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面太诡异了。
莳桐没法阻止这群人, 只好头皮发麻地离开院子,试图看看外面的情况。
来到院落外,先前阻止她外出的符阵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也就是说,她现在去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
只不过, 出去的这一路上, 时不时会遇到各种齐家人。
他们都顶着一张羞辱且愤恨的脸, 在看见她的时候,不情不愿地朝她跪下,再高呼几声:
“参见魔后!”
“魔后万乐!”
莳桐咬着手指, 吓得连退数十步。
太中二......不, 对她来说也太羞耻了吧!
幽暨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齐家人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他现在到底在哪!
莳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绝望地看向跪在路边的齐家人。
“你们知道幽暨在哪吗?”
无人应答。
莳桐再问:“那你们知道魔尊在哪吗?”
终于, 有人悄悄地伸出手,指了指齐家主殿的位置。
莳桐大松口气,刚想避开人群直接飞过去,随即想到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儿灵魔力,恐怕飞一半就得从天上掉下来。
“呃,你们谁有飞行灵兽, 借我一用?”她不抱希望地问这些齐家人。
哪想到刚说完, 一群人哗啦啦地掏出自己的灵兜,放出了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飞行灵兽。
关键是, 他们的动作一个比一个要快,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屈辱,仿佛即将看见自己的灵兽老婆被她羞辱。
莳桐:这么听话?
难道是魔尊给他们下了什么指令, 让他们不得不听从?
她好像有些悟了。
“就它吧。”长得跟自家火烈鸟还有点像, 看这羽毛, 多白多顺滑!
莳桐毫无心理负担地骑上那头白色的大鸟,临走前还多嘴问了一句。
“这鸟是雌的还是雄的?”
“回魔后,是雌的。”
莳桐更满意了,她摸着身下洁白的鸟毛,冲着鸟的主人微微一笑:“你放心,等魔族占领修真界,你就能跟着你的飞行灵兽鸡犬升天了。”
火烈鸟的未来相亲对象+1
自从做完那个梦,莳桐的心理负担都轻多了,甚至还有时间思考给火烈鸟保媒。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幽暨到底干了什么,难道是直接暴露身份、将齐家一锅端了?
大白鸟飞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齐家主殿。
主殿外,以往把守四周的侍卫们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门。
莳桐小心谨慎地从大白鸟的身上跳下来,在门外打量许久后,确定周围一个修士都没有。
奇怪。
人都去哪了?
她一头雾水地走进齐家主殿,绕过无数个走廊,走近最里面那扇门时,才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人。
齐家的、年家的、赵家的......只要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全都集中到了这里,以一种列方阵的队形,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唯一几个没跪的,还是化神期的修士,也就是三家老祖。他们佝偻着腰,有的单膝跪地、有的一只手撑地、有的已经快要趴在地上。但无一例外地,全都汗如雨下,在无形的威压下苦苦支撑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面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莳桐偷偷地扒在门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们的正前方——十八层台阶之上的位置。
那里有一把熟悉的王椅,上面坐着一个黑袍墨发冷脸的男人。
是魔尊。
莳桐第一次隔这么远看他,只见他单手撑着额角,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雕刻般俊美,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平添几分不怒自威。
她不敢在这种场合上前相认。
万一打扰了他的重要安排呢。
嗯,绝对是这样,莳桐不会承认是自己有些发怂。
毕竟他看上来就像是她曾经第一眼看见他的样子。
半晌,还是齐家家主打破了沉默。
他顶着那股快要将浑身骨头碾碎的压力,咬牙切齿道:“魔头,你混进齐家、假扮齐家老祖,究竟意欲为何!”
他万万没想到,刚猜中老祖有可能是魔尊假扮,又派去赵家小辈试探。下一刻,魔尊就直接自揭身份,将三家人统一抓来这里威胁。
幽暨凉凉地看着他:“你刚才是聋了吗?既然没听清,那本尊再说一遍。”
“即刻让齐家给全修真界发送请帖,邀请所有人来参加册封大典。”
赵家主比齐家主要有眼色,此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谁的册封大典?”
“当然是本尊和魔后的。”
“荒唐!你们魔族的婚事,为何要在修真界举办,又强迫我们来观礼!”齐家主大喝一声,“这里是齐家,不是你的魔族,给本家主滚回去!”
