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杯摔桌上了之后,桑欲沉默坐在沙发上,面色不虞。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最终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内心尚未磨泯灭的良知,重新倒了杯水端在手上,沉着脸往楼上房间走。
其实程俞年也没错。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恶意针对自己,伤害自己的人抱有可笑的善良,更何况她欺负他已经好几年了。
兔子还发威呢,别说程俞年以前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alpha,尽管只有b级,但alpha骨子里的傲气是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压和侮辱。
而且现在还被她给标记成了omega……
不断给自己洗脑,桑欲终于在进房间前一秒稍微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
其实,她有想过自己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直接把程俞年给干掉,但一是不确定剧情的影响度有多少,二是……
她穿过来前穿过来后都没干过这种事。
桑欲很明白自己,她不屑于趁人之危,哪怕这个人之前是她的死敌,以后还会杀了她,她都下不了手。
至于以前那些事,虽然从读者角度来说,原文中的“桑欲”凶残暴虐至极,把男主的不少追求者都弄了个半死,但对于真正亲身经历这事的桑欲来说,事情其实很简单。
就是一群alpha不知天高地厚,拼尽全身解数为了在心仪omega面前挣得面子和荣光而已。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无论穿没穿书,无论是从前的蓝星还是如今的星际,这都是桑欲坚定不移信奉着的自然铁律。
更何况,她从来只是点到为止,从未真的伤到那些人性命或者导致那些人半身不遂,除了爱阴人外,她和原文中“桑欲”的性格其实蛮对不上的。
手拉住握把,正要将拇指放上去解锁开门时,桑欲犹豫了。
思索两秒,还是收回手,手指自然弯曲成扣敲响门。
“叩叩——”
“程俞年?醒了吗?”
桑欲侧身靠近门听里面的动静,她本来想直接开锁进去,但想又到程俞年已经成了一个omega,便觉得这行为不太合适。
那就只能敲门了。
她没干过这种事,耳朵听半天也没听到个什么。
没有回应,桑欲敲门的手继续举着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别扭得紧。
“程俞年?”
是还没醒?或者是尚在依赖期没有意识?还是已经走了?
拧着眉等了接近一分钟,桑欲到底失去了耐心,手一放便打开了门。
“程……”
关上门,程俞年三个字还没说完,她便发现了床上本来的小鼓包已经瘪了下去。
真走了?
桑欲放轻脚步,慢悠悠走到自己床边,将手中的水随手放在旁边矮柜上,盯着空落落的床若有所思。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有些搞笑。
她居然会觉得程俞年可怜。
可怜吗?
人家omega被标记了依赖期至少都是三天,哪怕用了药也要接近一天,程俞年倒是速度快,用了药半天不到就生龙活虎走了。
是该夸赞他不愧是原文中最大的反派吗?
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桑欲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鬼使神差将手伸到被子里程俞年先前躺过的地方探了探。
……还是温的?
不至于啊,她体温低很怕热,所以房间里用的东西大多都是散热极快的,如果说程俞年在她回来之前就走了,那这么久的时间,被子里的热早就该散了。
但程俞年也不可能是在她回来之后走的,她方才一直在楼下,有什么动静都能知道,程俞年走不可能能躲过她的眼睛。
再说了,中央联盟对omega设立了专门的保护法,他跑什么?
该跑的人不该是她吗?
疑惑再上心头,她收回手,视线在房间里从左至右仔仔细细地扫过,却也没见着哪里有程俞年的踪影。
桑欲有些颓废地坐在了床边。
【……被临时标记后,omega会陷入一段时期的依赖期,在此期间,除了alpha本人的抚摸拥抱和陪伴,omega们还可以用带着alpha信息素的物品来缓解。】
【比如,贴身物品和衣物……】
脑子里想起这段话的时候,桑欲腾地站起身,一眼扫过,最后朝房间里的黑木柜走去,再猛地拉开柜门。
看清柜子内部的桑欲:……
自己想多了吧。
这么乱,狗都不来。
正要关上柜门时,一股浅淡的乌木香又逸进了她的鼻翼,低头看过去,一截埋在另一边散乱衣物里雪白的脚腕映入她的眼帘。
……程俞年?
来不及多想,桑欲蹲下身赶紧将那边衣物扒开,果不其然,程俞年就被埋在里面。
他还是之前那间松垮垮的白衬衫,整个人蜷缩起来,将头掩进臂弯,背部绷紧抵在柜子的角落里,身上还散乱着桑欲的衣服。
整个姿态,像极了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兽。
桑欲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程俞年?”
