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异世界。
亚历山大又一次醒来时这样想到, 为了维持与琴酒的表面和平,从而间歇性出一两个不大不小的任务,完美的保持在了琴酒不会轰了他他也不会轰了琴酒的边界线上。
“今天有很好的太阳。”
“如果我再看不到你。”
“我就会站在倒转的世界里。”
“我如此想你。”
火漆滴在封口处,被印章盖出的向日葵在边缘还保持着流动样子的蜡上盛放, 亚历山大怔怔望着窗外的太阳, 这个点它只是展露了不刺眼的光芒, 深夜的寒气尚未离去,盖过了这点光芒能带来的所有温暖。
“天边有乌云。”
望着远处许久后,亚历山大再度提笔, 在信封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就将这封信丢入塞满的抽屉里。
天边有乌云, 漂泊的人应当尽早躲在伞下面。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亚历山大摁亮屏幕看了一眼,看见发信人的时候还有些散漫, 看见消息内容时却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黑麦是老鼠。——Gin】
就在他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门口几乎是对应的传来了敲门声。
不出意外是琴酒。
哦, 果然不出意外,琴酒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亚历山大的脑袋,如果不是琴酒没有开枪的想法,恐怕亚历山大开门的那一瞬,子弹已经穿透他的头颅。
“你一直知道黑麦是老鼠。”琴酒冷静叙述道,就算他之前猜不透,看见亚历山大如此冷静的神色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说完这句话后他倒是很友好的将枪放了下来,只是藏在帽檐下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亚历山大, 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动。
“我知道。”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小心脚底下。”
赤井秀一是不是卧底重要吗?他当初指出谁是卧底又重要吗?KGB与FBI本就有各方面的仇恨根深蒂固, 亚历山大没有指明谁是老鼠, 而只是提点了一句已经算是原世界的赤井秀一仁至义尽。
时钟拨动的每一下都清晰可闻,这场对峙最终结束于亚历山大回头看了一眼表。
“还不去追吗?有效期都要过去了。”
亚历山大的面色依旧冷静,哪怕是想再得到点什么的琴酒也只能冷笑一声,然后亚历山大看着他的背影急匆匆上车离去。
多烦人,亚历山大关上门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如此想到。
烦人的琴酒,他想给他的奥列沙再写封信,好好诉说一下自己遇到的苦难与折磨,要知道有些东西是言语不好说出来的。
“这儿很烦,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包括只是路过就装作问路来攀谈的小学生,还有和你一样但比你讨厌多了的人,就连赤井秀一都是欠债的那个更顺眼一点,就连黑衣组织都顽强存在着并与官方斗智斗勇,哦不,应该是与废物官方那似乎不太聪明的下属们斗智斗勇。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世界。”
“来自:你那已经憔悴到要哭出来的小熊。”
“PS:如果你想听听你的同位体有多讨厌,我可以勉为其难回忆回忆然后讲给你听,如果你不想听,那就没有事情了,你可以自己来问我。”
火漆再度封好一封信,亚历山大拉开抽屉,却愕然发现这儿已经被他的信塞满了,一封都挤不进去。
门口再度传来敲门声,只是这次明显的和缓,琴酒终于冷静好了他那有些冲动的脑子?学会了好好敲门?
亚历山大随手将信往旁边一丢,准备再去开一次门,然后想着如果琴酒态度比刚才好,他可以透露一些。
例如赤井秀一的真实身份还有背后的一些计划谋算?
拉开门的时候,亚历山大还在想着透露哪些才合适。
“萨沙。”
门外是琴酒,但又不是琴酒,亚历山大刚刚还在梦寐以求的人站在门外,台阶导致他矮了一点儿,只能抬起头看亚历山大,然后呼唤亚历山大这烂大街的昵称。
熟悉的绿眼睛,熟悉的长发和一身黑色,和琴酒那完全一样但陌生的装扮不同,这所有都是熟悉的,包括这些熟悉碎片所拼起来的一个熟悉的人。
他的奥列沙。
亚历山大快被这样的惊喜砸晕过去,他不知道说什么,说久别重逢我简直想你想到疯狂,还是说为什么有个人姗姗来迟,或者调笑说是不是有个人等不及于是自己过来了?
