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慌忙站起身来, 一下子撞着桌角险些把桌上的茶杯撞翻,也顾不得腰间的刺痛:“人呢,时下在哪儿?可要紧?”
“方才送回来。”
“这车夫是怎么一回事, 我都叮嘱过八百回了!”
杜衡急匆匆的便往产房跑。
一边疾步,一头吩咐易炎去请产婆和大夫, 又立马让宅子头的下人烧水
秦知闫也赶紧跟着杜衡前去查看情况。
慌忙之中见杜衡还能安排的滴水不漏,想来不是一日之功,倒是都叫做祖父了的秦知闫看得瞠目结舌。
杜衡冲进产房里, 此时挺着个大肚子的秦小满正躺在榻上, 羊水已经破了, 他捂着肚子面如苦瓜, 犬牙要紧。
一头是肚子疼, 外在天气还热,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把头发都湿了。
看着杜衡进来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掐着杜衡的手腕:“疼死了!我觉得比上回还疼!”
秦小满嗷嗷叫着:“要是我这朝没了, 你可得给我守寡!”
杜衡心中慌乱,他搓着秦小满的手,蹲到了地上:“乱说, 不准说些不吉利的话!”
他转头问下人:“不是好生生的怎就又被人撞了马车?”
下人战战兢兢解释道:“近来城里有运秋收玉米的马车,所载货物多, 街市上拥堵,倒也不是真撞了马车,只是马儿勒的快,轿子被颠了一下。”
县里的街道本就不宽, 一直都是牛马人同道, 街市上车马相撞之事屡见不鲜。
早两年里秋收街市拥堵之时县衙里还会派衙差出来加紧巡逻管理秩序, 而今知县任其将满, 是越来越渎职,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如何盘算腰包上了。
杜衡自知也是怪不得下头的人,事态便是如此,也只有怨自己不该让秦小满挺着大肚子还出门去。
看着秦小满一脸的汗水,心里着急也是后背起汗,他捧着秦小满的手到自己鼻尖前:“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产婆马上就来了。”
秦小满原本肚子痛着,龇牙嚎了两声想杜衡心疼他,看着杜衡这模样握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也不想再吆喝着让他更害怕了:“你别慌,不是生头一个不会那么难。”
杜衡紧着眉头,上回生承意杜衡还在县城里,也不晓得生的时候多艰难,他一路赶回去心虽一直都悬在嗓子眼儿上,但到底是没有亲眼见着,等到家孩子都出生了。
自觉得孩子生的没有那么艰难,而下才确切见着生孩子,他方深刻警醒有多不易。
他抓着秦小满的手道:“咱们也不图孩子多了,二宝生了再不让你受这苦。”
秦小满闻言咬着牙,抽出手拍了杜衡的脑瓜子一下:“说的什么话,叫人听去了像样不。别家只嫌孩子不够多,门庭不够兴盛,你倒是还不要多的了。嘶~”
“我不给你生,你还指着旁人给你生啊!”
“若是你不同旁人滚一个榻子就给你生个孩子出来,我倒是也认。”
杜衡:“.......”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不过片刻,产婆和大夫几乎是被易炎提着进来的,杜衡不便在产房里头再守着,被产婆赶去了外头。
隔着窗棂,杜衡还能听见屋里的动静,他着急的来回踱着步。
“爹爹!”
小承意见着宅子里乱哄哄的,小孩子警觉也高,虽是奴婢哄他不让过来,一溜烟儿的还是扯着步子跑来了爹爹这边。
“怎么过来了?”
杜衡闻声回头,看着扯着步子跑的极快的小崽子,只怕小家伙摔倒,赶忙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
承意耳朵机敏的听到了屋里是小爹的声音,他抱紧了杜衡的脖子,叠着眉头:“是阿爹,爹爹阿爹怎么了?”
杜衡哄着小崽子:“阿爹在生小弟弟呢,很快的,没事的。”
“可是阿爹听起来好疼,承意怕。”
小崽子抱着杜衡,望着屋里,眼睛很快就红了:“承意想去看看阿爹。”
“阿爹生小宝宝是不能进去看的。”
杜衡轻轻揉着承意的后脑勺:“要是进去吓到了小宝宝就更不容易生出来,小爹会更疼的。承意乖,就在外面等着好吗?”
听到这话,承意不敢再吵,只紧紧的抱着杜衡的脖子,抿着番石榴色一样的小嘴,泪眼汪汪的,一吸鼻子泪珠子就在脸颊上拉出了一条小水沟。
杜衡看的心疼,两头都疼。
只见着仆役一盆水接着一盆水的端着进出,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辰,左右是里外的人都煎熬出了一身汗后,这才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眼睛和鼻尖都哭红了的承意听到声音一下子从杜衡的肩头上抬起了脑袋,眼睛湿漉漉的,连浓密的睫毛都湿哒哒的粘在了一块儿:“是小宝宝的声音。”
话音刚落,产婆就出来报喜了:“恭喜杜老爷得了个小少爷,母子俱安!”
