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天上绕了半个圈，渐渐到了傍晚。
路柚把写好的论文保存，活动了一下脖子，偏头的时候，看见左手边的人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在发消息。
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只小熊套壳包围下的手机屏幕上刚好切到了另一个页面。
路柚及时敛回目光。
她无意偷看学妹在做什么，只是那个页面她刚刚见过，一眼便能认出来。
——是林念刚刚才给她看过的，学校表白墙的空间。
愣了一会儿，身旁位置上的人起身离开了。路柚抬头看了眼林念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林念的桌面。
东西都还在。
她看向电脑，想要继续写论文，目光却落在自己的掌心，愣起了神。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路柚拿出来看了一眼，回完导师的消息，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很久没用的q/q。
林念给她看的那个表白墙的账号，她似乎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加过。
在并不算多的联系人列表找出表白墙的账号，点进了账号的空间。
账号发布的内容很多，也许是情人节的缘故，几乎每隔十五分钟就会发一条帖子。
路柚往下翻了翻，刷到某个帖子的时候，滑动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住。
——[宣布今天是单身狗觉醒之日！所以有同样单身的姐妹一起过节吗！我q：xxxxxxxxxx！]
下面有人留言一串哈哈哈哈哈，笑她找姐妹这是觉的哪门子醒。
还有一个留言……
[诡计多端的姬崽]
路柚看着留言帖里的那串数字，怔了片刻。
这串数字，她认得。
之前社团里的一个线上活动需要凑人头，林念用的就是这个账号。
所以学妹刚刚，是在投稿么。
——[诡计多端的姬崽]
路柚看着这条评论，沉默了一会儿，指尖点在屏幕上，一会儿，才放下了手机，继续写论文。
-
林念回来的时候，看见手机屏幕亮着，她坐下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q/q的好友申请。
林念眨了眨眼。
刚刚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被朋友刷屏式的恩爱秀了一脸，怒而扬言一定要在今天找到人一起过节。
找到表白墙要投稿的时候，又迟疑了起来。
虽然flag是她立的没错，但她又没说一起过节的对象一定要是男的……对吧。
她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和女孩子一起比较舒服，也更安全一些。
查看了下对方的资料卡，林念想了想，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耳机里传来电脑上q/q消息的提示音，路柚紧张了一瞬，落在纸上的笔尖因为指尖的骤然发紧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露声色地把目光移向电脑屏幕，将鼠标移到了右下角那个不停闪烁的图标上。
[姐妹你好呀~]
[动画表情]
一个很可爱的小熊表情包。
指尖落在键盘上，路柚悄悄偏了眸，借着余光偷偷看着身旁的那个人，又忍不住浅浅弯起唇。
学妹真的好喜欢小熊呀。
——你好。
路柚在对话框里打下。
又觉得太这两个字看起来太过刻板无趣，想了想，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文字重新摁下键盘——
[你好-]
又想了想，她打开很久没有更新过的表情包，看着列表里为数不多的表情包犹豫着该去点哪一个。
她是不是应该去存一些新的表情包——列表里的这些都好老套又无趣，会不会被学妹嫌弃……
她迟疑着，耳机里又想起了q/q提示的声音。
[我才看见那条姬崽的评论……我不是les啦，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熊流泪jpg]
路柚微微顿住。
[没关系，我也只是想找一个人一起过节。]
[-]
她敛起眸，目光落在键盘上，却有些散。
片刻，路柚弯了弯唇，指尖轻轻按在覆了膜的键盘上，细微的声响从她的指尖泄露出来。
月光皎洁，本就是遥不可及。
她一直都知道。
林念戴着耳机听着自家爱豆的歌，低头和手机上昵称叫做[十月]的人聊着天，头顶的小丸子轻轻晃着。
虽然还没有见面，但她觉得[十月]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果然女孩子都是超可爱的生物！
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林念切到微信点开一个群聊窗口。
[我找到人一起过节了！]
[看看你们还怎么嘲笑我！！]
她刚发过去，群里很快有人回复——
[这么快就脱单了！好样的念念！]
林念心虚了一下，轻轻打字——
[并没有……]
[……]
对面沉默两秒，替她挽尊：
[那一定是暧昧对象，还是很有发展的可能的！]
林念更加心虚，还没来得及打字，就看见群里另一个好友发来的消息：
[暧昧对象驳回，你见过小念身边有过男的吗就是说。]
[那确实没有，追她的人都被她一个一个发下好人卡了。]
“……”
林念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我又不喜欢他们……qaq]
[小熊生气jpg]
[时常怀疑小念的属性。]
[本les很有发言权！念念一看就是个枕头公主！]
林念：？
[所以我很怀疑她今天晚上的那个约会对象是不是个女生。]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
林念：？？
[哈哈哈哈哈哈哈念念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我们猜中了吧。]
“……”
林念脸颊微微鼓起，不服气：
[首先我是直女，其次我的flag是找到人一起过节……不是要脱单！！！]
[小熊杀你jpg]
发完消息，林念放下手机，伸出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
……开始思考自己是les的可能性。
她虽然母胎solo了二十年，没有喜欢过谁，但好像……也并没有对哪个性别更偏向一点。
思索片晌，林念点了点头，还是认为自己是坚定的直女。
和[十月]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林念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去寝室收拾一下。
路柚看着电脑上的页面出神，耳机被她摘下来放到了桌上，忽然听见身旁收拾东西的声音。
路柚转过头，就看见正在林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东西一点点装回自己的包里。
自己的电脑显示屏上还停留在q/q的聊天页面，路柚紧张了一瞬，移动鼠标迅速把它关掉。
学妹应该……没有看见吧。
路柚有些心虚。她觉得这样的欺瞒很不好，可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对她说——
没关系，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可以和林念单独在一起一整晚，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你也非常希望不是吗？
她抿了抿唇，对林念说：“要走了吗？”
“我要回寝室啦。”林念点点头，把最后一本书撞进自己的小背包里，从座位上走出来，将椅子整理好。
怀里抱着小背包，林念弯眸笑着向路柚挥了挥手，小声说：“学姐再见。”
路柚张了张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弯起唇，小幅度地挥挥手：“学妹再见。”
目送着林念离开，一直到人影消失在拐角，路柚才收回了视线。
她合上电脑，直接摩挲在屏幕的一侧，愣起了神。
口袋里装着那只小熊钥匙扣，还有一颗林念给她的巧克力。
像是从前剩下的那颗她一直没舍得吃的奶糖，想要收起来，想要珍藏很久很久。
很久。
手机在震动，是导师又发来的消息。路柚一点一点地回复着。
良久，路柚起身，将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拾了起来。
电脑包背在肩上，路柚走出图书馆，远远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约而同地走出校门。
或是与恋人一起，或是急急奔向恋人的怀抱。
指尖捏在背包背带上，路柚轻轻吐出一口气。
妄念在心中一点一点地翻滚，像是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渐渐占据了整个心脏。
可是皎白的月光，原本就是不该被沾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