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多么令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孙子胆战心惊的场面啊!
全覃拿捏不准老祖宗的脾气,大惊失措下冲向全有乾,差点喊出撕心裂肺的架势。
“误会啊!都是误会啊!”
全覃双手举起弯腰指了指封罹,满脸“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的表情,对全有乾高声道:“这是咱家老祖宗!!”
全有乾问号脸:“???”
全覃来不及跟他解释,只来得及把刚刚又顺出来的金钱剑往全有乾怀里一塞,又冲向尚掐着“他”脖子的老祖宗。
邪物还藏在他的身体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看着脖子上那只毫无瑕疵的手,全覃只感觉心痛到滴血,声音都在发颤:“老祖宗,要不放下吧……”
他脖子上肯定都有印子了!
封罹看了他一眼,一时没动。
第一次给人当老祖宗,他不太清楚别家的老祖宗们都是如何对待自家小辈的。
这么乖顺、好看又这么弱,大概是要千娇万宠的吧?
想着,封罹手一松,那穿着全覃身体的邪物便像条离岸的鲤鱼般滑了下去。
“咳咳咳——”
“全覃”捂着脖子,漆黑的瞳仁满是愤懑与恐惧地瞪着封罹,脸上邪气四散,偶尔能看到一张属于阴邪之物血肉模糊不伦不类的面容,在全覃的体内痛苦挣扎。
封罹的鬼气直击灵魂,那邪物的难受程度远比体现在全覃身体上的深得深。
乍一见到那张鬼脸,全覃下意识往后倒退两步,脸色煞白,指尖狠狠抠住手心抑制住上涌的恶心感。
一旁的老祖宗似是淡淡朝他瞥了一眼,倏地右手朝前隔空一抓。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那鬼物毫不费力地被吸出来,本就将断未断的脖子狠狠嵌入封罹的掌心。
剧痛之下,浑身黑烟冒出,无数尖叫也压抑不住地直冲屋顶,整个房子被滚滚阴气覆盖。
这里住的大都是香火店的老板们,不一定都会术法,但总有那么几个跟全有乾一样同时也是阴阳先生。
这种时候,那点仨瓜俩枣的本事就不够显摆了,人人都锁紧门窗当鹌鹑。
全覃眼疾手快,在鬼物刚刚离体,甚至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来得及完全倒地之时,便风一样冲过去还了魂。
魂魄与身体契合的那一刻,酸痛感也瞬间袭来,叫他呻吟一声,顺势又倒了下去。
刚才撞门撞得浑身疼,后来被老祖宗掐的脖子也疼,全覃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可能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邪物与普通的厉鬼还有区别,全有乾看着看着,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悟了。
见宝贝儿子顺利还魂,他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跑过去扶起全覃,并用自以为的小声问:“他他他,真是咱家老祖宗?”
全覃捂着脖子艰难点头:“千真万确,我从咱家祖坟带回来的!”
“嘶——”
“嘶嘶——”
全有乾倒抽三口凉气,偷偷用余光刮了一眼玩似的掐着邪物的封罹,又偷偷在身后朝全覃竖了一个大拇指。
宝贝儿子!能干!!
从今往后,他们家也有老祖宗坐镇了!
这岂不是马上就要接单接到手软,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行阴阳事之人,驱鬼,却也敬鬼。
就比如老祖宗这种实力爆表的鬼王,就算到了京城的天师大家族,也只有被好生供着的份儿!
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
功成名就来得这么快吗!
全有乾搓搓手,满脸马上就可以“见钱眼开”的喜气。
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吞了多少厉鬼,混合在一起成为邪物,脏得很。
封罹脸上闪过嫌弃,将之随意丢在地上,换做跟锦绣暗纹交织的华贵玄青长袍同款的绣着金丝的长靴踩上邪物的胸口。
“啊——!!”
五花八门的声音合在一起惨叫出声,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不停变换着,全覃仔细看,似乎还有白天那个被他砸过两拳的女装大佬!
原来他被玉坠伤到逃脱之后,又被这邪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吞掉了吗?
该!
腐烂的肉烤焦似的滋啦滋啦作响,全覃忍着恶心,将口袋中那枚出现裂痕的玉坠拿出来,就见它与这半身不遂的邪物呼应似的,上面冒出了一道黑气。
恐怕是那女装大佬鬼故意留下的。
难怪,难怪这邪物会找上自己,吞噬掉厉鬼得到他的记忆,一路顺着气息寻过来的呗!
想到这里,全覃恨恨上前,眼睛上翻不看面容可怖的邪物,脚下却一点不留情,狠狠踹下。
“嗷呜——!!”
邪物蜷缩成虾卷,糊成一团的眼睛惊恐地看向全覃。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脚差点要了他半条鬼命!
连封罹都惊讶了。
原以为自家小孩儿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脆花瓶,现在看来还有点意思。
踹完,刚才还一脸狠劲儿的全覃霎时来了个180°大转弯,委屈巴巴地贴到封罹身边。
“老祖宗,这邪物蔫儿坏!”
