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的语气,渗人的气场,再加上一直紧盯着自己的黑瞳,苻绫炸毛了。
“放开我!”苻绫剧烈挣扎起来,脑海里演化出无数种逃生方案,但全被魔宗宗主的大掌制服。
谷悬月拎猫似的将苻绫拎了起来,霸道开口,持续输出:“当本座座下弟子,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欺你。”
苻绫只觉得他在诱拐小孩。
而且这个人身上跟冰块似得冒着寒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但凡谷悬月换句话问他要不要吃包子,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本就被饿得头晕眼花,此时激烈挣扎下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刚一被谷悬月放在地上,就咬破指尖往虚空一破,打算以血绘遁地符跑路,然而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刚落第一笔,就被谷悬月按住了爪子。
谷悬月并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人,眉头慢慢皱得死紧,考虑起是循序渐进,还是直接打晕了带走。
他其实更想打晕带走,要是将人放了,下次再要找到苻绫,又不知要废多大周章。
不过片刻功夫,苻绫又趁谷悬月愣神,一口咬在抓着他的大掌上,大乘期自身的防御比金刚还硬,这一咬反倒是苻绫咬得泪眼汪汪,崩坏了小乳牙。
好在谷悬月为了不反伤苻绫,条件反射下松了手,苻绫含着泪花立即拔腿就跑,只是刚开始几步迅猛如飞,后面步履越来越迟缓,谷悬月盯着那道小小的背影,疑惑地想:难不成后悔了?
就见小身影歪倒下去,即将摔地时,一股黑云卷过,将人托到了谷悬月面前。
苻绫面色苍白,唇也毫无血色,整个娃都在哆嗦。
谷悬月复又皱起眉,将人往怀里一揣,一转身消失在空无一人的小巷。
因正值仙门招新期的缘故,九州各地皆是笙歌鼎沸的热闹之景,前往上三洲沿途城池的客栈一度爆满,千金难求一铺。
谷悬月直接威逼利诱包下了一整栋客栈暂作落脚点。
此趟外行他本是要去上三洲开招新商议会,从重生回来到现在,也才过去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自己动用整个魔宗也没找到的人,竟然机缘巧合被他在路上捡到。
给小苻绫处理完手指上的伤口,谷悬月撑头看向软铺内陷入昏睡也依旧眉头紧锁的小团子,思绪陷入上一世那场天塌地陷的悲恸中。
苻绫康然赴死那一幕,给他留下太深的阴影,导致谷悬月坐在床边盯着苻绫看了半个时辰,还是缓不过神。
害怕一眨眼,他的小徒弟就会再度消失得连一缕魂丝都寻不到。
谷悬月伸手轻轻捏了捏苻绫肉乎乎的小脸蛋,感受到真实的触感,沉甸甸的心绪终于一扫而空,他又戳了戳红嫩软绵的唇瓣,一时手痒,又去拨弄卷翘的睫毛。
好小一只。
没想到小徒弟幼年时如此软糯乖巧,谷悬月遗憾起上一世为什么没能早点将人收在座下,让他在外逃亡多年,再拜自己为师时,已经变得不苟言笑。
所幸,还能重来一次
谷悬月露出一笑,苻绫就是在这时睁开眼的,骤然一张放大的脸充斥眼眶,那张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诡异的微笑,苻绫毛骨悚然地弹坐起身,迅速往下腹看了眼。
完好无损,这个人贩子还没来得及嘎他腰窝子qaq。
“醒了?”人贩子笑容加深,“想吃什么,本座叫人弄来。”
对方暂时好像没无恶意,察觉到这一点,苻绫试探地想把人支走:“想吃肉。”
“行。”谷悬月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低眸看了眼抱着被褥缩在床脚的小团子,未了丢了几个龙息果在床上,留下一句“先垫着”就出门了。
为了让小徒弟愿意尽早给他抱,谷悬月决定用这一顿饭,先牢牢套住小徒弟的胃,人不也就手到擒来了?
