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莎拎着茶壶出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瓦西里与安娜坐着,两个小孩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她也没在意, 只是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他们到楼上去了。”明明瓦西莎什么都没问, 但安娜好像能猜出她想问什么一样,抢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太好了。”瓦西莎重重的叹了口气, 显然接下来的话题并不是那两个小孩儿可以擅自听的, 想来如果他们没去楼上, 也会被瓦西莎用什么理由赶到楼上去。
瓦西莎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茶杯壁, 数次抬眼看向对面的安娜,一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我亲爱的朋友, 你是遇到了什么让你愁苦的事情了吗?我猜猜, 和萨沙或者奥列沙有关?或者跟你的小女儿莎朗有关?”将手放在瓦西莎的手上,安娜真诚的问道, 面上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这句问话好像打开了瓦西莎在心里积压许久的苦闷,她放下茶杯反握回来,开始对安娜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考量。
“你也看到了奥列沙的白发。”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要不要更坦率的将自己的顾虑都讲出来。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以前是金色的,灿烂的金色, 像小太阳一样的金色。”哦天,亲手揭开自己孩子的伤疤, 这对瓦西莎来说是多么难多么痛苦的事情, 但她还是忍着剧痛揭开了这道伤疤。
“他遇到了一些事情……回来之后头发就变成了银白,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奥列沙从不愿意和我说, 我不敢去问她。”自己的孩子拒绝透露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对瓦西莎来说又不异于割在心上的一把刀子,她还要安慰自己是奥列沙不愿意回忆所以不想见。
伸手擦了擦眼泪,瓦西莎吸了一下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向安娜说抱歉,“我的话题好像有些太长了,其实这都不是我最近真正为之思考,甚至为之辗转反侧的。”
“镇上有些小孩太烦人了。”她终于讲出了这个。
这些话和小镇居民都是不好讲的,毕竟谁都在偏袒自己家的孩子,大家又相互偏袒来偏袒去,为了一点男孩子之间的玩笑去特地登门说一趟是没有用的,被找上门的家长将小孩揍过一顿之后,该是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
“奥列沙的白发在他们眼里……他们一直都不是听话的,虽然奥列沙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我也看见过他的书包底下有划痕出现。”
瓦西里和安娜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
bully,多么常见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在琴酒身上,或许也不算bully?一种隐藏在开玩笑之下的悄无声息的欺压,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我可怜的瓦西莎!如果这种情况长期得不到改善,我的建议是,有没有考虑过带他们去别的什么地方?例如诺夫哥罗德?圣彼得堡?莫斯科?或许大城市的人会更有容纳心一点。①”
这对瓦西莎来说,就像是寻找到了知音一样。
“上帝!我没想到你与我的想法竟是如此的相似!”瓦西莎激动的站起来,在房间内四处走着来平息自己这段时间的焦虑终于有人陪她分摊的激动,过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坐回来。
“我确实是想带着他们搬家的,奥列沙的成绩也很好,他说过想考莫斯科国立大学,我只是在犹豫是否要真正的离开这里,把所有的未来都放到莫斯科去。”
这才是她焦虑的真正所在,她在这个镇子里从出生到长大,到养育着三个非亲生的孩子,她的孩子里有两个也在这里长大,这是很难做到轻而易举抛弃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安娜在那边已经感到一种轻松的愉快了,她本就相信自己总能说服瓦西莎的,现在瓦西莎自己都有这种念头,现在她就可以说服她搬离这里到莫斯科去。
“如果真的想的话,请不要犹豫,给孩子一个灰暗的童年是不好的。”安娜柔声劝到,背后的瓦西里已经暗暗翻了不知道几个白眼。
会因为bully而灰暗的童年?瓦西里回想了一下琴酒开枪时的干脆与果断,自顾自的确认了安娜就是在为了说服瓦西莎而说屁话。
安娜可不管他,看着眼前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的瓦西莎,拉着瓦西里就起身告辞,接下来瓦西莎的独自思考时间可不是给他们打扰的。
“这太轻而易举了,早知道不和奥列沙那个臭小鬼说那么多,他最讨厌了,说服他妈妈比说服他简单多了。”走出来还没几步,边走边抱怨的瓦西里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个熟悉人影。
多么熟悉的两个人!莎朗与伊莲娜,他就说伊莲娜一直不见踪迹也不过来是在干什么,原来偷偷去找了莎朗。
许久不见,莎朗被瓦西莎打理的非常好,此刻正牵着伊莲娜的手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伊莲娜就半弯着腰听她讲,眼神里满是疼爱与纵容。
“安娜,我有个或许很冒犯的提议。”伊莲娜放莎朗过去和瓦西里说话,将安娜拉到一边儿,看着莎朗说道:“莎朗注定是不会留在这儿的,如果说我要在现在就将她带走是否很不恰当?但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她在某些事情上的天赋简直是普通生活也盖不住的出色。”
伸手比划了一个圈,示意莎朗的天赋到底是多么好。
安娜清楚伊莲娜的激动来自何处,莎朗或许不会成为燕子,但她可能会更加出色,披着燕子的外皮做一些海燕做的事情,伊莲娜的兴奋耶很好解释。
“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主意,但她可能会跟去莫斯科,你还有很多机会的,她注定会来。”
“你们说服了那两个孩子?”
