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于东,望江水横焉,镜流倾而瘦雪湮。思其今不往来,念故旧寥余生……”
朗朗读书声从楼阁传开,盘旋绕梁。
知明堂分为三阁四楼,楼阁大都临水而建,一拽开竹帘,就能看见碧水枯荷,拱桥垂柳。
白鹭阁中摆了六七张书案及蒲团,除了三公子魏修不在,其他的公子都在此处。
平日里读书,老大老三老四也不会在白鹭阁,他们几人年纪稍大,学得快,随着年龄增长,念的书比下头几个弟弟都多,于是便呆在知明堂的鸿鹄阁自学,偶尔有不解之处,才会拿书来请教公孙先生。
而那些年纪尚小的,需要跟着先生从授书、背书到复讲慢慢学,脑子笨一点的,在授书这个阶段就直接走进了死胡同。
就譬如老六魏惑吧,一本《弗铭文记》学了一年半还没背完,别人手里都换三本书了,他还独独捧着书页都起了卷儿的那一本整日神游太虚。
“宿主大人,这样惬意的读书生活,想必您应该很习惯吧?”
眼看终于不再是整日“打打杀杀”,而是有了书香气的熏陶,系统的心境都跟着平和了不少。
“习惯个鬼,当初我就是为了少背点书,选考的时候才全选了理科。”
闫放翻看了几页手上的《首训》,再看向堆在书台前的“书山”,一时也有些头疼。
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呼噜声,在阵阵读书声里尤为清晰。
扯着大嗓门念书的老八先停下声来,朝呼噜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剩一个老五不为所动,还在那儿继续念着《首训》。
闫放亦跟着往后瞥了眼,瞅见老六正趴在桌案上,用书本盖着脑袋,书底下鼾声如雷。
直到公孙先生背着手进来,他看到老八连忙正襟危坐,拿起书挡住脸,佯装未曾分心。
闫放转移视线看向来人:公孙先生头戴儒冠,嘴边蓄着胡髭,下巴留了一撮羊尾似的长须,眼窝稍微凹陷,模样却是很精神。
他听见鼾声并不惊讶,慢悠悠走到老六桌前,拿开盖住他自己的书,又“啪”地一下将书重新扣在他脑袋上。
沉迷于跟周公约会的人猛然被惊醒,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暗算你六爷爷!!”
闫放稍微转了转眼珠子,余光瞥到坐在自己斜后方的老八用书本捂着嘴偷笑。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与他并排而坐的老六与公孙先生对上眼后,身体顿时僵住,忙擦擦口水给自己找补,便指着身边的人甩锅道:“是他!都怪他读书声太大了,把我都读困了!”
“……”
莫名其妙被甩锅的老八不禁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倒没有出声反驳他。
“纨绔子不可救也。”
公孙先生连连摇头,将书还给他,“拿着笔墨去阁外的省身石蹲着,把《弗铭文记》抄三百遍。”
“又抄?”
闫放听见身后的人不情不愿嘀咕一句。
“那就扑挞二十。”
公孙先生料到他有这样的反应,神情自若地捋捋胡子。
“扑挞”就是鞭打,一听“扑挞”二字,魏惑麻溜地抱着书往外去了。
随着他走出去,闫放也跟着瞄了眼知明堂的大门,按常理,这白鹭阁除了老七魏悬因病没来之外,沈宣章也需来此念书,平日他早该到了,但现在都快辰正了,仍迟迟不见他踪影,莫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宣章现在是死的活的?”
虽说系统会在沈宣章遇到危急情况时主动给出提示,但他认为还是有必要问一问系统这个“沈宣章状态检测器”,万一它出故障了没来得及提示他,主角死了,一切白搭。
“检测到任务对象[沈宣章]目前状态良好,无异常情况。”
听到机械声响起,他反倒觉得更奇怪了:沈宣章这家伙在他们几个“歪瓜裂枣”衬托下,乃是白鹭阁里最好学也最乖巧的弟子,他读书时从不会无故缺席,今日这样反常,难道是这人叛逆期到了,所以逃学了?算一算他们这个年纪,确实是该叛逆的时候了。
不过……沈宣章有重生前的记忆也会叛逆吗?那他跟他年纪差不离,要不要也逃个学,假装叛逆一下?
“宿主大人,您就别为逃学找借口了,好好学习吧,先生的目光正锁定您呢!”
