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劝说见效后，洛兰又让凯隆和另外三株植物“好好谈谈”。
谈话效果显著，它们像是被直溜过来的熊孩子，洗心革面，积极向上，一个比一个长得高。
正打算和第四盆植物谈话时，洛兰一抬头，发现温室内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分明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你，你怎么做到的啊？”葛一荞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三株珍宝，一株罕见，总共一千积分……”
洛兰收回指尖的电流，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我过度使用异能【催化】，现在有点不舒服。”
葛一荞将信将疑，她也有一阶异能【安抚】，她知道，一阶异能绝没有这么强的作用：“你不会是提前学了植物科的知识吧？”
洛兰没搭理她，抱着三盆植物，找工作人员审核，然后兑换积分。三盆珍宝，一盆稀有，总共一千积分。
回到宿舍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公共休息室内只有麦慈一人，洛兰刚推开门他就问：“九点是我们做晚祷的时间，我在等你，你怎么一直没回来？”
“……在工作。”
麦慈不赞成蹙起眉，锐利的双眸紧盯着洛兰：“你似乎不是旧神信徒，你今天有带锥形石么？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拉开洛兰斗篷的领口看了看：“哦，你带了。明天一定要记得做晚祷。”
洛兰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有麦慈在身边，就好像班主任跟在身后，稍有不慎就会路出马脚。
“适应点……昔人对旧神的狂热，一直让我难以理喻。”凯隆沉思道。
洛兰找出一张纸，坐在书桌前：“旧神到底是什么？”
“这世间哪有神？”凯隆冷笑一声，岔开话题，“你在写信？”
“嗯。”洛兰在一张白纸上写：致何所之、阅后即毁。
凯隆：“情书？”
洛兰：“……告诉他和园异变的实情。接下来的，让他自己去做选择吧。”
他模糊了前因后果，将腑林工厂的历史交代清除，把二号仓库中的见闻写了一遍，又写了用活人培育【若木】获取能源一事。
整封信很短，不过500字。末了，洛兰举起信看了看，又在信尾上附一句：
“新训营校长与这件事有关，她是一个矮胖、声音尖细的女人。你和我说，你曾在罗佳的城堡偷听过一个苍老男人和一个声音尖细的女人谈话。或许，校长就是当时被你偷听谈话的人之一。”
写好信，他把薄薄一张纸叠好，收进斗篷的口袋中。
基地中有一个社交app，叫【灯塔结信】，每一个异能者都强制注册，洛兰本可以将见闻通过app发送给何所之，但他一直没激活账号。
一方面是没时间，另一方面，他并不信任基地，【灯塔结信】上的通讯，很可能是被监控的。
还是传统的书信靠谱，找给机会偷偷塞给何所之，也就了却他一桩心事。安排好一切后，洛兰尽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在食堂把信塞给何所之。
“这……”何所之话说一半忽然止住，他默默收好小纸条，“这里坐吧洛兰，两天没见了，我们一起吃早饭。”
洛兰挑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倒不是因为传小纸条心虚，他是怕遇到麦慈。那位贵族少爷肯定不愿意看到他和一个“外族人”坐在一起。
“你看没看，早上七点积分刷新了，你得分好高啊，1123，除了这个叫麦慈·奈塔格劳的人，你是最高的！排在第二名呢。”
“嗯，”洛兰应了一声，随后盛粥的勺子一停，“1123？”
何所之：“对啊！”
入学测试和体能、精神、异能测试的分数加一起，洛兰得分623，昨天他在食物与农业科学园，培育了三盆植物，总共1000积分。加起来，他应该得了1623积分才对。
“有得分明细么？”洛兰问。
何所之一边咽包子一边刷手机：“我看看，有明细。你违纪了，被扣除500积分。天啊，扣了五百还这么高！”
他把手机举到洛兰眼前，在洛兰得分明细那一栏，有红色的一行小字：【经同学举报，证实洛兰留观期间违规外出，扣除积分500】
洛兰移开视线，继续喝粥。
