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腑林工厂】任务的基本内容就是用高压水枪清洗墙面和地板。
但这里爆发过异变，场面惨不忍睹。半小时内，洛兰踩到了三只断手，踢到了两颗头骨，还不小心用水枪捅了一窝蝙蝠。
蝙蝠在他头顶乱飞，气得吱哇乱叫，洛兰波澜不兴地用水枪呲凝固在墙面上的血迹和肉块。
尹明乌看着洛兰的侧脸：“没想到你还挺勇敢。”
“什么？”
“三年前那场灾难，这间仓库的二百多名工人全部丧命。因为污染超标，一直没安排清理任务。这些天污染降到安全范围，基地才着手安排善后工作。”
洛兰：“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尹明乌说。
洛兰举着水枪，看了他一眼。
尹明乌：“我真不知道！那场灾难的保密等级是【最高核心·绝密】，只有四大基地的首领才能知道内情。”
洛兰收回视线，继续举着水枪冲洗污血。
“二百多个工人的尸体还在这间仓库里。”尹明乌说。
“我视力还可以。”洛兰说，他踢开一具只剩骨架的身体，“这里遍地都是白骨，我能看见。”
“那你不怕么？怕就别硬撑着，跟我逞什么强呀……”
洛兰莫名其妙地看着尹明乌：“都是死人我怕什么？怕这些骨头跳起来打我？”
“你太没有同理心了。”尹明乌低笑一阵，“不过，这样的性格，能在末世中活很久。”
话音刚落，他脚边的白骨就抖动起来，一只老鼠似的东西从骨头下钻出，迅速蹿到仓库另一边。
洛兰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尹明乌的肩膀上。
“还以为你多勇敢呢，”尹明乌低笑一阵，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洛兰的肩膀，捏了捏他颈侧的肌肉，“你歇着吧，工具给我，我帮你做。”
不等洛兰同意，他就拿走水枪和水箱，一边哼歌一边往墙上呲水。
洛兰乐得清闲，毕竟水箱挺沉的，压得他肩膀痛，活动关节时，洛兰第三次感受到暗中窥伺的视线。
这一次，浅绿色亮着幽光的眼睛在仓库内出现，洛兰回头时一闪而过。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暗中那双眼，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尹明乌拿出通讯器，在【身份存疑待调查】备忘录中添加了一个名字：洛兰。
名字下补了一行备注：情感淡漠、缺乏同理心。死灰纯度反常高。
下午五点有第一节导论课的考试，洛兰不能在腑林工厂留太久，太阳刚落山，他就和麦慈空中缆车回新晋训练营。
腑林工厂荒废后，周边的交通网络也跟着废置，缆车是唯一可出入的交通工具。
在复燃者基地中，随处可见高空缆车，悬在地面以上十米处。当然不是为了缓解交通堵塞，而是因为死灰多聚集在地面。海拔越高，死灰含量越低。
即使浮起10米左右，死灰含量也能下降5个百分点。聊胜于无。死灰这一性能也导致飞行类异兽较少，而且有钱有权的人多居住在高楼之上。
缆车全自动驾驶，速度非常快。一个车舱内可坐两人。洛兰和麦慈肩膀挨着肩膀，俯瞰脚下灰矮的楼房。
麦慈的脸色差到极点，包扎着他被咬伤的左手：“洛兰，你有没有受伤？”
洛兰摇头。
“旧神在保佑你。”麦慈左手伤口流出的血浸透了十多层纱布，“我遇到了一只比老鼠还大的甲虫，它口器太锋利，竟然刺穿了我的手套。”
麦慈用纱布系了一个很规整的蝴蝶结，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够优雅，又解开重系：“今晚我一定要更加虔诚地向旧神寻求保佑，洛兰，你到我的卧室来，我们一起做晚祷。”
“我……”
“或者我去你的房间，都可以。”
洛兰在心里问凯隆，做晚祷要注意什么，容不容易露马脚。但凯隆铁了心不理他。
“初次结识的昔人都要一起做祈祷的。还要交换信物。洛兰，你不会不想和我做朋友吧？”麦慈终于系了一个满意的结，正调整着袖口的蕾丝。
洛兰只得“嗯”了一声。
二人赶回教室时，考试开始的铃声刚好响起，教室中的同学早已到齐，只剩下靠后排的两个空位置。
洛兰和麦慈从后门进入，还没坐稳。卷子就传到他们手中。
铃声结束，考试开始。
周围的人立刻埋首伏案，奋笔疾书。洛兰展开三页长的卷子，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在密封线内填好自己的名字，然后……
没有然后了。
凯隆还在生闷气，不理洛兰。洛兰从进入复燃者基地到现在不足48小时，对基地一无所知。他浏览了一下卷子，处处是知识盲区。
第一题：四座复燃者基地分别是？
不会。
第二题：四座基地对应的徽章分别是？
不会。
第三题：基地的最高指挥机构是？
不会。
在一片哗啦啦翻卷子的声音中，洛兰独自对着空白的卷子发呆，那身影格外孤独。
