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是什么样的?
是和小镇不一样的, 有伫立起来的楼,有道路上晃晃悠悠开过去的车,有两旁的落叶呼啦啦卷起来又掉下去。
还有一条莫斯科河流淌过城市, 这条河流孕育出这座城市, 生命与欢闹就像开头,中间,还有消失的末端,祖祖辈辈围观着河同时也被河观看着, 她哺育了这里的臣民。
夜里有银白的月光照在河面上, 白天有金色的阳光照在河面上,凌晨与黄昏时太阳从一端璀璨的升起,又在另一端鲜红的落下去。
搬到莫斯科后,生活, 学习,很多东西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是琴酒多了一个爱好, 那就是在放学后去河岸边上, 静静看着太阳掉在河看不见的末端。
然后奔跑, 向前奔跑, 太阳开始坠落到天色泛黑只要很短的一段时间,这也不能让他跑出去多远, 在太阳落下之后,他就该回家了。
亚历山大不喜欢看太阳坠落, 他喜欢看太阳升起,于是他们达成了一个奇妙的约定, 早上上学的时候看太阳升起, 晚上放学的时候看太阳坠落,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看着太阳坠落总让我有种相当不好的感觉。”亚历山大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拔的草茎,含含糊糊的对着走回来的琴酒说道。
琴酒对此不以为然,一只手擦去头上的汗珠,一只手将书包拎起来。他就是爱看这样一些很浓厚的美丽,落下去的时候半边天都被烧成刺眼的红色,浓烈又耀眼。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拽不动书包,低头一看是亚历山大压在书包上让他拽不动,又气又好笑之下,琴酒选择了最好的方式也是最坏的方式来对付亚历山大。
他也坐了下来,然后一只手摁住了亚历山大。
好是指这样对付亚历山大很有效,坏是指他们回去后满身的草叶很大可能会被瓦西莎打一顿,但不重要,亚历山大先戏弄他的。
“我知道错了!”亚历山大挣扎了一下,但没挣扎起来,于是往后躺了点,正好让自己的头能放到琴酒的腿上,眨着眼睛看向琴酒。
琴酒承认自己就是经不起亚历山大对他撒娇,他丢盔弃甲一路奔逃最后发现兜兜转转他还在原地打转,他就是不能做到离开,就像他做不到把亚历山大留在外界,自己一个人踏上那条神秘又危险的道路。
他松手很快,亚历山大刚求饶他就松开了手,撒娇得逞的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个很傻兮兮的笑,看的琴酒很想盖住他的眼睛让他猜一个谜。
问:奥列沙现在捂住了一个笑的很傻的笨蛋的眼睛,请问这个笑的很傻的笨蛋是谁。
亚历山大带着点生气的把琴酒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扭过头去不看他,但还鼓着气回答了这个谜,“是亚历山大,是亚历山大,笑的很傻的笨蛋只有亚历山大!”说完就一咕噜爬起来不打算理琴酒了。
“错。”琴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亚历山大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却看见琴酒正捂着自己的眼睛,回答了这个问题。
“被奥列沙捂住眼睛的,又笑的很傻的,是奥列沙。”
星星随着水的运动而运动,一叠又一叠的水纹传递着星星的光彩,河面上星星点点都是灿烂无比的辉光,但亚历山大就是莫名其妙的认为,如果把琴酒的手拿开,可能奥列沙的眼睛会更亮,更璀璨。
骗人。
亚历山大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明明琴酒压根没在笑,只是在找补而已,他就是想骂小熊笨蛋。
但这不妨碍小熊笨蛋开心的要死,然后把琴酒扑倒在草地上,搂着他打了两个滚,笑的越发笨蛋。
在亚历山大越抱越紧,堪比锁喉的拥抱里,琴酒漫无边际的想到了两件事情。
一个是他们现在滚了满身的草叶,摘是摘不完的,回家注定要迎接瓦西莎的一顿暴揍,他等会儿得把亚历山大身上草叶捡捡,看看他自己跌倒了亚历山大来扶他也被带倒了,所以身上都沾了草叶这个理由能不能欺骗过瓦西莎。
第二件事是……
说笑的很傻的是他又有什么不对呢,他想着亚历山大就容易笑的很笨蛋,亚历山大蒙蔽了他的视野和冷静,还有未来的畅想安排,奥列沙恨不得在未来的每一天里都塞满亚历山大,说他是被捂住眼睛又笑的很傻的笨蛋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呢?
