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依淼下意识的就往心理社团教室里望,瞅了好几眼,社团中心太大了,教室也多,啥也没看到。
“她不在里面,不过马上过来,我要把资料交给她。”
“那……”粟依淼竟有点莫名的紧张,“你先等着啊,我上个厕所,待会再来找你啊。”
粟依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看见杨木青,还是不想看见杨木青。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是有些记挂杨木青的,但许久没见,咋一要见面竟还有些无所适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以前没那么害羞的啊。
“社团教室里有,我带你去。”任榕关照的先行进门了。
粟依淼心里直打鼓,但一想,进就进,怕什么,自己见一次杨木青怎么还怕了,就是欠点钱而已啊,自己是被社团给踢出来了,但还不能在社团借个厕所上吗?
粟依淼心里是这么想,但动作却十分迅速,上完厕所就和任榕往外面走。
“咱们坐在远一点地方,看见杨木青了你就去,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粟依淼说的急,脚步也急,刚一出门,只觉得撞上个宽厚的胸膛,她抬起眼眸,看见一个微胖的高大女生,脸色红润,胸前波浪被她撞的荡了又荡。
“诶——那里来的小朋友,没头没脑的,怎么不看人呢?”
那高大的女生将粟依淼的领子揪起来,将她整个人往旁边摞了摞。
真的是,好大的力量啊。
粟依淼这才说抱歉,余光看到高大女生身后站在一个人,身材窈窕,高挑,带着清香似的风。
杨木青。
粟依淼心里震了又震。
还是碰到了。
杨木青看她的目光先是诧异的,但马上便沉静下来,微微颔首。
“杨老师,社长。”任榕先行打了招呼。“我同学,来这借个洗手间。”
“嗯。”杨木青轻轻点头,接过任榕手里的资料,随意翻看了下。
“做的不错。”
杨木青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却肯定,大致看了一下后,杨木青将资料合上,放在一旁的社长手上。
她轻轻的抬眼,挑眉。
“去吧,可以休息了,和同学去玩吧。”
整个过程,杨木青的目光都没在粟依淼身上停留过,她们甚至都没打招呼。
“好。”任榕点点头,和粟依淼说:“等我一下,我水壶落这了。”
粟依淼嗯了声,就站在原地。
这时高大的社长也离开了,应该是去放资料了。
粟依淼和杨木青对着站着,周围寂静无声。
半晌,粟依淼幽幽的开口:“你好。”
也许是受刚才任榕的影响,她无比的正经,甚至差点都想轻轻弯腰的伸出手去了。
杨木青嗯了一声,抿了抿唇,朝门里最近的沙发区指了指;“坐吧。”
两人相对而坐。
杨木青还是像以往,拿出手机来处理信息。
而粟依淼无所事事,也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来划了起来,但眼神飘忽着,她发现杨木青今天穿了平跟布鞋,可是还是比她高。
不对,只是比金澄高,她还不一定比她高呢。
也许时间很短,任榕几乎是和社长一起出来,俩人走出来便听见社长的大嗓门有些惊奇:“咦——杨老师咱不是动身的吗,怎么又坐了下来?”
这话说完几乎是同时,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微信收钱进账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只是周围太安静了。
社长一个健步窜到杨木青身后。
“杨老师又进了多大手笔啊——”
杨木青迅雷不及掩耳的将手机放下,锁屏,放到包里,整个流程花了不到两秒钟。
“走吧。”那语气竟有丝冷酷。
杨木青起身,先行出去了,留着社长两眼犯花。
“看到了吗?多少啊?”任榕打趣。
“看了个寂寞。”社长摇摇头,一脸无奈也跟着出去了。
而粟依淼心底一震,她小心的点开杨木青的微信,红包已被领取,时间显示刚刚。
嘴巴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止不住的上扬。
粟依淼将温热的手机捏在手上,小步轻快的也跟着任榕走了出去。
学校食堂二楼的奶茶小站,下午很清净,价钱又实惠。
价钱实惠是主要。
粟依淼和任榕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为什么要帮我啊?”粟依淼问的认真。
任榕不慌不忙的喝了口牛奶,上嘴唇上还浮着些奶印。
“我其实不认识你,但认识你的名字。”
“怎么说?”
