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就是燕国来的质子奚容?
怎么会这么巧?
不算巧。
其实他们算是极有缘分。
本来, 燕国的七皇子、孤苦伶仃来到楚国第一个见到的应该是他。
皇帝就是这么巧的,把迎接奚容的重任给他。
燕国的国土不过楚国的一半,又是内斗严重, 外无强兵。
隐约听说燕国的七皇子极为不受宠,不知燕国发生了什么破事, 听说好几次七皇子差点被处死。
刚好要挑一名皇子来楚国, 七皇子虽然是被当做弃子来了燕国,但又有听说他是自愿来的,主动请缨。
那该是多么厌恶燕国, 才自愿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当质子?
是时两国交战, 最先杀的就是质子。
就算是和平时期,敌国来的质子又怎能是好过的?
一般都会被人欺压, 受人眼色, 更甚的是,若是小国的质子在大国, 为了生存下去, 还有依附于权贵,给人玩乐。
郑渊猛然站了起来!
“世子爷?世子爷您怎么了?”
到底在燕国过的什么日子?竟不惜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来到楚国。
如今二皇子对他如此嘘寒问暖,如此的看重、如此的将人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凭什么?
原本。
他若是那日多等一等, 只多等一两刻,就能接到了人。
他今日对美丽的小质子一见钟情,可见是前世有缘,可见那日若是见了必然也是喜欢至极。
听说他后来用尽了门路要结识他, 听说他连他的亲信许仲都以礼相待。
那日,他还在秦书阁门口亲眼看见许仲拿着礼物去献殷勤。
许仲是谁?多么利己的一个人, 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道貌岸然的卑躬屈膝, 实则一身傲骨。
这么反常的事, 他怎么就不留意一下?
偏偏还放出话,说那燕国质子要巴结他,他根本不屑。
这话有没有传到奚容耳朵里?
方才,他还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郑国公世子,奚容是什么表情?
他忘记了。
他只记得很快二皇子就来了,极为亲昵的带着人兴高采烈入了场。
若当时他接到了人、若那日在秦书阁门口见到许仲的时候他多注意一眼。
在当时可怜的小质子到处求靠山四处无门的时候,只要轻轻的伸出手,现在还有二皇子什么事?
可偏偏他先放了狠话,偏偏他一次次全部错过了。
二皇子是是个什么人?
这种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家伙,对待兄弟都没有一点人情味,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做了燕国来的小质子的靠山?
那美丽柔弱的小质子,在燕国就是常年被欺负,身上肯定没什么钱财和细软,就算有,二皇子怎么看得上那些?
瞧现在,二皇子那狗样,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人,一眨一不眨的,仿佛是被迷了魂似的。
两个人那般亲昵,喊的是容容,喊的是齐安哥哥,这个可是喊情郎的喊法呀!
他可听说,好些小国的质子做了皇子的情人。
他们私下里可是这种关系?!
很像二皇子那贱人做得出的事!他从小就是这么个落井下石的性子,如今柔弱美丽的可怜质子正好要一个依靠,他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这样,他会好好将人护着,心肝似的捧在手心里。
而不是这样,连来个蹴鞠大赛都在门口被为难。
还带着人来显摆?
如今已经有好些人在胡乱猜测奚容身份了。
多是猜和二皇子有什么隐晦的关系。
他太漂亮了,进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打探他的身份。
有人听说是燕国来的质子,也惊讶了一下。
燕国的质子殿下生得如此美貌,听闻他曾是在燕国是个被欺辱的小可怜,如今到了楚国,应该是到处找靠山吧,怎么当初就没听过?
“动静闹得可大了,听闻那小质子可怜兮兮的,还想接着郑国公世子的亲信扒上世子爷这颗大树,可世子爷都放了话,说不乐意,说休想,当时长安城好些人看了笑话的。”
“啧,你们瞧那不是世子爷么?怎么眼珠子好似长在别人燕国质子身上似的?”
“嘘,别说了,他听见了要发火了!”
郑渊转头盯了一眼,听不出是谁在窃窃私语,但是表情跟要杀人似的。
安王慢悠悠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郑渊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做才能把人抢过来?”
安王瞧了一眼正在和二皇子说话的奚容。
那可真是端端正正美丽冷清的绝色佳人,任谁见了都会心动。
明知道郑渊为什么要抢人,偏偏还问:“怎么着,那人是你的?”
郑渊想,原本应该是我的,奚容不喜欢燕国,如今来了楚国,那可不是要扎根了?
到时候算是和亲,岂不是美事一桩?
