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袄袄数了数钱袋里的碎银子,叹了口气,艰难道:“江袭哥哥,你少吃一点吧,咱们都穷的叮当响了,再这样下去过两日就得睡荒郊野外了……”
陆袄袄一个六岁大的小人,头顶上扎着两个羊角小辫,身上穿着好几日未洗的花袄子,她伸手拽了拽身边的江袭,不赞同的望着他。
江袭皱了皱眉,道:“等找到那负心汉就有钱了,再说就点了这么两样,瞧你这抠搜的模样,做人要宽厚大气明白吗,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夫婿的,你可知我平日里在一线天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我都丢着玩。”
陆袄袄好生无奈,江袭哥哥又开始吹牛了。
一个月前平阳陆家被人灭门了,江袭为寻雪敛,正巧来到陆家,这陆家是雪敛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远房亲戚,他赶到时陆家满门都死光了,就剩一个孩子藏在柜中。
这孩子虽是雪敛不知隔了多少代的远亲,终究和雪敛有着一份亲缘在,所以当陆袄袄像个小可怜一样跟在他身后时,江袭没忍心,把人带在了身边。
谁知道这举动是给自己找了个小管家婆,陆袄袄瞧着乖巧可爱,内里主意大着呢,一路上处处管着他,他打个人小崽子要拦,他发脾气小崽子便冲着他念道德经,他肚子太饿随手在地里挖了个红薯吃,小崽子竟强迫他去跟人道歉……
江袭肆意妄为惯了,何曾这般憋屈过?江袭有想过要把小崽子丢了,可这娃儿年纪小小却很聪慧,瞧出了江袭的想法一样,走哪都要牵着江袭的手,江袭甩也甩不掉,让这小拖油瓶跟了整整一个多月。
陆袄袄说:“既然吃惯了山珍海味,以后就别挖人家红薯钻人家猪圈了,种地养猪不容易的。”
陆袄袄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注视着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很是执着。
江袭一哽。
江袭是妖,欲望重,贪念口腹之欲,即便到了他这个等级,已经完全可以辟谷了,却还是改不掉吃东西的习惯。某日江袭瞧着地里两个庄稼人在烤红薯吃,那香味飘了老远,江袭也馋了,身上没有人界用的银两,便趁人不注意偷偷挖了两个红薯吃。
陆袄袄瞧见他这举动,不依不饶,当着他的面说教了好半天,最后拽着他去和那两个农人道歉。
这都要怪雪敛,他的好道侣,若非雪敛忽然离开了一线天,不知所踪,现在的江袭还躺在一线天的奢华寝殿内享福呢,至于连吃个红薯都要偷偷摸摸么。
江袭心中憋气,雪敛前一日还掐着他的腰,在塌上好声好气的哄着他共赴云雨。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唯独在触碰到江袭时,像失了阀门的闸,欲望倾泻而出,在江袭身上永远有使不完的力,粘人又缠人,江袭给了定了一周两次的规矩,这人却也总不收敛,上了塌便是活脱脱一个老流氓。
就是这么一个遇到他就急色的人,竟第二日就不见了,连声招呼也没打,从他的世界消失,江袭几乎将整个修真界翻了个底朝天。
江袭看过不少戏剧小话本,雪敛这睡完了就跑的举动,与凡间那中举后抛弃糟糠妻的负心汉又有何异?
江袭下定决心,等找到雪敛后,一定要恶狠狠惩罚他,玩弄他,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负心汉真的在这里吗?江袭哥哥你没有算错吧。”
陆袄袄眼睁睁看着江袭辛苦寻找那负心汉,她也不知道负心汉是谁,也不敢问,但瞧江袭那日渐焦灼的模样,只知道对江袭来说,那定是分量极重的一个人。
陆袄袄和雪敛是血亲关系,这一路江袭利用陆袄袄的血,倒也算出了雪敛的行踪,卦象显示他要寻的人就在位于西南方的横断山。
“我虽掐算之术不精,可也看得懂卦象。”江袭不满道。
陆袄袄去找小二结了账,回来时应了一声:“希望这次是真的。”
隔壁桌,一行穿着白衣的弟子落了座,那四位弟子的衣摆上绣着一个云字,显然,是凌云宗弟子。
其中一个弟子道:“唉,最近世道不太平,师兄师弟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另一位弟子接话:“可不是,一个月前千佛寺的圣钟被一线天那位小魔头给偷了,不仅如此呢,那魔头缺德的很,给人家喝水的井里下了咒,第二日整个千佛寺的僧人都长出了一头浓密的头发。”
“哈,据说直到近日,那咒也没有解开,头发一剃光便又会重新长出来,之前圣僧开论佛会,一个个穿着袈裟,发丝浓密,那场面别提多好笑了,圣僧们脸都是绿的。”
“害,不仅如此,同样是一个月前,你们知道寻剑宗吧,那里面可都是一群只知道打架的疯子,那魔头直接闯入寻剑宗,把人家宗门给拆了,还把那群剑疯子的宝贝剑下了咒变成了一头头小猪,前几日我一朋友去寻剑宗跑腿,瞧见那群剑疯子们个个都怀里抱着一头猪,合着宝贝剑变成了宝贝猪!”