他要去把九州名厨抓来。
静待外面没了声响,苻绫立刻跳下床,推门想跑,伸手触到的却是一道柔如水面的结界,他又搬来凳子,站上面去推窗,依然有一层结界罩着。
试了各种方法都解不开大乘期的结界后,苻绫累瘫在床上,听着肚子咕咕噜噜的叫声,视线定格在那几颗果子上就再挪不开。
他凑上去嗅了嗅,清甜果香惑人。
呜呜呜,好饿,想吃
昏睡期间那人都没对他做什么,目前来看暂时不会弄死他吧,果子应该是可以吃的。
而且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逃。
苻绫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碰了下龙息果,轻轻咬了口,一个龙息果有他半张脸大,可是苻绫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久违的饱腹感终于让苻绫有了些力气,再度琢磨起怎么逃出生天。
逃亡以来,他也曾被绝杀殿的人抓到过,但苻绫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相信这次也一定可以!
别的苻绫没有,但他有乐观的态度。
走在地上苻绫感觉自己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就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气海里涌动着无止境的灵力,挥一挥手就能破开结界。
摆出卦签,苻绫集中精力掐算结界的阵眼所在,腹部隐隐有些疼痛,起先被他安耐下了,但痉挛似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没一会儿额角就痛得流下了大滴大滴汗水,苻绫捂着肚子,呜了一声再度晕倒。
正逢好事,谷悬月心头雀跃,花了两个时辰,跨越大半个上三州,将名厨榜第一的厨修从百味楼绑走,然而回到客栈,一推开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小崽崽,谷悬月瞬移过去,一把将苻绫抱起,手指探向命脉,心底咯噔一沉。
内息紊乱,气海有即将被庞大灵力撑爆的趋势。
此时苻绫命悬一线,处于极其危险的临界点,而结界没有丝毫破坏,谷悬月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暴怒之下,庞大的神识展开,查探到古怪的气息,谷悬月徒手一握,埋伏在外面的杀手逃跑不及,待一眨眼脖子便被带着黑胶皮套的大手捏住。
“是你搞的鬼?”谷悬月黑眸转为深紫色,是魔瞳的颜色,乃是化魔前兆。
骇人的威压下,被绑来的名厨早就瑟瑟发抖地躲角落里去了。
嗅着味追来的绝杀殿杀手刚追到这边,完全一头雾水,就面临这样一位boss级别的大反派,吓得丧失了语言功能。
谷悬月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何况此时苻绫命悬一线,强行搜魂无果后,直接用力一捏,绝杀殿内又一名杀手的命牌碎裂。
然而谷悬月眉心的戾气始终未散,缩在角落里的厨修迅速往魔尊怀里的小儿看了一眼,随后大惊,这不就是最近闹得沸反盈天的那位八方令目标者吗?
只见小孩面容苍白,蜷缩着一直颤抖,乌黑的头发泄落在空中,也失了华彩,看着就是马上要夭折的模样。
“离这里最近的寺院在哪?”
魔尊突然发问,厨修哆嗦了下,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多看,回道:“最近的也要跨一洲才能到,时间恐怕来不及,倒是凌霜宗离此地最近”
想到魔尊跟仙尊之间宿怨,厨修止了声。
一般像凌霜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会设立药峰,峰上众位长老的医术绝不比专供治愈的佛修差,更何况那位凌霜宗的仙尊,还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炼药大师,门下投诚的大医络绎不绝。
迟疑间,苻绫闷哼了声,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谷悬月的衣袍,眼角疼得溢出泪渍,谷悬月当场就做下决定,踏空一瞬千里,去往凌霜宗求医。
还未靠近,凌霜宗内便警钟大鸣,弟子们奔走相告:“五十里外监测到魔宗人的气息,对方魔气浓郁,不是来头不小就是数量庞大,快快上报长老宗主!”
一时间,凌霜宗弟子御剑至山门前,各峰得知消息的长老也纷纷出山,却见天际以迅雷之速飘来的黑云降下,散去后仅有一人。
不,是两人。
叱咤风云的魔尊怀里还抱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孩。
看清对面之人的样貌,凌霜宗弟子如临千军万马,原本十分的警惕瞬间提至了二十分。
修仙界中人或许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远,但无一不知道一个人的名讳,魔宗宗主谷悬月!
