世界穿梭其实是“方舟”主导, 所谓的高科技物品其实是积分商城兑换的“道具”, 所谓的同伴们的身份其实也是“玩家”,而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副本”。
她,陆语哝,只是一个被困在无限循环之中的NPC。
听起来似乎令人绝望,但黑发研究员的表情依然缺乏波动, 像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完全不打算改变对自己的认知。
她就像是一块悬于高崖之上、不受狂风肆虐干扰的黑沉磐石。
直到看见那个代号「黑山羊」的自己、从代号「女士」的伊瑞丝阿姨口中、得知了找回父母的可能性后……陆语哝漆黑的双眼终于流露出了不一样的喜悦神采。
但那神采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就被慎重取代。
也许是因为互为“自己”的缘故, NPC陆语哝与玩家陆语哝的记忆融合非常丝滑,不像隐匿者取代其他NPC那样只“观看”一份记忆, 也不存在排斥或者吞噬的情况。
玩家陆语哝并没有抢夺身体的控制权,NPC陆语哝也默许了她的存在,她们就像是共存于这具身躯的两个灵魂,思考的时候使用着同一条大脑回路。
根据记忆里的经验, “副本”是可以被改变的,只要找到形成副本的核心旧神之卵,就有改变剧情、打破循环的可能。
陆语哝是黑鸢尾议会的S级研究员,没有人比她的身份更容易接近主线。
但是,这个“副本”是不一样的,它就像一格自我封闭、独自酿造蜂蜜的蜂巢,不受方舟的管辖,也缺乏对应情报,谁也不知道这格蜂巢里酿出来的蜂蜜会是个什么味道。
更特殊的是,它被数不清的异想生物,也就是旧神之卵充斥着——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其实根本不符合一个普通S级副本的标准。
把两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结合来看,【黑山羊之触】是最有可能作为核心存在的旧神之卵,但它本就是玩家陆语哝的主纹章,此时也已经出现在她的后腰了。
……S级副本主线总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解决。
虽然旧神之卵具有“唯一性”定律——即同一星域内只能孵化出一枚单种的旧神之卵——E-616星域只能诞生一个「黑山羊」,但艾伯特他并不是E-616星域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里应该还存在另一枚曾属于艾伯特的【黑山羊之触】,在艾伯特死亡之后,他身上寄生的【黑山羊之触】可能已经被释放或者再次寄生其他人了。
那它会藏在哪里呢?
陆语哝眯起眼睛,将“回议会调查当年的‘黑山羊计划’”列入待办清单。
但阿道夫显然不太希望她这么早回议会,而且他的背后站着议长,她不能在明面上拒绝他们指派的任务,所以回议会这件事需要创造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
除了研究员身份上的麻烦之外,她现在还多出了一些玩家身份上的问题:
首先,因为之前没有相关记忆,陆语哝一直没有使用通讯道具,所以她并不知道玩家们之间交流过什么——这个可以等她联系一下其他人之后解决。
但根据她这两天的观察看,收容物134号应该被「小丑」取代了,收容物299号按理也应该是「疫医」,但目前只有小丑对她发出过试探,小疫医却古怪的没什么动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
其次,她手上持有的道具中包含这个副本的“钥匙”,当她把钥匙拿在手中的时候,便能感知到被钥匙赋予进入副本权限的玩家。
按理来说,和她一起进入副本的十一位玩家都应该在列表中,但她手上的钥匙此刻只显示了九位玩家的信息——分别是黑骑士、指挥家、海盗、占星者、影、月光、小丑、双子座,还有作为钥匙持有者而被置灰的「黑山羊」代号。
除去他们九人之外,霞光、疫医还有女士的副本进出权限并不由她手里的钥匙控制。
但系统界面的副本信息上,现存玩家数量依然为12人。
“或许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纳撒尼尔。”陆语哝顿了顿,改口道,“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系统E-616?”
……
纳撒尼尔是陆语哝十六岁那年出现在她身边的。
就像黑鸢尾议会的所有成员一样,刚加入议会的陆语哝很快适应了这位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的存在,它就像是蜂巢的虚拟巢体,以数据包裹着“墙”内世界的方方面面,乃至衍生到整个桑纳州。
起初,纳撒尼尔并未在她面前表现过任何特殊性——虽然会建议她早睡别熬夜、好好吃饭、注意安全,但那些话术也会在其他研究员或者安保员的通讯器里出现。
转折发生在陆语哝某次在蜂巢内病发后。
因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陆语哝在正式成为研究员之前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疗程,心理医生是当时负责接引她的、还是A级研究员的阿道夫安排的。
心理医生建议陆语哝暂时避开造成PTSD的直接病因,为自己设立一个不相干的、足够支撑自己走下去的目标,但陆语哝却执意选择投身异想生物的收容与研究。
她按时吃药,但PTSD在诱因环境下更容易发作,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和情绪,她曾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与理智。
她做得隐蔽,被白大褂遮掩的苍白身躯永远都有或新或旧的伤痕。
但在某次紧急病发后,陆语哝来不及回到自己房间的浴室,在蜂巢回廊附近的杂物间用痛感强行压制神经性颤栗。
杂物间是有监控的,有监控的地方,就有纳撒尼尔的眼睛。
人工智能一向毫无情绪、优雅但冷漠的机械音,头一次有了类似“人”的情绪:“如果你父母看见你这样,他们会无比心痛的……小鱼。”
昏暗的杂物间里,蜷缩在地的年轻黑发研究员抬起满是冷汗的额头,手里的刺刀“叮当”一声掉落。
纳撒尼尔对于NPC陆语哝,就像她的另一个哥哥一样——虽然他总想让她叫他“叔叔”,但他在这十几年内的陪伴,就像穆载言陆帛归之于玩家陆语哝一样。
所以,NPC陆语哝才能够从玩家陆语哝的记忆里,察觉到“系统E-616”的机械音的特殊性。
——虽然系统E-616在玩家陆语哝面前表现得足够疏离,但和纳撒尼尔朝夕相处十几年的NPC陆语哝,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