这话无疑是一剂平心药,杜衡连忙抱着承意跑了进去。
屋里尚且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才生下来的二宝被抱去擦了身子包进了襁褓中,秦小满已经虚脱气喘微弱的躺在了叠着的枕头上。
看见哭儿吧唧的承意,道:“有弟弟了怎还哭唧唧的。”
承意连忙从杜衡的怀里滑了下去,跑到榻子跟前,刚比榻子高一小半的承意连忙抱住秦小满,将脑袋放在秦小满的胸膛前:“阿爹疼不疼?”
秦小满摸了摸承意柔软的头发:“不疼。”
杜衡也在床边坐下,握住了秦小满的手,仿佛是劫后余生一般依偎在一起。
“杜老爷,小少爷有八斤重呢,可是个大胖小子。”
好一会儿后,产婆才把二宝抱了过来。
杜衡接下沉甸甸的二宝,小奶娃还泛着肉红色,方才落地啼哭,眼睛微有点湿润。
承意也很惊奇,在小爹肚子里待了好久的弟弟终于生出来了,他趴着杜衡看了看襁褓里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奶娃。
感觉非常的软,像是爹爹做饭搓的面团,又像是成熟的柿子,轻轻戳一下就会破开一样。
他眨了眨眼睛,偏头去看秦小满:
“阿爹,小弟弟像阿爹。”
秦小满闻言虚弱的笑了一声:“这么小一点,你能瞧出来像谁?”
杜衡把二宝抱近些让秦小满看:“眼睛和嘴巴是挺像你的,承意都瞧出来了。”
秦小满瞧了瞧崽子,嘴角上扬:“倒是不枉我费力生一场。”
承意望着脸色苍白的秦小满,拿自己的小手巾给秦小满擦了擦汗水:“阿爹也是这样生承意的吗?”
“嗯。”
承意很心疼:“以后承意一定乖乖听阿爹的话,每顿都吃一大碗米饭,再也不偷偷吐掉小青菜了。”
“真是阿爹可心的崽儿。”秦小满笑眯眯的:“来让阿爹亲一下。”
杜衡心中甚是满足,冲着屋里一杆子忙前忙后的人道:“今日大喜,都有厚赏。”
忙碌了一通,料理收拾好,杜衡把二宝给在这头也焦急守着生孩子的秦知闫抱了抱。
秦家又是欢喜一场。
这朝得了二宝,又生在秋时,杜衡在一句“霜作晴寒策策风,数家篱落澹烟中”取了澹和策字,唤做澹策。
家里得了儿子继承香火,秦家里外都高兴。
秦知闫这个做叔公的旁的做不了,就赶着给二宝上个户籍。
不过上户籍之前还是来问了两口子的意思。
“前几年生承意的时候孩子的户籍是落在秦家的,澹策的户籍你们俩打算如何落?”
村里的人都晓得杜衡是上门女婿进的秦家,先时两人成亲的时候杜衡礼钱给的多,牵了一头牛到秦家,虽说外头的人也不晓得这钱究竟是谁出的,但是名声上反正好听。
后头杜衡又接连中了秀才做了举人,村里人巴结都来不及,哪里敢拿着人家是上门女婿的事情说事儿。
久而久之,这事儿也就淡了下去,没什么人提过,县里的人好些更是都不晓得。
先时秦家见杜衡是根苗子,便游说把孩子的户籍落在秦家,自也就是跟着姓秦。
杜衡倒是答应的爽快,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终归是不同了,杜衡已经中举做了举子,是有从官资格的乡绅,时下生的又是延续香火的儿子,为了不伤及一家人的情分,自是不得擅自做主给定下。
若是因此生了龃龉,小两口过的也不顺心。
“就按着原先的办便是。”
杜衡从未曾在这事儿上计较过,当初若不是小满自己哪里来的这日子。
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又何必那么较真,左右孩子是跟小满一起生的,跟谁姓又有什么要紧。
再者若是一个姓能让小满和秦家更安心,他何乐而不为。
正在喝鸡汤的秦小满拉了一下杜衡的衣角:“承意已经记在了秦家,澹策可以记在你名下的。”
“那未免麻烦了些,一家人何必弄两家姓。你我百年之后承意和策澹两个姓,你让他们兄弟俩如何处,到时候徒惹些事端。”
秦小满蹙起眉毛:“我只是怕你心头不痛快。”
“不妨事,就这么定了。”