系统试图摁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他正准备跟系统来一波诡辩,知明堂大门边总算多了道迟来的身影,其一袭青衫,眼睫低垂,恰好一缕淡金的日光钻出来,照耀肤色,那人似是晨间霜雪,冷而清艳。
公孙先生正与老五讲着书上的句读,听到行礼声后,一向看重规矩的他并没对他迟来做追究,反是招招手让他回到自己书案边坐好。
到底是先生心里的读书种子,偶尔迟一回到他也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闫放一面想着,一面用玉石细杵戳了戳印朱,在书中需要断句的地方盖上圈,又听见魏惑的声音从外边传过来:“公孙先生,沈宣章他来晚了,您怎么不罚他也在省身石边抄书?”
魏惑可不能忍自己犯了错在抄书,别人犯了错却不用挨罚的情况,定要拉着他跟他一起受罚,他心里才会畅快。
“无需先生吩咐,学生这便去。”
沈宣章叠双掌于前侧,俯身拜礼,再是去拿书案上的书册。
“宣章,将《复礼长经》背来听听。”
公孙先生头也没抬,只看着魏乾做句读的书,用指尖点了点他断句的有误之处。
《复礼长经》?
闫放看了眼手上的《首训》,想到自己至少还得学完《先规》、《知浊赋》等,大抵才会轮到《复礼长经》。
既是先生要求,沈宣章再度朝他拜礼,应声后,淡然背诵道:“天地立之初,唯前者,善泽民为重,趋利为先,营万物有成,方集百川……”
这人背得这般顺溜,怕是有“重生记忆”作为加成吧?
闫放拿细杵做标记的手悬住,小幅度地掀起眼皮,朝少年望了望,暗自揣测道。
“宿主大人,主角上一世没有记忆也这样厉害,不用怀疑。”
系统出言打破了他的揣测。
“……”
他低眉嗤笑,把手中的细杵按下去,句子边就多了枚朱红色的小圈。
整篇《复礼长经》未背诵完,公孙先生就喊了停,一旁才学到第二本书的老八魏昭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冷面煞神老五也眼带惊讶。
“魏六公子,这字字句句听清了罢?小老无需你背《复礼长经》,你尚能将《弗铭文记》一字不落背出,那三百遍抄文也便免了。”
公孙先生示意沈宣章回书案坐下,依旧像是心不在焉似的说了句。
一说到背书,魏惑就头疼,于是再不多言,只烦躁地拿起笔在纸上鬼画桃符,嘴里小声念叨:“嘁!这姓沈的不就是会背个几句话吗?有什么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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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书案时,沈宣章下意识望向前方九公子的背影,脑里不禁蹦出了他昨日说的那句“不了,要不起。”
这人很聪明,看来是察觉到自己与三公子在暗地试探他了。
所以昨日他是生气了?气到宁愿避退,也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用指腹磨了磨细腻的书页,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日驾马车回来的路上,他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成。”
这话说的这样真切,他几乎都快要信了。
沈宣章捏紧了书角,眼尾微微向下倾斜:过了今日,这人会想要他的,或者说,他会让他想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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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半日,闫放发现他们上学可谓是排得满满当当,用完早膳后,学了一个时辰的礼经,还没喘口气,那习天文知地理的学书又摆在了面前,紧接着灌进脑子里的是农业水利、医卜数术,多方知识交杂,就算不学精,也需了解个大概。
好不容易到了未时,该下学了,结果公子们需前往箭道,学拳理兵书,练骑射身法。
这样折腾下来,也是够磨人。
箭道里的人不多,就老五、老八、他自己以及沈宣章,还有随行的几个书童。
本来教公子们骑射的人,是家主身边的将士李蒙昃,但他近日不在府中,一群小崽子们都是自己练习,偶尔也会有把书童抓过来当陪练的。
没了先生在一旁看管着,部分人的心也逐渐懒散了。
闫放拿起长弓,搭好箭后,瞄准了远处的草垛子,紧接着握箭的手指一松,那支箭以破空之势“咻”地飞出去,然后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草垛子旁边的柱子里。
在脑子里旁观的系统本来打算夸一夸他的箭术出神入化,见此果断闭上了嘴:要不还是装作待机吧。
“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在箭道回荡时,闫放一听就知道是他那“花枝招展”的六哥魏惑登场了。
魏惑吃了半日的瘪,满身不舒坦写在了脸上。
闫放自是乐意见他吃瘪,但他这样的人,自己在淋雨,肯定也要把别人的伞扯烂,遂以他的大少爷脾气稍后绝对能闹出不少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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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道两边种着大片桂树,风一来,月桂浓郁的香气飘得哪里都是。
沈宣章低头去拾落在地上的箭时,瞥见魏惑满脸不善,眼尾往两边吊着,眉心挤成一团,且暗暗朝一边五大三粗的书童富贵儿使了个眼色。
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握住地上的箭支,嘴边多了抹怪异的笑,直起腰时将手中的箭投落进远处箭篓子里,再径直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马厩这时四下无人,唯有马儿们用蹄子踏地及甩尾巴的声音。
他站在马厩前,静默半晌,毕竟他来此地本意并不是为了骑马。
“喂!姓沈的!”
