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下山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空手而回又回得晚,自然免不了姜父姜母的几句询问,好在她提早想过说辞,只道是走得太高,离得太远,一时赶不及回来。
她从小听话懂事,姜父姜母也就没有多想,再加上幼弟见阿姐回来,黏着人让她陪他画画,更是让二老没了机会追问。
次日,姜拂照旧上了山,又借口中午不回去,带上了一锅早起熬成的小米粥。
到了洞穴,本以为时辰尚早,沈燚应当还在歇息,可哪想微弱的烛光下,席子上的人竟一同昨日她离开时那般靠在洞壁上,听到她走近的动静,也只是虚虚地睁了下眼,很快便又重新合上,像是没多少力气支撑他清醒着。
“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烧回来了?”姜拂急急蹲下身,伸手便朝着他额头探去。
手背处虽能感觉到异于平常的热意,可明显是比昨日要好些,她稍稍心定,又连忙看向他腹部的伤口。
“是不是伤口碰到了,不舒服?”她轻声问,下意识想要拉开他的外衫看看里面的情形。
只是没等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衣衫,一只大手便突然抬起按住了她。
“我,没事,”沈燚微喘着气开口,语速很慢,“不过是夜里伤口有些疼,没有休息好罢了。”
姜拂一脸不确定地看着他:“当真没事吗,若你觉得不舒服,我还是下山一趟去请大夫来瞧瞧吧。”她多少还是对自己处理伤势的能力有所怀疑。
沈燚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不,不必麻烦,也请姜姑娘不要让旁人知晓我在此处。”
姜拂一顿,忽而想起自己昨日也没过问他为何会受伤,现在听他这么说,莫不是被人追杀,需要躲着避着才好。
眼下也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她先答应下来:“好,我不会说出去的,可你伤口疼得睡不着,这样下去,烧退不了,伤口也好不了啊。”
“不碍事,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休息两日便会好转。”
沈燚语气轻松,只是不知是真的没关系,还是仅仅为了让她宽心。
姜拂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搬来一旁的陶锅,从里头盛出一碗粥,道:“先喝一点粥吧,说不定吃一些东西,反而能好好休息。”
沈燚视线在碗里淡淡一扫:“嗯。”
姜拂喂他吃完粥,又煎了药喂他服下,等一切做完,他却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姑娘还有别的事要做吧,不必一直守在这里,我一个人能行的。”沈燚说着,又朝姜拂带来的竹篓看了眼。
姜拂注意到他的目光,略微犹豫:“昨日我没有带草药回去,爹娘虽未怀疑,但今日若仍空手而回,只怕会引起他们多想。”
“嗯,在下明白,姑娘已经帮了在下许多,也当为自己多多考虑,莫要为了在下与家人起了冲突。”
沈燚这话,显然是以为她不带草药回去便会引来爹娘责骂,姜拂知道他有所误会,但解释似乎也没有必要。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今日确实不能一直陪在这里。
“大约两个时辰我便会回来,你好好休息。”
姜拂叮嘱完就离开了山洞,原以为这两个时辰里,沈燚应当能够多休息一会儿,但等她采了草药折回,却发现他仍没有阖眼睡觉,且高烧虽然已经退的差不多,可他的脸色反而更差了一些。
“你,你可有别处不舒服?”她不由担心是不是其它地方出了毛病,怎的吃了药退了烧,人看上去还更憔悴了。
沈燚还是否认:“我很好,姜姑娘不用太担心。”
这样的回答,姜拂听了几遍,也只能作罢。
午饭时候,两个人还是用小米粥简单应付,姜家是普通人家,没什么山珍海味,沈燚显然也是清楚,因此并没有要求更多。
午后,姜拂有些疲倦,想着下午还要出去采药便索性直接在洞里休息了一会儿。
一张席子,两个人各坐一端。
一开始,沈燚还是眉头微蹙着靠在洞壁上,若是细细看去,还能看出他面上强忍的烦躁与不耐,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眉心蹙着的小结也渐渐舒展化开。
“啪嗒。”
一阵阴风从洞外吹进来,摆在席子边的竹篓随风歪倒在了地上,发出极轻的一道声响。
沈燚猝然惊醒,一睁开眼便僵愣着不动,黑曜石般的瞳仁划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暗芒。
他,方才是睡着了?
沈燚眼中莫名复杂,他已许久未曾在昏暗之处阖眼歇息,怎么可能……
就在他满心困惑不解时,一丝清冽的梅香落进了鼻息之间,他微微一怔,这味道并不陌生……
他不由转头看向席子的另一头,那里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着,正安然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