秦知闫道:“凡事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一致了意见才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得左了你们的意思。”
秦小满:“那就依杜衡的吧。”
家里添丁添福,偶时能听见小奶娃的哭声,不过是多了一个小家伙,宅子里就好似热闹了好多一般。
不少人捎来礼品,都恭祝杜衡得了少爷,自是以为总算有了儿子杜衡高兴,而今后继总算是有人了,然则那些个别有心思的人家也被断了念想。
实则杜衡却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多了个崽他纯纯乐呵,倒是无关儿子哥儿的。
小承意也不同他的小伙伴一道玩耍了,终日在宅子里头,拿着他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逗二宝。
一家四口在一起过得也是恬淡平和。
秋收尾声的时候,杜衡趁着好时节给二宝办了个百日宴,也好是一场热闹。
次年初,适逢朝廷官员考校大选,激起了好大一场浪。
朝廷每年都对官员有考校,不过年年考校的较为松懈,只要是任职当年手头上分内公事儿办理的未有大的过错,一应都不会如何处罚。
倒是五年一回的大选才叫严格,先帝在时的后两回大选已经进了高龄,对官员的考校也相对松弛,许多官员在任期间无功无过便可算是不错的了,有些在任犯错却也只做平调,以至于光允帝老年之时朝廷大走下坡路。
官员养成了混职恶习,虽是晓得新帝上任少不得烧把火,倒是有心想要做点东西出来大选之年能混个好些的职务,然则早些年已经懒怠成习,哪里那般容易改正,前几年又都未做起点什么来,半年的光景也干不出样子。
不想新帝秉雷霆之势而下,此次的大选远比诸官员想象中要严苛的多。
朝廷冗官冗吏,新帝趁着此次大选狠狠的切了不少官员。
且不说京都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考课自是不必说的严苛。
就谈老百姓总容易接触到的地方小官,皇帝亦严从地方人口、耕田、水利、狱讼、文化教育等各项内容考核严查。
凡是三项未曾达标者,从以前考课的无功无过沦为在任亵职,往年能混个平调的此次大选一律降任。
知府有贬降为通知通判的,知县调动也极大,多有从富庶县城调到贫县的,也有知县降任县丞的,更甚有考课严重不佳的直接被罢免。
一众官员见着发落,这才知晓新帝是何等铁血手腕,再是哭丧在职之时未有挣扎一把。
譬如本县的知县大人,此次大选便从一县之首降做了大县的县丞,官阶径直从正七品掉做了正八品。
像落霞县这般小县城并未设立县丞一职,此职位处处受知县压一头也就罢了,对于本县知县这般做惯了老大的,哪里受得日日有顶头上司压着的日子。
只可惜再如何失悔和惋惜现在也做不得任何改变。
朝廷此次的动作很大,裁剪了大批的官员,昔年待官的进士被新帝重新召用了起来。
曾经等官的三甲进士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今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杜衡和秦之枫一道在酒楼吃茶时,也是闲谈了一番。
现下是个茶馆酒肆都在说此事。
新帝此番不顾朝官不满而考课裁官,也不光是为了解决冗官冗吏,朝中不少官员昔年乃是太子和二皇子党,此番大力清扫,有一部分便是朝中旧时太子和二皇子党羽所去。
又立即安置上等官进士,这些进士待官多时,而今承蒙上恩总算是谋得一官半职来做,自是对新帝感恩戴德,如此成为新帝的人。
此番整顿,新帝是一举多得。
秦之枫也是认同这个说法,他道:“只是这地方官员也多有裁剪,届时也当空出些职位来,待官的举子趁着这股风想来也是能如进士一般等来个选官的机会了。”
杜衡应声:“不错。”
“是时你作何打算?”
