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世子无论到哪里都气势汹汹, 在皇子堆也好、长安街也罢,身后一般都跟着一些纨绔和一些狗腿子。
他自小和几个皇子不对付,也没有在夺嫡的旋涡里, 天不怕地不怕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很宠他, 已经是和皇子无异了, 什么事要是他一参与,水都得搅浑。
不知名的漂亮贵公子想带着自己的侍从入场。
这一场蹴鞠比赛长安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几乎都会来,有些小门小户不出门的家伙有些机缘的也会的, 守门的侍从见是二皇子的亲信带来的知道身份上没什么大问题, 也有些贵公子可以带侍从进门,比如是皇子们, 比如说郑国公世子, 但一般的人是遵从不带侍从进门的规则的。
奚容也没有非得要把哑奴带进去,但二皇子亲信和本来就有过节的守门人起了冲突, 哑奴护着他, 也被带着参与了进去,他身子弱,说话的声音小小的, 根本插不上嘴。
守门的见那小公子生得如此美貌,本来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权利,在门口让亲信受点挫,再卖个好给那小公子。
他真是迷了心窍般的, 一边觉得这不知名的小公子满身贵气十有八九是个小贵族,是他们这种下人够不上的。一边又想, 如果是其他身份就好了。
比如说, 二皇子从不知哪里弄来的小宠侍。
美人的身份一旦低等一些, 什么人都有点机会了。
又是拿着守门的小权利,想以此来做点什么事。
可没想到那新亲信如此不给面子,又是在大美人面前,谁也不让谁了。
如此,有些混乱,以至于郑国公世子来的时候,一声大喝,才被人听见的。
郑渊来的时候第一眼没有看见奚容。
奚容被哑奴挡住了,护得死死的,他在几个男人堆里都不算高。
楚国男人的骨架子本身就是高高大大的,侍卫们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奚容便显得格外娇小。
这门口地盘也不宽,奚容虽被护着,也快到角落里了。
哑奴是个下人,没有主子的同意,不敢随便碰奚容。
可以在暖床的时候把美丽的小主子搂在怀里好好暖暖,但是一般在外面、就算在家里,也不敢乱抓着小主子的手腕护着他,只能用身体帮他遮挡一些伤害。
奚容就藏在他后边,空间太狭小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就碰到了了人。
郑渊话音刚落,就被人轻轻碰到了。
这一刻胸口都酥了。
原本是没有看见是什么人的,但是单薄背脊碰过来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
那一瞬间满鼻腔清浅的香味,略微垂眸能看见少年精巧的耳朵和如玉似的纤细雪白的脖颈,
那耳尖略微的红,乌黑的长发柔软无比,没见着正面就知道是名乖巧美丽的小公子。
“抱歉,有没有碰到你……”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下意识抱歉的回望过来。
那声音轻轻的、弱弱的,温和有理,只是光听声音,让人心都软了。
一边是混乱嘈杂的争吵,一边是小公子轻轻弱弱的声音,不知怎么其他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能听见那轻轻的声。
接着他怔愣着,心脏狂乱的跳了起来。
他十八年来,父亲都说他不好女色,母亲担忧他还没长大,怎么就没个心上人,担忧他不懂儿女情长,甚至担忧他将来的婚姻和身体状况……
他原是认为玩玩闹闹喝酒斗狗爽快得很,一看那些沉迷儿女情长软趴趴的家伙就心烦,那些情情爱爱黏黏糊糊,根本是一眼都不看。
但此时此刻。
他对一名陌生的小公子。
一见钟情了。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和柔弱,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分明只是淡淡的看那么一眼,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但那一眼,让人魂都没了。
像是众多砂砾中美丽无暇的珍宝,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让人把他捧在手心里。
郑国公世子这一刻连话都说不完整,“别、别欺负他,我……”
身后的几名纨绔没发现世子爷的异常,只知道世子爷突然被人碰着了,那人被几个人男人遮挡,看不见样貌。
只知道世子爷被碰着了也不生气,却说话都嘴瓢了。
以往要是有人碰了世子爷,那可能要大发雷霆了。
如今在这么大的活动里,可能要顾及脸面,便是一点也不生气。
纨绔们往前走了几步,面露不善的问是什么情况。
守门的侍卫还是亲信,其实都是下人,他们是二皇子的狗,是贵族的狗,欺负不知名的小公子没人敢说什么,但是一旦像世子爷这样的贵公子在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郑国公世子一声呵斥,谁都没声音了。
郑渊的眼睛似挪不开似的、黏在了奚容身上,平日里大喊大叫惯了,稍微冷静了下来,于是给人出头了。
“怎么回事!本世子向来看不惯狗仗人势!说说!”