先前魔尊装成齐家老祖,他可以装作不知。但此刻魔尊抢占齐家、囚禁三家人,如此大摇大摆地骑在齐家的身上,显然是在糟践他们,又如何能忍!
一旦退让,以后还怎么做第一世家!
听到他的拒绝,幽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抬起手,压在齐家主身上的魔力再重一层。
“砰”
齐家主的两条腿一前一后地磕在地面上,最后连额头也没放过,咚地一声砸向前方,冲着魔尊行了一个大礼。
“本尊也不是不讲理的魔头,可魔后是修真界的人,她的婚礼自然要在修真界举办一次。等婚礼结束,再同本尊回魔族,再举办一次魔族的册封礼。”
“我、不......”他不同意!
齐家主的话还没说出口,幽暨就适时地封了他的嘴,目光幽幽地转向另一侧的赵家主。
“你的想法呢?”
赵家主倒抽一口凉气,他可不想和齐家主一样跪趴在地上,硬着头皮道:“若是魔后的册封大典,恐怕无人敢来。”
“无需担忧。”幽暨微微一笑,“本尊已经想好了。”
他一挥手,将时空裂缝里的齐文博和赵馨儿一齐甩出来。两人在没有时间流逝的封闭空间内待了这么久,出来时昏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送出去的请帖上,写明是齐家和赵家的两个小辈联姻,等到将全修真界的修士都请过来,本尊再自行向他们解释。”
这哪里是解释?
这分明是强买强卖!
全修真界都不会参加魔头举办的婚礼,简直是荒唐!
齐家主很想骂出声,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赵家主,期待他能开口拒绝。
赵家主苦笑一声。
齐兄啊齐兄,如今的情形,哪里是他们能够拒绝的。
眼前的魔头,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他甚至怀疑,魔尊举行婚礼是假,借着婚礼之名、广邀全修真界的修士来一举消灭才是真。
没想到啊没想到,世家安逸这么多年,最后难道要被潜伏在暗处的魔尊给一网打尽?
魔族图谋不浅啊!
赵家主垂下眼,汗水从鬓角落下。
“我等,谨遵魔主的命令。”
这一声,代表了赵家先向魔族低了头。
一旁的年家早在老祖死后就歇了气焰,年家主又是个不顶事的,此刻直接跟着赵家主走。
“我等,谨遵魔主的命令。”
你们!
唯独齐家主愤愤地瞪着他们,眼底充满了不甘。
幽暨只当没看见他的脸色,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很好,在其他客人没到齐家之前,你们要竭尽全力地为本尊和魔后准备婚事,务必要将之后的册封大典办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
“齐家如今已经算是魔族的地盘,齐家的东西就是魔族的东西,莫要吝啬。”
幽暨堪称空手套白狼,婚礼场地是齐家的地盘、婚礼筹备是三家的人手、婚礼耗费的资源也从齐家薅走。
魔族无人,自然要这样精打细算。
幽暨心情大好,视线自然也落到了院门后。
那里,藏着一个并不算隐蔽的凡女。
“还不快把本尊的魔后请出来。”
他松了一丝对这些修士们的控制,后者才能扭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统一地看向门后。
藏在门后的莳桐:......
怎么办?
有点尴尬。
主要是她完全没料到场面会如此地离谱。
如果她此刻出去了,会更加离谱的!
“还不出来?”幽暨淡淡道,“难道是想让本尊抱你过来坐下?”
“不用!”
莳桐硬着头皮从门后走出,俏生生地站在乌压压的修士里,看着被控制的三家修士,又屈辱又听话地为她分出了一条路。
无数双眼睛盯过来,没有一双是善意的。
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倒不是害怕,而是一个没有那么社恐的社牛在面对这种让人退缩的场合里,久违地生出了一丝羞耻。
“要不你忙?我先回去了。”
莳桐试图转身离开,然后还没往前走两步,一道不容拒绝的魔力就硬生生地将她的身体转了个圈,重新面对院内的这一切。
伟大的魔尊就坐在自己尊贵的王椅上,冲她勾手:“过来。”
莳桐痛苦地闭上眼,视死如归地往前迈出一步。
别说,迈出第一步,心里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站在数百人分出的两米大道上,脚下踩着一条长极长的红色灵兽毯,周围几百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顶着她移动。
宛如身处戛纳红毯现场。
莳桐竭力忽略掉这群人,微微仰起头,眼神只看向正前方。
尽头,是一直在等她过来的幽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心虚,仿佛背着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已经被允许的、仿佛她已经是他铁板上钉钉的魔后。
哪怕半天前,他们俩还因为“做不做魔后”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
就算拿这个去问幽暨,他很可能只会说——本尊不允许、没答应、不放人。
莳桐的心突然就软了。
待在修真界就待在修真界吧,她明明也舍不得离开他。在这里的时间,顶多也才百年,百年后她再回现代。
说到底,她那么想回的现代——还不是要打一辈子的工!