猖獗声自身后响起,见那人果然跟来,沈宣章心有所知,转过身朝他施礼道:“六公子。”
魏惑此刻正叉着腰,眼里闪着挑衅的光,身边则带着他的富贵儿,对少年颐指气使地说道:“你,陪小爷练箭!”
“是。”
沈宣章应承得很快,欲要去拿箭时,又听老六道,“慢着!小爷射箭,你呢?顶着这个,好做爷的靶子。”
话落音,富贵儿忙拿出了一个青花瓷做的盖碗,上前递给他。
沈宣章拿起盖碗,指节磨过光滑的碗沿,抬眸平淡地看那嚣张跋扈的公子一眼,便是后退几步,将盖碗置于头顶。
看他这样听话,魏惑更是骄狂,从富贵儿手里接过弓箭,搭箭拉弓,对准了少年头顶的盖碗后,自信满满地松开握住箭尾的手,箭支立马飞出去,只是方向太过歪斜,长箭直接飞进了马厩里,差些让里头的马当了活靶子。
一旁的富贵儿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只一瞬又立马恢复谄媚的常态:“六爷好箭法!想到先射个马厩开开手,实在是妙哉!”
“咳!那是。”
见有人替他找补,魏惑对自己的箭法那是更自信了。
而刚才尾随他二人过来的闫放正立在亭柱后,见到这幕讽刺一笑:沈宣章但凡脑子没坏,都不能真拿命陪那二傻子玩罢?
系统(联想到刚才自家宿主大人射箭):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记小本本!
魏惑被夸了一句,已然觉得自己是个神箭手了,忙从富贵儿手上接过第二支箭,拉弓搭箭,再度瞄准了不远处的少年。
第二箭“嗖”一下飞出,这回方向不歪斜,却不是朝着那盖碗去的,而是直冲沈宣章面门!
旁观的闫放眼神一凛,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想过躲避,他的心倏地悬起,想到救他也来不及时,却见沈宣章抬起手,一把握住朝自己刺来的利箭!
箭锋不偏不倚,离他眉心正好一寸。
生死攸关,虚惊一场。
身为“元凶”的魏惑见沈宣章空手接住了箭,反是暴跳如雷:“爷爷我这次射的这般准,谁叫你这野杂种用脏手接爷的箭的!”
对于他大发雷霆,骂骂咧咧,接箭的人冷目幽沉,表面还是温和、平静、不露声色:“若沈某不接箭,今日怕是要命丧六公子箭下。”
“那又怎样?你不过是魏家养的一条狗,狗死便死了,下回再买一条就是了!”
魏惑哪里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比起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他还是觉得不能坏了他的乐子更重要。
沈宣章乍是缓缓笑起来,取下盖碗,用灼人的目光直直逼视他,慢条斯理道:“那请恕沈某无能,恐难助六公子习箭。”
被他这道目光震了震,魏惑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被驳了面子,他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子,见平日逆来顺受的人敢出言顶撞他,他这半日压的火全部沸腾起来,化作强悍又迅猛的恨意!
遂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沈宣章的脸就抡了一拳头,将他打翻在地:“该死的杂种羔子!连施舍你的爷爷也敢冲撞!你说不练就不练,天底下哪有贱奴替主子定事的道理!”
他嘴上边谩骂,边对着地上的少年拳脚相加,似是要将他打死才肯罢休。
的确,魏惑这人最是记“近仇”,他仍在为早上先生只罚自己不罚沈宣章的事而置气,再加上前阵子他算计沈宣章没算计成功,且害得自己挨了顿打,遂是“新仇加旧恨”,一并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被他殴打的人也不还手,任由他拳打脚踢,脸上很快就有了大块红肿的伤痕。
在一边看戏的闫放闲散地靠在柱子边,半点都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倒也不是他有看沈宣章挨揍这个恶趣味,而是他觉得沈宣章这家伙脑子有些直板。
以魏惑这脑袋瓜子转不过弯儿的劲儿,沈宣章只需要稍稍转变一番话术,就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牵着他鼻子走,何必要遭受拳打脚踢?可他方才的话是步步踩在了激怒魏惑的雷点上,才挨了这顿打。
再说了,这人伙同他魏修试探他的事,他还觉得恼火呢!打都打了,让他好生长个记性,下回别再这么直板!
不出片刻,远处传来呼喊声,紧接着几个婆子跑到这处来,见到地上场景,忙唤道:“哎哟喂,我的祖宗大爷!可是别打了,大夫人有话,要传九公子与沈公子往东院去呢!”