“逃课的那位学生，你靠意念写字？”一个声音在洛兰头上响起。
洛兰抬头一看，站在他桌前的人，是焦白。
“见到我很意外么？”焦白阴恻恻地一笑，“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你们的教官吧？”
洛兰：“……”
焦白扯过洛兰手中的卷子，前后翻了一下，看到大片的空白，嘲讽之意更是不加掩饰：“还看着我干什么？开始答题啊。”
他脸上的那一抹笑意，仿佛在问：你不会一道题都答不出来吧？
卷子啪地一声被按在洛兰的桌子上，几个同学好奇地回头看了看。
大概有十秒钟的静止，或许是三分钟，洛兰一动不动。
凯隆的声音终于在洛兰脑中响起：“我的兄弟，你现在的处境可真是凄凉，我本来下定决心不再理你的，除非你和我郑重道歉。”
“但我发现，我亲爱的，我不能容忍别人欺凌你。”
洛兰拿起桌上的卷子，翻到最后一页附加题。
推导多聚合体生物融合期生命态方程并分析五类灾异级蛋白对其影响。
简要分析“人”与“超人”哲学命题在死灰进化语境下的潜在悖论（2000字以上）
“好简单。”洛兰淡淡地说。
焦白：“什么？”
洛兰拿起笔，从第一道附加题开始，行云流水地写下一长串表达式，复杂的科学符号像精灵般在他笔尖下跃动，组成一面精细的符文。
焦白的脸色变了。
他像变魔法一样，写出一个又一个的结果，一整面的答题纸很快被填满，并算出最后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的结果，一翻卷子，开始答第二道附加题。
回头回脑的学生都变成目瞪口呆，充满敬意地看着洛兰翻过写得满当当的答题卡。
焦白的脸彻底黑了。他冷笑一声，坐回他监考的位置，接下来三个小时的考试，一直臭着脸。
洛兰暗中松了口气。
即使有凯隆口述答案，但他失忆后连中州语都忘了啊！很多字不会写，需要凯隆一笔一划地教。
被注视的全程洛兰慎之又慎，生怕写错一个常见字。
“我的兄弟，现在你应该知道，你需要我，”凯隆自矜自伐，洋洋得意，“我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帮你活下去。而你一次又一次主动踏入危险中，你应当为你的鲁莽向我道歉。”
洛兰：“……四大基地是什么？”
“你不肯道歉？”
“对不起。”
“不够真诚！”
洛兰：“真诚道歉。”
“何所之把你带坏了，我讨厌他。”凯隆长长叹气，“你简直像一只小猫，处处依赖主人，还不肯给主人好脸色看。”
洛兰把卷子翻回第一面：
四座复燃者基地分别是？
“传薪基地、赓火基地，兰台基地、辋川基地。”
四座基地对应的徽章分别是？
“十二芒星、双蛇衔尾、仙鹤立雪、千亿之眼。”
洛兰：“那个三角锥中有一颗宝石的标志，是千亿之眼？”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还答不答题了？”
洛兰继续往下写。
基地的最高统治机构是？
“元老会。”
掌管异能仓库的机构是？
“宗师塔。”
……
简要回答物质类异能和意识类异能的本质区别为？
“基因是否受死灰影响发生变化。物质类异能者的基因组与人类基因组差距较大，而意识类异能者基因的全部片段可与人类基因组相对应。”
“再补充一句，这句可以加分，”凯隆说，“由于基因未发生进化，意识类异能者体质往往较差，更易受死灰污染，导致意识类异能者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当然你不会，你能与天同寿。这句不用写！”
洛兰再次感到幸运。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多少岁，既然他是极地科学家，那大概是读过博士，接近三十岁的。如果他的初始异能不是【神佑】，那他大概没几年可活了。
……
全部答完后，有一个占了整张a4纸的表格，表头写着“新晋异能者入职意向调查”。
提供的职位有数百个，每个职位后有一个小方框，有意向选择该职位，在方框中打钩，最多可选十个。
表格上方有小字注释：该表格直接关系到新晋异能者训练营结束后的工作分配，请考生认真选择。
琳琅满目的职位排列在方格中，各大部门包括宗师塔、审判庭、律政部、城防城建、资源总局……还有科学院。
洛兰的目光落在科学院下属三十多个研究所中。
“你想去科学院？”凯隆问。
“嗯。”
“……似乎是个好去处。”
“似乎？”
“没什么。选吧。我建议你选择精神科学研究所、脑科学研究所……还有，深影界研究所。”
深影界研究所下方有一排红字：高危工作，谨慎选择。
整张表格，只有三个职位标注高危，分别是宗师塔情报处、审判庭异端处决者、第三个就是科学院深影界研究所。
洛兰：“你确定你在竭尽全力帮我活下去？”
“当然。”
“可这是高危职业。”
“对你来说不是。”
洛兰正在犹豫要不要选择【深影界研究所】时，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