郑渊说:“那小质子明显是不乐意的,谁都看得出他对二皇子是强颜欢笑,不知那二皇子使了什么手段,去哪里好像都要把人绑着,仿佛是他的人一般,如今全长安的权贵都知道了。”
安王说:“你别迷了心窍了吧?那燕国的质子殿下,明显是不简单的。”
他查过这个人。
厉害得很。
据说在在燕国把他头顶的兄长、也就是太子给阉了,如今来到楚国算是来躲难。
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不死也要脱层皮,可他却成成功用质子的身份躲到了楚国。
甚至短短两个月内和二皇子成为了知己,还有几名知名谋士对他极力推崇,赞不绝口。
郑渊突然生气了,“你怎么说他的坏话?他明明是孤苦伶仃楚楚可怜,已经是被欺辱到走投无路了,他是如此柔弱美丽又善良,刚刚还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单纯得如一张白纸、一轮明月、如天山纯洁的初雪,你居然说他不简单?!”
安王:“……”
罢了。
安王不再说话,瞥见奚容安静在坐在一边,若有人搭话都是一一回答,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他的身份本来很高贵,他坐在这里就算没有二皇子也是合理的,渐渐的,好些人都找他说话。
终于没人了,他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脸颊有一丝薄红,单薄的肩膀都有些发颤的。
安王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连忙跟着。
这时候人正好是多,待会儿郑渊要上场比赛蹴鞠,去换衣服了,二皇子也去接待贵客,或是和皇子们喊寒暄。
安王觉得奚容实在不简单,如此急匆匆的离场,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便是跟了上去。
蹴鞠的场地是非常大的,好些房间分不清是在哪里,漂亮的燕国质子走得很急,却很慢,在两个回廊那边转了一圈,安王刚走过去想出声,便见奚容竟直直的往前倒了。
前面有个栏杆,下面是一些尖锐带刺的花,还有坚硬的石块,若是掉下去不仅会受伤,严重的话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安王想都没想,瞬间就到了人跟前,一把将人搂住了。
冰雪似的美人脸色苍白,一身的美人骨软在他怀里,手脚冰凉,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喂……”
喊一声,没听见回应,见他苍白的唇微微张合,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很轻很轻,就算凑近去听也是听不清的。
有些可怜。
方才远远一观,便知道是名难得的美人,如今这么近的距离,把人搂怀里,垂眸一瞧。
那可真是漂亮得没边了,皮肤雪白细腻,柔弱漂亮清丽无双,仿佛即将消逝的美丽神迹。
令人穆然心一慌。
安王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把人抱进自己的休息室里。
位高权重的贵族、皇子们会有自己的休息室,因为蹴鞠是室外多人运动,因此容易受伤,所以是配有大夫的。
他的亲信已经去请大夫。
进了自己的休息室,给人喂了半杯温水,见人脸色终于好了些。
刚刚搂抱起来,奚容的身子骨冰凉至极,好似一身玉骨般,还轻微的发着抖。
好轻。
轻轻一捞就搂在了怀里,浑身冷极了似的,要人好好帮他暖暖。
如今已经接近夏日,可奚容好像还是很怕冷似的,楚凌便是又给他盖了一件厚棉被。
那长发如瀑布般砸床上凌乱的铺盖,他似冰封的美人安静的躺在床上。
楚凌瞧了瞧,心想,难怪把郑渊三魂五魄都颠倒了。
楚凌见他好似还在说什么,便侧耳去听。
好香。
方才搂抱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药香,夹杂着清浅的,更迷人的香味。
他贴近,仿佛听见他在喊。
“哑奴……”
楚凌微微蹙眉,猜想这人大约奚容的奴才,奚容也许是有什么病,便连忙差人去找那人拿药。
一般的侍卫不能进场,便是进来了,也得在固定的地方待着,不准在贵人那边。
场内有无数侍从伺候人,一般是不需要公子们的侍从也跟着。
奚容是他国的皇子,侍卫更不能带在身边的。
一边让下人去找奚容的侍卫,一边是请了大夫。
大夫很快就到了场。
稍微把了一下脉,唉声叹气的说:“王爷,这位公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您做好准备吧。”
安王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大夫以为奚容是他的人,便让人做好准备。
奚容如此长袖善舞,在楚国如履薄冰,知道自己病成了这样吗?
大夫说着就拿出了针给奚容来扎。
而这时,突然间门被撞开了,一名高高大大的侍卫跑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把大夫和安王全部推开了,已经是把奚容护在了身后。
安王身后的暗卫瞬间出手,但那哑奴却是个极为厉害的练家子,他身上没有带武器,单凭双手就将暗卫打退了好几丈。
安王出手制止。
哑奴再也顾不得那些人了,连忙把奚容搂在怀里,又用被子好好包裹着,暖着身子。
又从身上拿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一粒丸子给奚容喂了下去。
又从一旁倒了杯水喂奚容。
他垂眸,把人放在怀里暖好,嘴唇一张一合,好似虔诚的默念佛经祈祷一般,但楚凌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是个哑巴。
已经是百分百的确定这个男人是奚容口中的“哑奴”。
奚容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好像真的被暖到了,神情已是没有方才痛苦,眉头都舒展开来。
安王走过去,他俯身,想碰碰奚容的手是否还是冰凉,或是让大夫再把把脉。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郑国公世子郑渊睁大眼睛,紧接着愤怒直达脑门,气得要冒烟了,“你们、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