“不,我们说服了他们的妈妈搬家,搬到莫斯科去,只是她还有点犹豫,但她很快就能下定决心。”
“伊莲娜!”莎朗又噔噔的跑回来拉住她的手,快乐的扑进她怀里问道:“瓦西莎会带我们去莫斯科是吗?这简直太好了!”
“我不确定,但安娜很确定,你也可以跟着她一起确定,好了,回家去吧莎朗,再不回家我们就要成为拐卖贩子了。”伊莲娜拍了拍她金色的头发,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下来。
莎朗乖乖的朝家门口的地方挪过去,还不忘挥挥手表示告别。
“多么轻松的一天。”
“这可不一定。”
——
“哇噢!这就是莫斯科吗?!”亚历山大虽然已经看过了莫斯科的部分风光,但还是适时的表示了一个土狗的激动,扒着车窗向外看去,看道旁的树,看道旁树下的人,看车缓缓停下来停着的家门口。
琴酒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拉回来一点。
演技太差了,笨重的小熊,表示激动也不用这么激动,瓦西莎已经迷惑的看向你了,再不收敛一点他可能会怀疑你得了臆症。
用眼神传递了上述信息后,也不知道亚历山大接收到了什么,兴冲冲的打开车门就跳下去开始拿行李。
抱歉,他管不住一个演技撒了欢儿的亚历山大,如果他可以和莎朗学学就能知道怎么演一点恰到好处的激动,但他不学,所以可怜的奥列格管不住他也是很正常的。
是的,瓦西莎在犹豫的时间里他们照常上学,但有些**孩子的恶劣行径并没有停止,瓦西莎倒是因为下定了决心,在琴酒“不小心”带着书包底下沾着的落叶回来后,她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个事情。
不管大家背后怎么心知肚明,表面上还是各做姿态,听瓦西莎用蹩脚的理由把他们糊弄过去,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搬家,搬到莫斯科去。
“他们的效率还挺高。”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只有搬来的那天他们有促膝长谈的机会,除此之外只有安娜时不时给瓦西莎上点洗脑包,事情就这么简单的促成了。
“我在想一个事情。”琴酒没有附和他们效率如何这个感叹,反而问了亚历山大一句:“如果跳级考上莫斯科国立大学,然后辍学不知道干什么去,自此了无音讯,事情好像没有太多的变化。”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僵住了。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他们迈过去了自己失踪这个问题,现在的好问题是他们该怎么顺理成章的离开温暖的家去基地,总不能是谁谁天降然后对瓦西莎说你的孩子是被选中的人?
这太放屁了。
“总之这不是大问题的!如实说我们就是被选中的也可以!”
亚历山大跳到琴酒身上将他扑倒,琴酒猛吸一口气只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压死,肋骨传来被暴击的感觉。
“或许我该和瓦西莎说,给你减减重的事情。”半晌后,琴酒气若游丝的憋出来这一句,眼神里俨然失去了高光。
“那不重要,奥列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