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巡对后方的小动静暂时搁置，他短暂地确认了一下。阻隔剂只是alpha最基本的礼节，他不可能忘记。
在这种情形下，除非……
容巡摇摇头，对刚刚的推测按下不提。
回到教室，老程招招手，只多叮嘱了几句，放两人先后进来了。
上着课，前座两人心里抓心挠肝不能回头问，一下课转过头的时候，景默已经快半趴着睡着了。
黎亚打了杯温水回来放在景默桌边，小心翼翼问景哥怎么了呀。
景默不想说，觉得在小弟面前丢猫。黎亚关心又好奇的目光遂转向容巡。
景默见此，瞪着容巡，黑漆漆的满眼都是“不准说！闭嘴！你答应了的”。
容巡想了想，刚才回教室的路上，恼羞地生完气的少年确实有恶狠狠地威胁他什么，他似乎也无不可地答应了。
毕竟他承诺过要负责的。
黎亚便眼睁睁地看着负责的学神继续翻阅一本竞赛试题，“抱歉，无可奉告。”
景默瞪完人，就安心睡觉了。
说起今早这一路过来，景默前面一瘸一拐地走，容巡面无表情走在后面——不止本校的人看见了，隔壁十二高的零零星星也看见了点。两个当事人都三缄其口，流言反而发酵得都开始不着边际。
不只校论坛，口口相传衍生出来的传闻版本多了去了。
一个主流版本猜测是景默和容巡打了一架，景默输了——不过看两人一前一后回来，容巡校服都整整齐齐一点事儿没有呢，实在不像有影的流言。
另一个主流的版本就更像编剧本了，有说是景默和十二高的人又打了一架伤了，容巡路过救的场。
反正无论是哪个版本，景默都是必打了一架。
固定印象如此，不愧是校霸。
第二个版本无疑是更被喜闻乐见的，也流传甚广，不仅十二高能往自己面上贴金说伤了景默要靠人捞，还有大佬救大佬这样的戏剧性，这要是一a一o，都能发展到“英雄救美”盖章官配了——
可惜两个人都是首页贴一堆的顶级a，哦虽然校霸还没分化但谁觉得不是顶级a预定？所以还只是紧张刺激的双大佬版本。
至少四班同学看着俩人现在虽然交流少，但明显不再像之前那样叫他们提心吊胆的一点就炸，称得上气氛“友善”，可信度竟然还挺高。
中午，景默拒绝了邱桦几个帮助扶着的想法，打发他们赶去食堂，自己慢吞吞撑着墙走。
冰袋有效，当然也因为比常人快得多的恢复能力，一上午消肿了不少，景默现在有支撑走路只是慢了一些，已看不出很大问题。
容巡依然落后一步，略低头看着手机，步履不紧不慢。
处于自己不习惯的虚弱状态的景默压着不耐烦慢慢走，在这时候，再次被挡住了。
迟鸿这次没抱作业，也没同班人跟着。
但或许是景默这次伤了一边看起来状态很差，或许看到和上次一样站在不远处的容巡受了激，气势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腰杆也挺直了。
“又是在校外惹是生非，给我们学校抹黑。”
景默皱了一下眉，没有立刻出声。
……这个别扭的校霸对东城高的学生容忍度较高，即使是对其抱有明显恶意，甚至已发生过一次单方面“冲突”的那一类。容巡想。
刚刚不屑冷嗤的声音逐渐义愤填膺地拔高。
“容巡，你总和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早晚会被带成一个烂人！你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些什么混事吗？你什么样的成绩，就受他这种人的胁迫从二班到那么差的班去——”
“……首先，”
容巡抬眼，打断了站在路中间的这个陌生学生自诩正义的“叱责”。
“在我所见，景默同学没有做你口中‘惹是生非’，‘给学校抹黑’这类事。无事实依据诽谤已编入刑法条目，请这位同学谨言慎行。”
漠视迟鸿先难以置信后来又青青白白的表情，寡淡的声线继续不疾不徐的陈述。
“其次，在与东城高教务部门联系时，虽然接洽教师推荐了某一班级，但我并未接受，在了解后选择了现所在，希望你不要根据个人臆测散布不实谣言，也请你不要随意贬低同校生。”
这下迟鸿的脸色精彩纷呈，已经完全挂不住了。
他拦在路中间讲话，本来就引得不少学生奇怪地往这边看，此时并没有压低音量的议论一句句传进他耳里。
“看样子在校论坛发那些贴子的人就是他了。”
“霍，他写得言之凿凿，我先还有点信了呢……”
“转校过来的学神都亲口澄清了，还有假？他就是在瞎特么造谣。”
“聪明啊，贴子用的代称不写人名，怕有天被告吧？”
景默皱着眉，虽然他现在站在墙边撑着，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该说。
“你，是叫迟鸿吧？”以前好像听迟舟提过一次这名字，上次被挡住的时候他虽然不清楚这人在说什么，也在回想时知道是关于迟舟的，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转班的事情，你问过迟舟吗？”
听到这句话，原虽从自我的道德制高点上跌落，更多是在意自己面子问题的人脸开始失去血色，此时此刻才真正被触及了心理防线——
脑子像被重锤了一下，嗡鸣中一片空白。
如果真的……那他这些天来所谓的义愤是为了什么？那不就真只是个慷慨激昂自说自话的小丑了么？可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景默见其是这种恍惚的反应，摇了下头，绕过了人走了过去。虽步速慢，也比留在这位置看人呆着挡路的好。
两人离开的时候，还是那么一前一后，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景默回头看了容巡一眼，没那么不耐烦了，但也有点复杂。
“……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谢了。”
容巡表情平静，“不必，只是实话实说。”一个陌生人而已。
比起这个，容巡似乎较关心更重要的事，他建议：“我可以在你没恢复的这段时间全方位负责。”
包括处理今天这样的麻烦。
“不用！”景默脸又黑了，气呼呼地往前走，还强行加快了步速。