“母亲传这下作货去东院作甚?”
魏惑听完话这才住了手,疑惑地看了婆子一眼。
站在一边的闫放自然把话听在了耳里,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箭道的场台边,正好与大夫人派来的丫鬟撞上:“九公子,可算是寻着您了,大夫人吩咐,让您去一趟东院呢。”
大夫人找他跟沈宣章干什么?
他暂时也没有头绪,就笑着问来人:“母亲可说是什么事?”
“这……您去了就晓得了,”丫鬟并没有透露太多,但见那几个去找人的婆子还没回来,又添了一句,“不过,五娘子与七公子也在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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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里树景用的都是常青的品种,即便到了白商,院里仍旧满目青绿。
沈宣章自然知道大夫人找他与魏敛究竟是什么事,到了东院前堂,果然见魏悬和翁氏已跪在里头了。
听他二人进来的通传,坐在铜镜菱花高椅里,用手稍微撑着头闭目小憩的大夫人才睁了眼,不紧不慢道:“沈二,找你前来,是老七要你替他做个见证,他说在日衔居,老九曾拿瓷片刺向他,差些要他性命,而你在一旁,可是亲眼见过?”
沈宣章躬身行礼,未曾答话就听大夫人又说道:“把头抬起来。”
刚刚挨了魏惑的拳头,他脸上负了伤,便犹豫了一下。
一旁的婆子却是得令上前,硬是抬起他的下颚,让这张鲜红伤痕的脸全然袒露出来。
大夫人见此凝了凝眉,立刻是想到什么,目色一厉,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堂下的魏悬身上扫过,嘴上却是在问他:“沈二,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眼睫低敛,弱声回话,刻意留了钩子道:“回夫人,是我前阵子走夜路没留心,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你这伤一看就是新摔的,哪里来的前阵子?依我看,是今早在谁院子里‘摔’的罢?”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说了谎,大夫人不是好蒙混的,索性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本来带着魏悬过来状告魏敛的翁五娘自是要慌的,毕竟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暗指他这伤是他们今早把沈宣章叫到院子里,结结实实将他揍了一顿,好逼他为魏敛刺人这事在她面前说谎。
“大夫人,他这身伤可不是我们弄的,沈二,你今早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怎么会折腾得一身伤呢?”
翁氏连忙出言为自己和魏悬辩解,不然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沈宣章则顺势跪下,再次说道:“回夫人,这伤确实是我自己摔的。”
他明白自己这一跪,在众人眼里,其实更像是翁氏在利用身份威逼他。
眼观一切的大夫人面色深沉,语气如常问他道:“那日在日衔居,你是否真亲眼所见九公子拿着瓷片要取七公子性命?”
沈宣章伏在地上,慢慢合拢覆盖在地面的手掌,语气里特地带着怯意:“是……”
“反了天了!”
他的话落音,大夫人的脸陡然拉下来,眉间透着凝重与冷怒之色,对着堂中的几人呵斥道:“全是欺上瞒下的蠢材,整日闲来无事,仗着自己有个倭瓜脑子,尽想着讨巧陷害!”
“母亲!”
魏悬一看风向不对,也连忙跪下往前爬了几步,“沈宣章说的是真的!是魏敛他刺我!”
“砰”一声,是大夫人听了更为恼怒,拿起茶杯砸在他面前:“我看你是魔障了!”
“大夫人!”
翁氏忙扑上前护住魏悬,急切道,“沈二身上的伤真跟我和悬儿无关啊!”
堂中好戏进行了大半,跟着一并来东院的闫放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自动从当事人变成了身外人。
他垂眼看向依旧伏在地上的沈宣章,黑如点漆的眼沉了沉,总算明白过来,这人当时为何要激怒魏惑对他拳打脚踢了——原来是苦肉计。
所以沈宣章今早上学迟到,是由于他被翁五娘叫去问话了,观现在这架势,他定答应了翁五娘和老七,会在大夫人面前为他刺魏悬一事作证,转头却借魏惑之手,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好以此来迷惑众人,做出他是被逼无奈,遂作伪证的假象。
再在众人当面对质时,他又在大夫人面前说个“前阵子自己摔伤”的谎话,演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一遍一遍坐实大夫人对他受胁迫的猜测。
比较高明的一点是,他在这件事里,也算不上得罪了翁五娘和老七——他的的确确是“作了证”,是大夫人自己不信,他一个做下人的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若有人能证明他今早来知明堂时并没有受伤,那不是恰好替为翁氏和魏悬开脱了吗?要知道今日他来知明堂,不少人都看见了他是怎么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