“同学举报？！太过分了，卑鄙、无耻、龌龊！”何所之义愤填膺地大骂，搜刮他能记起来的所有贬义词。
何所之一直以来都是阳光开朗大学生的形象，他发这么大的火，让洛兰很意外：“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你不生气么！500积分呢！”何所之拍桌大叫。
“当然不。留观期间外出就是违规的，被举报扣除积分，是我……”洛兰想了一会儿，“是我活该。这是一场赌博，我选择了风险更大的哪条路，就应该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
何所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火气一下子熄了，他愣愣地看着洛兰：“你……说得很有道理。你能猜到是谁举报的你么？一定要告诉我！”
洛兰往左前方瞥一眼。
背对着他的葛一荞连忙转过脸去，她坐得离洛兰不远，应该是听到了何所之的怒骂。那扎着低马尾的普通背影，在人群中莫名突兀。
“大概能猜到是谁吧。”洛兰淡淡地说。
一整天都是理论课，【清扫腑林工厂】的任务仅剩45小时，洛兰和麦慈翘全天课去完成悬赏。
效率特别高，一天结束，只剩下第五车间的部分面积没有清理，明天抓紧时间一定能收尾。
但过度劳累让洛兰的精神分裂又加剧了。做完晚祷后，他躺在床上，幻觉把他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怎么也无法休息。
小伍见洛兰一脸疲倦，急得团团转，他找了只小猫附体，窝在洛兰膝上，企图用又软又暖的腹部温暖洛兰冰凉的双腿。
“乖。”洛兰苍白瘦削的手指拂过小猫的蓬松毛毛。
“咪——”小伍用尾巴缠住洛兰的手腕。它低声喵喵叫个不停，好像想告诉洛兰什么事。洛兰把它抱起来，举到眼前。
猫咪的短腿蹬了几下，喵喵叫着将小脑袋凑过去，抵住洛兰的额头。
一阵头晕目眩后，洛兰眼前的景色变了。
他蹲在窗台上，往下一看，是纤细的鸟爪和毛绒绒小胸脯。是一只麻雀的视角。
麻雀停在窗沿外，偶尔啾啾叫两声，俯视着脚下的积雪，还有两颗人头。那两颗人头洛兰都能认出来，一个是焦白，一个是葛一荞。
“老师，老师，您等一下！”葛一荞追上焦白。
从麻雀的角度看，只能看到焦白的头顶，他的头发许久没染，发根处冒出一截黑色。大概是漂发太久，发质干枯毛躁。
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焦白抱着资料，准备离开，他被葛一荞叫住，半转过身：“有事？”
葛一荞呼吸急促：“我，我想举报一个同学，他……违规，留观期间……”
焦白显然有些不耐烦，吐出一个字：“谁？”
“他，他叫，洛兰。”葛一荞垂下头说。
“洛兰？！”
“是，是的。老师，他留观期间外出，整个下午都不在留观室，一定能查到监控证明的！”
焦白“啧”了一声，像赶苍蝇一样冲葛一荞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两颗人头分离，葛一荞在楼下徘徊许久，焦白则走到新训营外等车。小麻雀扑扇翅膀，跟上焦白的脚步。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号：“喂？检查部小王是么，有个学生举报洛兰留观期间违规外出……对，那个昔人洛兰……对啊，真爱打小报告，说实话，我更想扣她的分……”
“要扣多少分？500？！不能少点么？那算了……谁说我讨厌洛兰了？我就是一张臭脸你还不明白么。我怎么可能讨厌昔人……”
涂有【千亿之眼】标志的黑车驶来，焦白坐上车。
记忆读取在此停止。
“喵，喵喵！”小伍用身体蹭着洛兰的腹部，好像在安慰他。
凯隆语气怪异：“呵，小东西还挺有用，他的【幽灵】异能得到过进化，能够将近期的记忆传输给你。适合当眼线。”
洛兰摸着猫，望着窗外明晃晃的积雪发呆。之前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就是葛一荞举报的他。洛兰得知真相后内心毫无波澜，让他记忆深刻的是焦白的那句话：
“我怎么会讨厌昔人？”
正出神间，一团黑色的物体从楼上掉下来，发出扑通一声响，让洛兰猛地回过神。
掉下来的是个人，他左右看了看，又回头一看，正好和窗内的洛兰对视。
洛兰略惊讶地睁大眼：“何所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