容巡无声叹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跟着可能因为任性加重扭伤的少年下楼。
景默以为早晨翻墙的无妄之灾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连锁反应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二节物理课干巴巴地讲理论，所有学生下课都松了口气，一半吵吵嚷嚷聊天，一半往走廊上跑。
景默想出去走走，忽然想起脚踝上有冰袋，反应慢半拍不自然地偏了下身——
手里的卡通杂志“啪”地掉在了地上。
负责的那位倾身，帮身负伤病的同桌捡起的时候，看见了杂志内夹书翻开的一页。
“反比例函数”。
容巡停顿后，将杂志合上交还时，看到了少年微微放大的瞳孔，抿起的唇和一对爬上红的耳朵尖。
威严尽失的少年失去了站起身要求某人让开出门的勇气，耳朵默不吭声地越烧越红。
怎么了！他这么久自学完小学教材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才学到初中有什么问题！
景默从来不想有小弟同桌就是不想被发现这种有失猫老大威望的事，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丢猫！他得想个办法永远封口！
强自尊心的猫老大今天，注定诸事不顺。
……
接下来的几日，景默出门前都左右警惕地看看有没有执着地要“对他负责”的人在，才慢吞吞出门。
为了不用提早起床时间，也不用走可能遇上暂时不想看见的人的路，景默研究了一下公交路线，决定这几天凑合凑合。
倒还比较顺利，除了第二天的时候在车上碰见了铃铃铛铛两个人类幼崽，两只团子关心地簇拥着他坐到了一个被让的座上，全程以团子栏杆的形式围在他座位旁……
以及第三天近校门的时候莫名其妙伤的脚踝一歪，被容巡扶住这两件倒霉事情之外，算没出什么问题。
第四天景默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影响正常步速，这天也是五月的第一天月考。
抬头看了一眼考场号，就径直走向第一列最后。东城高有个怪传统，考场里考号从左往右列。景默照常往最后一排走，却发现比自己的考号多了一位。
景默对雷打不动的位置改变没有什么反应，往前挪了一格，背包一放趴下。
没多久，最后一个考场门口踏入一个颀长的身影，而后室内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哦——观其品貌，想必这位一定是学神大驾光临了吧！”
“诶，咱们这儿真是蓬荜生辉！”
“蓬屋生辉！”
“蓬门生辉！”
“住口，你们剽窃我的词儿！“
“我自己想的！”
“屁，我刚刚看你用手机查的近义词！”
最后一个考场都是放弃学习或者严重偏科的，转校过来的容巡因为还没有过校内成绩，所以这应该是他们唯一一次和这种等级的学神一个考场——大家都表现得很激动，并纷纷表示极度热烈欢迎。
容巡向后走来的时候，面上罕见地显出些无奈的神色 。
这些起哄的学生就是逗比了点，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景默因为这动静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就见容巡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杂物，坐在了自己身后。
景默：？
传卷子的时候感觉也怪怪的，因为本来景默是向来也不需要往后递卷子的。
不过反正景默都是填了名字就趴着睡觉，这点不对劲也没放在心上。
这次月考是周四周五周六考三天，本来有时候周六高二也要上课，所以时间不凑巧学生也没花多久就接受了。
考第二天试的时候倒是有了些波折，这天是从早上九点半考到晚上七点考完。
下午到晚间最后一门，坐在景默身后的转校生举了下手，监考教师表情和蔼地走过来，然后接到了笔迹漂亮的试卷。
监考老师愣了半晌，才拿着卷子回头往讲台上走。
坐在前面的少年左肩被轻拍了一下，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把没动的卷子交了，两人前后出了教室。
教室门重新关上之后，里面着实好一阵嗡嗡嗡的议论，还是监考老师站讲台上敲了好几次黑板才停下来，教师瞪了下面学生一眼，才坐下来看那张过程简明利落的卷子。
……
校外返回的路上。
景默本来最后一觉睡得也不是很踏实，一来考试的时候对他来说最无聊，早上睡那么久就算他最近渴觉也睡够了，二来他记得晚上有什么事还挺重要的。
被容巡点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了，花卷奶奶后来和他们说的差不多六点去吃饭，就直接出来了，反正他也不会写。
容巡现在几乎就走在旁侧，景默也没什么反应，很可能是因为前几天连着出的事被迫习惯了。
景默想到花卷奶奶，就想到花卷奶奶说的话，又想到隔天的飞来横祸，脚就不由自主地踢了一下小石子泄愤。
容巡扫了一眼脚踝，不是伤的那边，就收回了视线。
“你现在学到哪里了？”
景默差点炸着毛呲牙，可恶，这个人真的很可恶！
路上行人少，景默本也不顾及这些——有仇，当场就要报！
他双手拽着容巡平整的衣领，很恶人地用了力把人抵在砖墙边，咬牙切齿，白皙的脸侧却是染红的。
“告诉你又怎么样？！三角函数！语文看了课本！英语不会！物理化学只看了书，不会题！怎么样，你满意了吗！你学得好就可以笑话人了吗！“
容巡这厮比景默高一些，所以他恶声恶气地抵着人说话，还仰着一点下颌，但经年校霸的气势在那里，看起来还是像不良欺负优等生的场面。
容巡视线移开，薄凉声线低沉。
“不是这个意思，不准备笑话你。”
实际上，他觉得……有点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