遇之即死。
谷悬月无视众人对他的戒备,语气轻蔑道:“把你们药峰长老叫出来。”
凌霜宗宗主斐满霜眯眼微笑地从后方走出:“不知尊上突然造访,问我要人,所为何事?”
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冰冷,谷悬月懒得跟这笑面虎周旋,直接施法破入护山大阵,斐满霜脸色转冷,出手想拦之时,谷悬月抱着人已消失在眼前。
“宗主,这”
斐满霜冷声下令:“用尽一切办法拦住他!”
正逢仙尊突破之际,可不容出半点差池。
其余没来的凌霜宗弟子腰间传讯令发烫,接到消息倾巢而出,抬头上眺,玄天中一道黑光闪过,直降云巅之上,顿时如临大敌,朝云山蜂拥而去。
今日正是仙尊突破的最后一日,魔尊这时候闯入凌霜宗,其腌臜之心昭然若揭!
谷悬月才不管这些,他没怎么来过凌霜宗,就算来也是有人引路,一时分不清药峰所在,便干脆朝最大的那处山脉飞去,想着抓个人带路。
却在山巅外遇到护山结界,此处结界比之凌霜宗外的结界更为强劲,靠近不过一里之地,便能感觉到凌厉杀意席面而来,谷悬月眯了眯眼,从袭来的招式里察觉到熟悉之人的气息。
以及隐有突破之势。
若是往常,谷悬月少不得要横插一脚,为难一番,但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强硬地在他人领地展开神识,寻到药峰所在后,谷悬月正要前往,一道滔天剑意冲天而来,及近之时黑雾自谷悬月周身散出,堪堪将剑气抵挡于身外。
凌霜宗弟子正好赶来,恰恰拦住了谷悬月去往药峰的路。
这一路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谷悬月早已极其不耐,滔天魔气释放而出,乌鹊震飞出林,凌霜之宗顿感万吨压身,双腿一颤直直跪了下去,好些低阶弟子直接吐了血。
能入凌霜宗无一不是各方骄子,哪受过此等屈辱,挣扎着抵抗大乘期的威压时,牙龈含血愤声道:“仙魔间和平百年,如今魔尊可是要破了这百年之景?”
“若尔等再误吾时辰,就是仙魔开战亦难以偿还!”
众人一头雾水,既然魔尊不是为仙尊破劫一事而来,为何大费周章。随后赶来的裴满霜沉下心神,刚要上前,就被一股犹如利爪的吸力掐住脖颈拉上前,然而紧随其后一道和风拂面,无形将那股巨力化解。
裴满霜落地后,朝着云巅的方向躬身行礼,喊了声:“仙尊。”
其余众弟子亦纷纷扶剑跪地,恭敬地将头低下。
万径霞光自山颠绽开,风卷云舒,百鸟朝鸣,山巅之上灵雾散去,现出一道白衣蹁跹的欣长身影,因还未收敛的劫气,宽大衣袍翻滚飞卷,如神祇临世。
裴满霜难掩惊喜道:“恭喜仙尊破劫!”
众弟子齐声重复,声音直震九霄。
瞧这还没来得及散去的劫云之气,便知来人练就了大乘后期大圆满,谷悬月心底难免惊愕了瞬,同时宿敌相见战意迸发,谷悬月强行压下,出声道:“把你宗内的医修借本座用一用。”
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苻绫身上,谷悬月警惕万分,既然他都能遇到重生这等机缘,不知这步席衣,是否也是重生回来的。
毕竟当初他是看到,步席衣以自身仙力为阵凝聚残魂时,闯入其间,才导致回到这两百年前,若他亦是重生
“仙灵体?”
只需一眼,步席衣便将苻绫的根脚看穿,他抬眸再看向谷悬月,戏谑地笑了下:“没想到魔尊竟会为个弟子做到如此。”
这是不认得?
谷悬月稍稍放下警惕:“借是不借?”
“何必将人说得跟个物件似的。”司胥自云间走来,云絮缭绕在他脚下随走动舒卷,他朝谷悬月怀中之人浅扫一眼,眼中情绪淡淡道,“若是放心,可让我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