邪物:“???”你礼貌吗?!
“嗯。”
封罹轻哼应道。
邪物:“……”
好汉不吃眼前亏,浑身流脓的邪物见不得祖孙二人这么嚣张,悄悄往后缩着,趁机就地一滚往窗边奔去。
不巧,被从开始就不怎么在状态,只好安安静静一线吃瓜的全有乾逮个正着。
“呔~!邪物哪里逃!看招儿!”
掷标枪一样,全有乾将手里的金钱剑抡出去,准头极好地将邪物钉在地上。
全覃耷拉着眼皮,因为怕恶心只好从缝儿里偷看邪物模糊的影子。
这种东西,连阴间都不收,怎么解决?
若是全有乾自己还真不好办,他连天师的标准都够不上,倘若今晚老祖宗不来,他们恐怕都得折在这里。
而老祖宗也没让他们失望,浓重的鬼气扑在邪物身上,未等他再尖叫挣扎,便烟似的散在空气中,连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灵异大片似的。
全覃瞪大眼,靠!简直帅爆了!
接着,封罹又挑过全覃手中的玉坠,眉头紧蹙,仿佛再看另一个脏东西。
在全覃略不舍的目光中,他手指一捻,玉坠便如同先前的邪物一般化成齑粉,消散无迹。
仿佛在跟曾经安稳的日子告别,全覃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他不说,封罹却主动开口,目光挑剔地上下扫他一眼:“啧,你这体质……”
麻烦。
最后两个字当成未尽之语憋了回去,封罹适时想起自己“千娇百宠”的初衷,默默又掏了个新玉坠出来,凑到唇边吹了口气后扔给全覃。
“拿着。”
这声音冷的,就像刚才三秒钟解决邪物一样冷。
全覃赶忙双手去接,上好的软玉,入手却宛如一块冰坨子。
“老祖宗,这是?”他小心问道。
封罹实在不想多费口舌,只冷淡地飘出两个字:“戴着。”
“好嘞!”
全覃动作麻溜儿,不等全有乾说什么就直往自己脖子上套,将“孝子贤孙”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封罹的面色好看了点,然后视线在不大的房子中一瞟,又一点点难看起来。
最后他勉为其难选定客厅中的一把木质躺椅,悠悠飘过去躺下,抬手如同以往灭灯般,“啪”打了个响指。
“啪——”
客厅顶上的电灯泡应声而碎。
全覃、全有乾:“……”
凌晨两点,二人大气都不敢再喘,悄悄回了自己房间,一切等明天再说。
不曾怎么压抑的阴气在客厅中蔓延,沙发下的全蛋浑身炸毛,赶在全覃进房间之前紧跟着呲溜一下钻了进去。
……
回忆完往昔,全覃回过神来,就看到全蛋的猫爪正灵活地在鼠标键盘上狂点,很明显玩完了手游开始玩端游。
说起全蛋,在十天前也只是一只稍微不那么普通的普通黑猫罢了。
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是因为老祖宗在闲暇之时多看了他一眼。
玄猫通灵,全蛋能看见阴物这事儿全覃早就知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直到老祖宗闲来路过,对着如同雕塑般僵住的玄猫,扔了一小枚玉牌。
玉牌稳稳挂在全蛋的脖子上,他也不敢动,看着封罹不再感兴趣地走开后才就地摊成一张猫饼,呼噜呼噜直喘粗气,可真吓死猫了!
到这时,全覃和全蛋也还没当回事儿,以为老祖宗不过是给自家宠物打个标记。
全覃忙着收拾乱斗后的房间,忙着换新灯泡,忙着采购新鲜的供品……
半日后想起来,他又去给全蛋洗饭碗倒猫粮。
全蛋虽说是一只小公猫,但全小区的小母猫加起来都没他会嗲会撒娇,常常哄得人类一愣一愣的。
深知铲屎官的尿性,全蛋如同往常一样优优雅雅地往窗台一坐,一边舔着爪子一边“喵呜”直叫,再顺势搭配一个歪头杀。
可爱暴击!
铲屎官全覃刚要捂住胸口做出被萌到的动作,就忽然听见一道低沉且油腻的大叔音迎面传来。
“小样儿,这还不得迷死你!”
全覃:“……”
全蛋:“???”
一人一猫彻底愣住。
全蛋一个激灵,试图再喵呜一个,结果一开口:“阿哲……不会吧……”
“…………”
“咣当”一声,全覃手里的不锈钢盆儿掉了,猫粮袋子也掉了。
全蛋惊得尾巴炸开,一跃从窗台跳下,边朝着全覃跑便急切道:“不是,覃覃宝贝,你听我解释!”