“程俞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桑欲没有贸然动手,只蹲着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程俞年刚开始没有反应,等她喊了好几声后,他才缓缓抬起了头,气息凌乱急促。
“你……”
一双红肿的眼对上了视线,桑欲要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喉咙里。
内疚爬满了她的心头。
但很快,桑欲就觉得有些不对,她抬起手在程俞年眼前挥了挥,他的眸子却还是雾蒙蒙一片聚不了焦,对她的问话也没有什么回应。
像是没听到一样。
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应激。
omega发热过久,会发高烧,如果一段时间后还不退烧,便会出现应激症状,双眼暂时性失明,意识模糊不清。
就像程俞年现在一样。
桑欲额头一跳,对自己先前随意给他注射药剂后便离开感到一丝后悔,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得将他送医院。
想要收回手,程俞年却已经攥住了她的手,无意识将自己的脸往她的手上放。
“程俞年我先送你去医院。”
桑欲说完便毫不犹豫抽出了自己的手,准备把他抱去医院,但眼前的人又将头缩了进去,比先前还埋得深,低低的哽咽一声又一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
她不明所以,但她能发现程俞年对她似乎比之前更抵抗了,她稍微靠近一点想要抱他,他便开始躲,靠得越近,他就躲得越厉害。
但他本来就在角落,再怎么往后退也退不了。
是因为……她刚才抽出了自己的手?
桑欲只感觉自己头脑发胀。
又生气,气又想发发不了,她便只能恼怒地,抬手将自己用来遮掩信息素的便贴撕下来,同时往后退了两步。
一股带极强侵略性的风信子香顿时溢满了整个衣柜。
强行压下怒气,桑欲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带着些引诱的味道,对他伸出手,说:“程俞年。”
“过来。”
“来我这儿。”
在信息素席卷这一方小天地后,桑欲看到程俞年的身体确实放松了不少,听到她的呼唤后,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颤抖着伸手回应她。
桑欲心头一松,立马上前将他抱起。
她从前对程俞年看不上,从没拿正眼瞧过他,现在将人抱在怀里才发现,往日里脸色又冷又冰,身高同她一样的人原来这么轻。
她不自觉将人抱紧了些。
回应她的,是他围在她颈肩,越来越用力的手。
“……别走……”
“不走不走,”桑欲心情好了不少,将人颠了颠,换了个更让他感到舒服的抱姿往门外悬浮车走,“我带你去医院。”
……
“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回事?”
“这种事是能忘的吗?再来晚点儿,患者的腺体都要损伤了,你就没发现他的信息素都浅淡得没有味儿了吗?”
程俞年情况比较危急,匹配到的治疗大夫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医生。
老医生脾气暴,以为桑欲和程俞年是一对儿,且认为桑欲对程俞年一点儿不上心,标记后自己高兴了就把人给留着一个人了。
这才穿着白大褂,边看检验结果配药边骂面前的桑欲。
责备的语气让桑欲只能点头回复:“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
程俞年的信息素是乌木香,而桑欲从小接触的都是乌木香一类的信息素,所以对这种味道并不是特别敏感
方才她确实没想起程俞年的信息素。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发现他。
好在老医生开药时间快,责骂时还会同时问问情况,倒也不至于让桑欲太过难捱。
“医生,我……我爱人大概什么时候能清醒啊?”
老医生白她一眼,怒气未消:“清醒还早着呢,谁让你莫名其妙丢患者一个人,他又不知道剂量,注射了好几人份的杜亚来对抗依赖期。”
桑欲:……有没有可能,是她不清楚剂量给他注射的……
摸了摸鼻子,桑欲自知有错,认错之心异常诚恳,医生说什么她应什么,一点不敢顶嘴。
老医生说了几句后,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语气倒是没有方才激烈了。
“他身体虚弱得很,是才分化吗?”
桑欲愣了两秒,眼见着本来在纸上勾勾画画的老医生又要抬头教训她时,赶紧答是。
老医生点头。
怪不得,她以前也遇到过分化超时的,确实又虚弱又不耐药,兀自沉吟了会儿,老医生终于交给桑欲一页药方:“再观察两个小时就能回去了。”
“谢谢医生。”桑欲小心翼翼接过来,刚转身,就听老医生冷哼一声:“当alpha的,还是要对自己的omega上心。”
“记得这几天把人照顾好,别折磨人了。”
桑欲:……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