但他的脑子无法支持他做出以上行径,他只是带点匆忙的跨过那级台阶,把自己跌到奥列沙怀里。
温热的,实心的一个拥抱,不是梦也不是他想太多从而出现的幻影,黑色大衣依旧捂的人闷气,还有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面一如既往地藏着温和的火焰与北国的霜。
熟悉的,他无比熟悉的,八十亿世界里也只有一个的奥列沙。
“我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相遇。”闷闷的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依据奥列沙的猜测,亚历山大可能落了几颗眼泪,他感受到了肩膀的潮湿。
“我来晚了,但那边只过去了十分钟不到,我回来的时候店里空空荡荡,我走到门外的时候还在想着我推开门会不会你在吧台后面,但眨眼间我就站在空荡的街道上与你的门前,有个声音催促着我敲响面前的门。”
“然后你就敲门了。”
“我没猜错。”
奥列沙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他那边的十分钟,亚历山大已经在这边过了很久,书信一次次塞满了抽屉,亚历山大养成了什么都写的习惯,从这边的讨厌事到回忆那边的过往,他似乎时刻恐惧着自己会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然后在一遍遍的记忆冲突里将自己都模糊掉。
他不能忘记也不能将自己模糊成异世界的一块拼图,哪怕世界的组成就是无数片拼图组合在一起,没有人在乎哪一片是别的拼图碎片进来滥竽充数,但那对亚历山大太过的残酷。
于是他一遍遍写下来,写每一天,写时时刻刻。
“我来晚了。”
“是的,你来晚了,我都准备好了不再给你写信。”
骗人的谎话,只是亚历山大不准备再记录这个世界,那样他迟早把自己模糊掉,但他还有无数话要对奥列沙说。
“我还能看见那些信吗?”
“都被我丢掉了。”亚历山大理直气壮撒谎,只要奥列沙不拉开抽屉,那样塞满的信封就不会像压缩过的白鸽羽毛一样涌出来,他可以欺骗奥列沙说只有桌面上那一封。
“骗人。”
只有上帝知道奥列沙的恐慌,门铃没有发出一声响动,冷风没有带走室内的哪怕一点温度,没有写在便签上的留言告诉他自己出门去,定位也找不到亚历山大所在的地方,好像他就那样消失在了那个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奥列沙有在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他甚至不敢拿出手机看看那些消息是否还在,如果一个人消失那么他在世上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他不敢看见空荡荡的收件箱,还有不存在于联络列表里的人,和一个拨打出去只能提示是空号的号码。
比消失在全世界更可怕的,是只有一个人记住他。
想想看那是多绝望多迷茫的事情,被当做疯子,神经病,臆想症患者,遇到的每个人都在否决你,强硬的坚持说他存在,医生问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时候却只能发现他存在于你的脑子里。
但人从出生起就在世界上留下痕迹,亲密的爱人之间更是能找到许许多多痕迹,但在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见后,这份亲密关系的记忆将会成为逼疯人的致命一击。
好在奥列沙还能翻出亚历山大随手在账本上写的情话,张扬胡乱的字迹深深刻在纸面上,奥列沙难以解释自己那一瞬间的松懈,挂的高高的心脏重重跌回胸膛里,他听见了自己喘息的声音。
起码可以解释为亚历山大短暂的丢了那么一下,奥列沙走到外面关上门的动作是那样轻缓,好像他再像过往的每一天一样轻轻推开门,然后给亚历山大一个吻一样,再度推开门就能看见亚历山大坐在柜台后面,听见开门声看向他。
再然后他就站在这儿了,不知道这是否能解释为的确是再开门就能看见那个无比想念的人。
也可能是亚历山大那气哼哼的诅咒生效,如果他再看不见奥列沙他就会站在灰蒙蒙的雨天,但上帝也想看见灿烂的太阳光辉普照,于是大发慈悲将奥列沙也拎到他身边来,让他们相逢这里。
这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那个吻,唇与唇交叠之间两个人都在宣泄着自己那无边的思念与恐慌,好像只有一个吻才能让他们安心,证明他们的温度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场黄粱美梦。
门跌跌撞撞关上了,咔哒声甚至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只有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