杜衡闻言微顿,他自是知道秦之枫是问他倘若有了选官机会,自己要不要去参选。
“说来我还当真未曾想过此事。若是选官上任,那便不可再行科考。”
秦之枫点头:“是矣。”
举子可以做官,但通常来说做不得什么大官,凡事倒也有特例,但举子就做官的,通常都是会试屡次不中,最后断了科考念想这才以举子出身前去做官。
读书人谁人不想以进士出身为官,且不说清正荣耀,更要紧的是起点更高,前途也更为敞亮。
为此寻常人都会觉着举子出身的官员能力不济,只做得芝麻小官儿。
杜衡和秦之枫心里也都有些迷惘,未有坚定的想法。
三月里,收到考课结果的官员收整行装要赶往任地赴任,落霞县里的新知县不晓得何时才能到任,县里的乡绅和小吏都在观望。
倒是有消息说是临府大县的县丞升迁至此的,能在如此大选之下升职,想来是个勤政爱民的官员,诸人倒是未有忧虑。
然则新任知县还未曾到任,倒是州府上先来了文书。
“本县凡举人出身,年二十于四十间名声能力出众者,可至府城考校选官任职。再,陛下文武一视同仁,今规整重开武举途径,凡年轻力壮精于武者,皆数可参与武选。”
州府上的官差宣读了文书之后,当即命人张贴于县衙门口的告示栏上,以供县里的百姓阅读传达消息。
竟是叫杜衡与秦之枫说了个准,地方上的官位受裁剪已有空缺,而今州府要选人任职。
一时间县里闹的沸沸扬扬,举子都在感庆,进士得了出路,他们这些举子也总算是等到了官位空缺。
心中有意向之人不少,也不管那文书上写着什么名声能力,凡是满足了硬性条件,比如举子功名,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之间,四肢健全肢体完整者,都觉得自己是能参与的,摩拳擦掌的预备要赶往府城参与大选。
两道文书下来,便是未曾猜中重开武举,但也觉得新帝招纳武才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如何想的?可要去府城参加选官?”
新令文书在县里传的火热,秦小满自也是晓得了消息,他把二宝哄睡了放进摇篮小床上,不由得发问杜衡。
原本杜衡是不能前去选官的,举子需得参加过三回春闱而不中后才能在朝廷留下记录,以备官悬之时选官。
但新帝上位有新政令,如今只要是举子都可前去参选,不必提前在朝廷做下登记了。
自打去年春闱回来后,一直也在寻着合适的差事儿干,结果却并不顺遂叫人顶了去,而下已经闲了得有一年光景了。
秦小满倒不是催促杜衡要找事情干,就是在家里安安心心的读点闲书,日子一样过得不错。
只是说男子心怀抱负,年纪轻轻就闲散养老度日,未免也是消磨。
杜衡也简单盘算了一通,眼下来了两道文书,一道鼓励举子前去参与选官,一道又鼓励青壮年投身武举。
想来先时游豁说的不错,往后科举会更加艰难,那日和秦之枫吃茶说谈一番后他早就想好了。
有机会他都不想错过,一应前去试试,多个机会多条出路,也不能把全副身家都给压在科举上。
朝廷波云诡谲,谁知道往后还有什么变故。
“我也还是打算前去碰碰运气,长一番见识也是好的。”
“那你可想明白了,一旦选上官,那可就不能继续科考了。”
杜衡笑了一声:“而下不少年轻举子也是如此瞻前顾后,只是我看陛下这政令,对读书人考课的如此严苛,想要选上官可没那么容易。你瞧着咱们县衙里选个小吏我也不是没能去成。”
举子选官先帝在时竞争就很激烈,更何况是现在,官位虽然多了,但政令变化,考课也更严格了,可不是前去参选事情就能成。
秦小满气鼓鼓道:“先前那哪里是选吏,分明就是看谁送的银钱更多。知县也活该被贬降。”
“是矣,为此我想去府城参加选官,大选杀鸡儆猴,想来此次选官也能更公正些。”
而下科举之路势必是不如昔年容易了,一旦有旁的机会,杜衡怎能不去尝试。
倘若将来春闱过五关斩六将能高中,若能名次靠前自是可得新帝青睐,会做新政自己人来培养,只是就眼下的政策来看,谈何容易。
若是在三甲名次上,而今裁了许多能力不济的官员,往后朝廷的官位不会那般紧凑,许三甲也能顺利有官可做。
只是三甲进士若家中未有通天之能,绝大多数也只有外派地方上做个小官,前程一样不如留京发展的进士。
杜衡看了文书,此次可选的官职有地方知县,县丞和教谕等职务,虽都是末流芝麻小官儿,但进士授官也不过是从七八品做起。
有能力的磨砺往上升,没能力者一辈子也升不得两阶官级。
其实这做官也不完全是看学历,进士出身固然是好,但这三年一回的春闱会试出来的才学之士,便是得意一时的一甲前三,而今在朝廷上混的开的也没有两个,干到三四品的也是凤毛麟角。
倒是不少要么做了乘龙快婿,要么当了驸马爷,仕途已经一半搁置。
说到底读书科考之时学的是理论,然则做官高低还得看实践。
理论好的实践能力不一定强。
自然了,家学渊源者另有神通,只是像他们这般农耕供读起来的人家若是在朝廷上,也只有任人宰割厮杀的份儿,哪里做的起什么实事。
杜衡心里原本就是更倾向于地方上做官,多一些干实事的机会,少一点人情往来。
“你既下了决心,那便前去参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