他离得近,眼睛一直看着奚容不动了,又是大嗓门,简直把奚容的耳朵都吵坏了。
奚容平日里在轻言细语的温和环境里,很少有人这般在他面前大喊大叫,当即被惊了一下,稍微挪远了些。
哑奴连忙把人挡在了身后。
郑渊见那美丽的小公子一惊,好似被吓到了似的躲了一下,连忙追上去说:“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不是、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他们,你别……”
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一瞬间言语贫乏。
好在奚容是个特别不会冷场的人,已经知道这可能是名身份贵重的纨绔,奚容已经温和笑了笑。
“才是要多谢公子为在下出头,这事原本是我的错,我自小身子弱,身边的奴才担心我,非要跟着进场,不小心起了冲突,这样大的场面我也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
郑渊愣愣的看着,什么话都没听清了,只知道这美丽小公子对他笑。
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含情似的,能把人迷的脑袋冒烟。
和他说话还这么温温柔柔的,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似的。
郑国公世子一瞬间有了对婚姻的美好向往。
纨绔们这才看见被挡住了奚容,一瞬间也愣了一下,又见世子爷这般样子,一瞧就是见着心上人走不动路、迈不动腿、眼睛只能黏在人身上似的。
根本无法处理什么事了。
几个人也是上道,连忙帮腔,“这可是我们世子爷的人,侍卫怎么就不能进场了?谁定的规矩?”
规矩是没有定死的,而郑国公世子也是准许带侍从的,他一旦这么说,没人敢反驳。
可关键。
这是二皇子的人。
不是世子爷的。
亲信是新亲信,人微言轻,没什么好身份,不像何泛一样身份尊贵,说是亲信,不过是新上位的贴身奴才,在世子爷和一众纨绔中,根本不够看。
当下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郑渊憨憨地笑了一下,“你别担心,我带你进去,这种场面我经常来的……”
说着,已经把其他人挡在一边,伸手像是个极为客气的家主邀请尊贵的客人入门一般,略微躬着身,好似悉心呵护宝物一般的,请奚容进去。
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还给奚容编造了一些身份。
他没见过的,说不上名号的世家子,一般是小官家的公子哥。
这一类公子哥很少有这么样的机会,他们一般是拼命读书才能出头,若是得了这样的入场机会,可能会攀上有权势的贵公子。
比如他一个经常跟着他的狗腿子,斗鸡斗得好,入了他的眼,也是小门小户的少爷。
但那人和眼前美丽的小公子没有一点可比性。
因为不认识,只能从小门小户里猜测,也许是来结交人了,多结交些权贵,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好不容易来了机会,便连忙来了,没想到在门口遭到了为难。
好可怜。
还说自己身子不好。
还不容易来了,竟是遭到了为难。
此时此刻应该很是难受吧?
那他现在岂不是和雪中送炭一般?
他如此仗义的带着人进场,而且对于小门小户的小公子,他可是天大的权贵,他不管是身份还是行侠仗义的态度,都是堪称完美!
往后他可以好好护着他,做他的靠山。
郑渊想通了这一点,已经是自信起来了,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一边走一边和奚容说话,“在下是郑国公世子郑渊,敢问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遥遥一声——
“容容!”
只见二皇子匆匆赶了过来,几乎是跑了过去的,到了人跟前还喘着粗气,显然是跑得快极了。
郑渊看见二皇子亲昵的靠近那美丽的小公子,那么近的距离,喘着粗气,说不定肮脏的气息还会沾染到小公子雪白似玉般的皮肤上。
这么恶心的家伙,那美丽的小公子,应该不会喜欢吧?
可没想到,那美丽的小公子竟然弯起着眼睛笑了起来,“齐安哥哥,你怎么来了?今日是你主持的大赛,可别来管我。”
郑渊眼眸睁大。
齐安哥哥?
容容?
原来是叫容容。
这么亲昵的吗?
他是谁?怎么和二皇子如此要好?
可既然要好,二皇子那废物却这么招待不周?竟然让人在门口被侍卫在欺负?
真是个废物!
方才明明是他出了头的,可是“容容”对他虽然是笑了,却没有这么弯着眼睛在笑。
如今二皇子来了,却这么亲近。
…………
郑渊入了场,和以往闹腾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待会而还有一场比赛是他的,可他没有丝毫要准备的意思。
眼睛像是坏了似的,只盯着一个地方,直看见容容被安排在了二皇子身边不远处的位置。
这个位置一般是坐皇子的,但不是以尊的左边,是右边。
右边。
有点微妙呀。
不是尊贵的贵客。
但是家眷一般可以在这样的位子。
右边方便照顾人。
呵。
郑渊的位置在左边不远。
明明这次蹴鞠大赛是二皇子主持的,但二皇子虽然忙碌,却见缝插针的和那小公子说话,惹得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纷纷在打听那是谁。
而郑渊这边,狗腿子们终于回来了。
“说。”
“世子爷,您真的不认识他?”
郑渊皱眉,“从前没见过。”
仿佛他应该认识似的。
“是之前陛下交代您在长安城门接待的燕国质子,如今是住在秦书阁,当初咱们在秦书阁外,看见许仲在门口献殷勤,你还说起过他呢。”
郑渊眼眸睁大。
只听见狗腿子继续说,“听说他特别想巴结您、和您结交,但是无甚门路,而后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便搭上了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