琴酒找不到错误的地方,所以他就是那个笨蛋,当的心甘情愿。
笑过闹过,两个人也都安静下来,琴酒一手揪着地上的草叶,一手揽住亚历山大的头,睁眼看夜幕上又密集又闪亮的星星,突然坐起来,还不忘一只手护住亚历山大,防止他因为自己突然起来滚下去而把头磕在地上。
“怎么了,奥列沙?”天知道亚历山大刚才躺的已经昏昏欲睡,离睡倒就差一会儿的功夫,却被琴酒突然的大动作惊醒,正迷茫的问琴酒发生了什么才这样。
琴酒也不知道自己见到了什么,他好像是看见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可能是看见了一只大雁长鸣一声略过天际,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把亚历山大吵醒,然后和他一起看星星。
但这不好说出来,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欲盖弥彰的拉着亚历山大凑到河边,神神秘秘的指着河面说他看见了一条很大的鱼刚才跳起来。
亚历山大简直想问,一条鱼而已也值得他把他吵醒?被吵醒的小熊现在憋着一股闷气,看见奥列沙就想开炮。
小熊还没点燃引线,火柴就被琴酒一捧水浇灭了。
“其实是想喊你起来看星星。”
直球永远是最打动人的东西,尤其是琴酒的直球,亚历山大哼哼了两声却憋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和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仰头看天上密布的星群。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亚历山大缩了缩肩膀,看瓦西莎愤怒的抖了抖他们被露水打湿的衣服,确认了他们确实在外面待了一夜到早晨后。
他们的衣服上肩膀湿的最多,粘在下摆的草叶已经干透了,瓦西莎正仔细检查着,大有他们再不说就狠狠揍他们的屁股的想法。
琴酒看了一眼亚历山大,无奈的站出了罚站的队伍,走到瓦西莎旁边,在亚历山大殷切的视线里,抱着先行说出事实真相,挨打或许会轻一点的考量,琴酒做到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抖搂的干干净净。
包括他们怎么去看河,然后看星星,然后靠在一起一觉睡到现在,而中间居然真的没有人因为坐着睡觉不舒服而醒来。
从表现上来看,瓦西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在琴酒被瓦西莎允许了回到房间之后,现在孤独站着的只有亚历山大一个人了,甚至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他只能自己寻求生存之路。
眼一闭心一横,亚历山大冲上去迅速抱住了瓦西莎的手臂,在瓦西莎用另一只手打他之前,溢美之词不要钱一样的倾泄而出,期间还不忘夹着一些对琴酒的诋毁和对事实的宣扬。
例如拉他看落日的是琴酒,拉他看星星的是琴酒,全然忘了是他最先压住了琴酒的书包才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还有今天的惨状。
但是亚历山大会知道吗?他不知道,率先抛弃了小熊的是琴酒,可不是小熊把琴酒一丢了之,他只是暗戳戳的忘记一些事情又强调一些事情,仅此而已。
就像琴酒看不得亚历山大撒娇,瓦西莎同样也看不得,对亚历山大的纵容一脉相承的传下来,亚历山大对自己也很纵容。
得到赦免的小熊兴奋的往楼上跑去,背影定格在瓦西莎对他喊话的那一刻,瓦西莎说的是:“未来一个月都不会有糖果了,你一样,奥列沙也一样,别想着让他偷偷的把他那份给你。”
亚历山大的背影几乎是瞬间就衰老下来了,步子也变得拖沓,有气无力的应答了一声后只觉得世界昏暗,连奥列沙也没有糖果了!事情好像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了。
想到解决办法的小熊步子又轻快起来,只留瓦西莎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并感到一点不好的预感,决定把糖观给锁在最高的橱柜里。
“老鼠都偷不到这样的一罐糖果。”瓦西莎相当自信。
琴酒正在和窗户下面的瓦西里对话,听闻他们的遭遇,瓦西里先是在下面狠狠地嘲弄了一番居然会看星星这种笨蛋行为,转而颠三倒四的开始闲聊,在琴酒关上窗之前他终于说出了来意。
是和莎朗有关的。
抵达莫斯科后,伊莲娜就变作和莎朗有点相似的模样,以远房亲戚的名义接走了莎朗,而瓦西莎虽然有些心伤,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转头就哭了半宿。
“现在她和伊莲娜在美国生活,过的还不错。”
“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