“我第一天进社团的时候,看见学长手里的人员花名册,有许多新生的名字和面试情况,大家被问的问题都差不多,但是问题的回答会有大致的记录,你的回答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你还记得那个问题吗?如何看待心理咨询与当代社会现状的关系?”
粟依淼想了想,那天醉酒,回答的问题她都快忘了,只记得个大概,总之答的有些自我,甚是洒脱,但也确实是她真实的心境。
“你先是从专业角度分析,分析的有逻辑,知识储备也很大,简直就像……像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人一样,其次上升到了社会和哲学高度,这是让我很吃惊,你说心理咨询像是渡人,渡人的过程中更重要的是渡己。”
任榕舔了舔嘴唇,称赞着说:“很妙。”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粟依淼一时脸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我——也没进社。”粟依淼直叹气。
“就是啊,当时之所以好奇,一个是你的回答是所有的回答里我觉得最好的,然后是……杨老师也很喜欢你。”
“杨——为什么啊?”
“那本花名册名单都是正副社长整理的,面试的记录都很简洁,但是你的不同,你是杨老师亲自整理的,每个问题都记载得很细致,关键是她亲自用笔写的,杨老师的字迹很好看,我认识的。”
“真的吗?”粟依淼有点吃惊。
“你不信啊,我给你看,我还拍了一下。”任榕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一张图片。
粟依淼接过,图片是花名册的一部分,手写体十分的端庄整洁,和杨木青的气质十分相符,上面记录金澄的姓名,年级,性别还有面试的三个问题,其中回答的答案被分点整理,有条理逻辑的呈现在纸上。
粟依淼深吸一口气,她敢打赌,不算当时喝醉了的情况,就算是现在,她都不一定能回答的这样清晰明了。
这个答案,一定是杨木青二度加工提炼之后的。
更让粟依淼没想到的是,面试回答的最后,杨木青加了一句简短的话:未来可期,共勉。
不知道为什么,粟依淼只觉得心里有股暖意,其中也夹杂着淡淡的失落感。
“哎——但是后来花名册被正式印下来,我就没有看见你的名字了,真的是特别好奇,于是我问学姐,学姐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就壮着胆子亲自去问了杨老师,我想她竟然能亲自整理,肯定是喜欢的吧……”
“那她怎么说?”粟依淼竟有些紧张。
“她说是由于你个人意愿的原因。”
个人意愿。
粟依淼在心里回味着这个词。
她以为杨木青要把她撒谎改量表的事给说出来,虽然是事实,粟依淼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别人背后搞不搞动作,事情既然发生了,她就不怕被人说。
但杨木青没说。
“所以当时我就记住你的名字了,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来,直到今天上午你坐到我旁边。”
“谢谢。”粟依淼真诚道谢,“今晚请你吃饭吧,怕以后没机会了。”
“怎么说?”
“画的太差了,可能……”
“不会的。”任榕说的笃定。“我对我的□□有信心,学校这种考试只是走流程而已,你还没有到完全不会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任榕这样的人好似天生给人一种可靠的直觉。
粟依淼也点点头,心情舒畅了不少,大手笔一挥的加了个甜点。
那天任榕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参加心理社,也没有问为什么考试上不会画画,两人甚至都没有聊各自的生活和学业,只顾着天南海北,从学校里的大杨树长得古怪一直聊到苏格拉底的死到底值不值得。
粟依淼觉得很舒服,因为她没有过去可聊,她也对金澄的过去并不了解,她有点寂寞了,她好想做她自己啊。
半晌,她们一坐就坐到饭点,粟依淼看着穿外涌动的人群,幽幽的叹息着:“我们做朋友吧。”
“好。”几乎是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答。
就好像已经回答过成百上千次的一个回答,一个人的长大,会交很多很多次的朋友。
粟依淼也是这样长大的,但此时的,在这个世界,却是第一次交朋友。
“你可以叫我阿水吗?”
任榕愣了愣,转而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这次眉眼中带了些上扬的笑意。
借着别人的身体过日子,一方面肆无忌惮,一方面却也索然无味,就像住着出租的房子,一边享受着便利的廉价,一边却不再肯用心的装扮它,不肯把它当做家。
罢了,这样的居无定所没有安全感。
粟依淼也想留下些什么,即使她只是个过客。
“阿水有一个心愿,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帮我吗?”
任榕眨巴了几下眼睛,郑重其事的坐的端正。
“你说。”
“我想,加入心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