“你等会儿——”
全覃伸手制止住他,同时倒退一步,满脸沉痛:“你等我缓一缓。”
始作俑者封罹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客厅之中,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热闹。
全蛋一看到他就惯性僵住,着急地眼睛滴溜溜直转,生怕被全覃无情地抛弃。
好吧他承认,他是个惯会耍小把戏的渣·夹子·猫,但他真不是想欺骗全覃的感情……虽然也确实欺骗了。
全蛋很想焦急地踱步,但封罹的鬼气四处萦绕,叫他无处下爪。
短短几分钟,全覃将捡到全蛋后短暂的美好生活回忆了一遍后,他抹了把脸,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中年丧偶般颓丧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全蛋没敢吭声,倒是封罹在一旁幽幽来了句:“血脉不纯。”
这话不就是在骂他小杂种!
但全蛋不敢反驳,甚至讨好地朝封罹咧嘴笑笑。
“唉……”
叹了口气,全蛋终于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玄猫有品相,古来能随意穿梭于阴阳两界的玄猫,无不成长为一方大妖。
全蛋是只杂血玄猫,有点灵智和妖力,但不多。
若不是封罹搞得这一出,他恐怕一直都走不到开口说话这一步。
理智上,封罹是他的恩人。
但感情上,全·夹子·蛋现在有点想骂娘。
听完故事,全覃木着脸没说话。
不就是个真·小妖精,理智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感情上,这也差太多了!
再不济,是个小正太也好啊,结果是个油腻大叔!
在全蛋畏畏缩缩的表情中,全覃终于点头叹息,有气无力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当然……”全蛋差点举爪发誓,然而在对上封罹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点墨黑眸时,未出口的话就来了个急转弯,“也不是没有。”
“还有什么!”全覃差点跳起来。
“就是吧……”这怎么好叫猫说出口呢。
全蛋后腿夹紧,扭扭捏捏:“你给我起名时这个美好的愿望,其实也不是不能实现……”
全覃:“???”
什么?
全蛋、全蛋蛋???
反应过来的全覃:“……卧槽!!”
他伸手哆哆嗦嗦指着黑猫:“你你你,你没绝育?你有蛋!”
全蛋眼神乱瞟,头深深垂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
迟迟不能学会人语,除了全蛋没什么天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几乎把所有的妖力都用在“缩蛋之术”上。
在人间混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任铲屎官,为了不每一次都上演一番绝育大战,全蛋奋发图强努力修炼,终于在“缩蛋”一术上小有所成!
这样每一个捡到他的铲屎官便不必多此一举带他绝育,而他也能成功营造出一个被弃养的可怜身世,得人垂怜,简直是一石二鸟的绝妙好事。
啧啧啧,他可真是一个心机的夹子猫啊!
……
……
“怎么了覃覃宝贝,发什么呆呢?”
一道油油腻腻的声音再次唤回全覃的意识,清醒后就是一阵恶寒。
全覃皱眉:“别叫我覃覃宝贝,听起来跟亲亲宝贝似的,怪恶心。”
缩蛋猫耸了耸脖子,没当回事儿。
见他继续在游戏世界驰骋,全覃本不想再管他去忙自己的事,结果刚走出两步,又诡异地顿住。
全蛋戴着耳机,没发现全覃不知何时幽幽飘到他的身后,直到一局结束他回头找水喝,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卧槽!”全蛋微微炸毛,“你故意吓我?”
“那哪儿能呢~”
全覃忽然拖了个椅子坐到他身边,探头去看电脑屏幕,村口大妈聊天似的:“怎么样,这电脑配置还行吧?”
全蛋猫脸警惕,耳朵下意识动了动:“还行吧,你干嘛,要给我买新电脑吗?”
“啧——”
全覃用嗔怪的眼神看着他,没理这句,继续自说自话:“你玩电脑好像很厉害。”
全蛋猫眼中透露着得意。
全覃:“那你会渲图吗?”
全蛋:“???”
全覃继续:“你能熟练使用ps、ai等作图软件吗?”
全蛋满脸你在说什么屁话。
全覃挑挑眉,对着他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你不会不会吧?!”
就如同被狠狠踩住尾巴尖,全蛋整只猫都炸了:“老子什么不会!”
“那可太好了,”全覃故作惊喜,双手捧住全蛋的一只猫爪,“来给我当美指吧!”
“???”
全蛋猛地跳到桌子上:“我只是一只猫!”
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全蛋想不明白。
“这我当然知道。”
全覃一脸理所当然,用最甜的笑容说出最狠的话:“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也要为你曾经和未来吃过的每一口猫粮,付出应有的劳动啊!”
可怜的小猫咪,哪曾见识过这样的社会险恶,原来不是他随便撒撒娇就有无数猫粮奉上的吗!
全蛋精神恍惚:“这——难道就是你曾经痛骂的狗甲方吗?”
全覃满脸责怪:“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甲方!”
就算真的在阴间开公司,甲方也只能是他家老祖宗啊!
全蛋恍恍惚惚看了他一眼,认真点头:“没错,你不是狗甲方,你是甲方的走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