“那群蠢货剑修就不知道换一把剑?”
“那哪能换啊!本命剑如同他们的媳妇儿,你会把你媳妇儿丢了再换个吗?变成猪又怎么样,凑合着过呗。”
“惨!太惨了!这魔头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好好的一线天不呆,偏要来这人间兴风作浪!”
“唉,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妖界的三圣之一啊,妖界三圣,人界二尊,魔界一君,世间六大高手,还真是咱们人界惹不起的存在,除了另外五人,谁能管得了他,人界的两位仙尊都不问世事已久,谁敢管?”
“如果只有千佛寺和寻剑宗遭难也就罢了,后面八大宗门也陆陆续续的遇袭,人界十大宗门,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之前还给你留个一线天的土特产,这特么谁遭得住?”
“你说下一个,该不会就轮到咱们凌云宗了吧?”
“呸呸呸,别瞎说!那魔头已经停手将近一个月了,指不定是洗心革面了!”
……
陆袄袄拽着江袭的衣摆,二人正要离开,听到这话,陆袄袄忍不住抬头,满脸正色道:“江袭哥哥,听见没,你如果继续偷挖人家红薯,以后就会长成那样的坏蛋。”
江袭:“……”
江袭目光复杂,他说:“其实那坏蛋是我。”
“你怎么又吹牛。”
这一路陆袄袄不知道听江袭说过多少回这样的话了,把自己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称自己是上天入地第一人,脸皮忒厚,若不是陆袄袄知道江袭的修为,险些就要信了。
江袭:“……”
“你这么穷,连顿饭都吃不起,再看看你这筑基期修为,就你这点修为,你也就只能偷偷红薯摸摸猪圈了,你能欺负的了谁?”
江袭:“……”
实在不忍心说是他刻意压制了修为,人界对他太过敌视,他的大乘期修为一暴露,个个都提着刀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江袭来人界只为寻雪敛,并不想自寻麻烦,之所以惹上那些宗门,归根究底他本只想问个路,那些宗门却想要他的命,他又不是圣人。
江袭叹息一声。
陆袄袄道:“不要难过,虽然你成为不了兴风作浪的大魔头,但是江袭哥哥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很善良的普通人。”
江袭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在挖苦他,他不是普通人,也不想做普通人谢谢。若他真只是个凡人,当初雪敛还会看上他吗?
江袭摇了摇头,和陆袄袄一前一后走出酒楼。
这横断山上只有一个宗门,凌云宗,雪敛正在此处。
江袭并不打算直接杀上宗门,他给雪敛送了一份大礼,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雪敛是个怎样的人,他要让雪敛的脸面尽失,这就是始乱终弃的下场。
两日后,凌云宗云灵仙子的儿子满月了,正要举行满月宴,宴请四方来客,整个横断山都处在一片洋洋喜气之中。
江袭牵着陆袄袄,站在凌云宗的宗门前,宗门旁的石碑上刻着意气凌云四个大字。
江袭对陆袄袄道:“还记得我嘱咐过你的吗?”
陆袄袄听此,拍了拍胸,道:“记得,放心好了,等见到负心汉后,我就叫他爹。”
实在因为江袭太穷了,陆袄袄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露宿野外了,如果能讹上那负心汉,也好有个歇脚的地不是?陆袄袄一点也不想睡破庙义庄那种地方了。
陆袄袄刚跟着江袭那几日,晚上不是露宿街头,就是睡在布满灰尘蛛网的破庙,那日子别提多难熬了,陆袄袄没办法,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本命小金锁给当了,二人这才有点银钱。
“乖。”江袭夸了一句。
那守山门的小弟子眉目清秀,今日门内地位稍高一些的弟子都在院内吃酒席,只有他们这种外门小弟子留着做看门清扫的苦活。
小弟子姓元名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远远的见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来。
大一点的那人瞧着像个少年,身形清瘦,二十左右的模样,一张脸白皙漂亮,乌黑的眼睛里带着点点灵光,是个灵动俊美的年轻人。
他身上穿着的黑衣不知是何材质,衣襟边缘勾勒着金丝云纹,淡金的日光洒在上面,流光溢彩。
他身边的小丫头就随意多了,身上穿着洗白了的花袄子,那花袄子花花绿绿的,实在称不上好看,但小丫头胜在小脸圆润可爱,带着婴儿肥,倒也算讨人喜欢。
元青定了定神,问:“二位是?”
江袭慢条斯理的掏出了请帖,道:“受邀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