心底的那一丝执着终于散开,眼底的笑意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或许是她的高兴太过明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最高一层台阶上的幽暨,也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属于她的松懈和心意。
魔尊的喜悦来得极快,也极为大动干戈。
只见他半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连同中指微微一曲,数百个修士体内的魔气同时躁动起来。
它们在同一时刻控制着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向走在正中间的莳桐,跪在地上仰视着她。
莳桐被吓了一跳,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群人异口同声的恭贺声响彻云霄,数百张脸上的屈辱和气恨也在此刻到达顶峰。
“参见魔后!”
“魔后万乐!”
莳桐:......
莳桐恨不得拔腿就跑。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抗拒,幽暨直接飞身落在她的身侧,捞起她的腰重新带回王座。
“这就是本尊的魔后。”
幽暨抓住莳桐的手,眉眼间的骄傲和仅剩的矜持交织在一起,仿佛下面全是他的臣子臣民。
台阶下的三家人,又齐刷刷地转过身,冲着两人跪倒了一大片。
“参见魔尊,参见魔后。”
“祝魔尊和魔后万年好合!”
幽暨捏起凡女腰侧的软肉,轻声哄道:“魔后,这个时候,你要跟他们讲些规矩。”
莳桐抓狂:“他们又不是真正的魔族人!你就放过我吧!”
也放过这群人均年过半百的修士吧,他们看上去就快要把这对“狗男女”给活啃了。
在发觉莳桐并没有否认“魔后”的这一刻,那张冷了一下午的脸,终于回温了。
“也是。”幽暨轻抚自己的下巴,“这次和下次就算作演练,等日后回魔尊举办册封大典,你再跟本尊的臣子臣民好好讲讲规矩。”
莳桐默默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然而,幽暨还不肯放过她,故意抬起她的脸:“害羞了?”
“没有!”
纯粹是羞耻。
幽暨在她的脸颊上咬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于是扭头将地上的赵馨儿弄醒。
“去找两个会写话本的人。”
“魔后,你先前要写些什么来着?”
莳桐绝望地闭上眼,当事情成真后,所有的玩梗都变成了羞耻。
“......写我和你从认识到现在的故事。”
这个念头,最早在神月秘境时就出现了。
那会儿她只是想用一本娱乐性的通俗小说,将自己打造成小说女主角,塑造“恋爱脑”人设,让魔尊进一步相信自己的喜欢、进一步认识到她与修真界的决裂。
但后来,写这个话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揭露莳家的所作所为,简单洗白原主的形象。就算洗不白,也不能让原主背负轻易弑亲的污名。
但现在由魔尊亲口说出来,总觉得要糟。
“那就是写本尊与魔后的爱情故事。”幽暨一锤定音,越品越觉得很不错,“好叫所有人知道,魔尊、合欢宗宗主、齐家老祖都是一个人。”
“而你,就是本尊千辛万苦从修真界里找到的魔后。”
屁,明明是你从莳家随手绑架的!
“很好。”
幽暨很满意,甚至有些期待,他扫视底下一群人:“给本尊立刻去办,册封大典之前,话本必须出来。”
他要将它发到全修真界。
再由茶楼里的说书人说给所有修士听。
“你呢?”幽暨最后垂眸,看向身侧的莳桐,“成为本尊的魔后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你终于提到正题了!
莳桐感动地热泪盈眶,抓住男人的衣袖,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气。
“你还记得上古阵法吗?”
“举办婚礼之前,我们是不是得先把它抢回来?”
所有的小说都是这样写的,要等一切困难和反派都被解决,男女主才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还是得先搞事业,再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