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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中午,景默吃完鱼饼就站起来,准备一个人走了。
“景哥?”邱桦黎亚几个也快吃完了,都抬头。
“陈立叫我。”景默道。
“陈老师啊……”邱桦了解了,这是体育教师让景默到校队训练那边去。
他们班的体育教师同时兼顾校队教练,有的时候是会把景默叫过去,好像是帮忙训练。
不过邱桦对此没多吃惊。毕竟景默的身体素质……校队比着都还差不少,这事可能就邱桦何烁几个,陈老师和校队的人知道。
景默不是高一开学就出现在东城高的,而是一个月后。
刚来学校时完全对那种超出常人的部分没有任何收敛,碰到封伟的几个小弟围了个东城高的omega女生,抡着拳就上去了。
他和何烁赶过去的时候,那伙人已经在散着逃,有几个还得扶着跑,omega女生虽然在不停道谢,但好像快生生吓哭了。
再接着换到二楼教室的时候,景默对上下楼越来越不耐烦,长腿踩着走廊栏杆想直接翻下去——好悬被他和何烁一边劝“景哥算了算了”一边往后拖拦住了。
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他们景哥身体素质各方面是真的比平常人超出太多,当时看过都市兵神小说的两人还暗搓搓讨论过景默是不是什么研究出的人形兵器,不过都只是私下脑补。
景默到体育教师那边的时候,校队已经开始投篮了。
东城高中地儿小,也没钱建一个单独的运动场,不过东城高和市内唯一一个体育馆关系尚可,有时候可以周末过去训练,平时就在操场学生少的时候凑合凑合。
陈立照例叼着棍饼干,看到景默,递过来一根。
景默午餐过来,摆手不要。
陈立笑笑,站场边看着队员一个个轮流投篮,“正好你来了,看看他们练得怎么样。”
景默为了省力,手搭在膝上半蹲着,就那么抬眼看。
“五号下肢力量不行,给他加几组三级跳往返跑之类的。十一号臂还是不稳,先练抡摆吧,有时间多投投。哦,那个热身没好好做吧,他腰要抽筋了。”
话落,三分线外跳起来的高个儿突地一歪摔下来,半蜷着捂着腹侧像个大号虾米,嗷嗷地嚎:“教练,我腰,腰——”
陈立棍咬断,往那方向一掷,真是恨铁不成钢咬着牙:“丢人玩意儿。”
插曲过后,景默顺着把场上的队员全部点了一遍,陈立听完,点点头,“谢了。”
景默站起来回:“没。”
见景默要走了,校队练习的人看到了的都朝这边挥手。
景默挥了下回去,陈立看着景默往教学楼下走,就像看着一个被壳包着的金币越走越远。
之前陈立总觉得景默是因为没什么竞争,觉得没意思才不进校队,所以看见他们班刚转校的那个好苗子肌体比例心里颇为蠢蠢欲动,不过他后来打听了一下,也理解人家对此没什么需求没提。
现在也不过能偶尔把景默薅来校队待一会儿,熊崽子们一晃就过的问题这小孩儿扫两秒就清清楚楚,也越发让陈立瞧见景默就想恶狠狠地嚼几根棍饼。
毕竟成天看着个暴殄天物的叛逆小子在眼前晃悠可不是谁都能平心静气的事。
景默回座位的时候,校服随意往椅背上一挂,就继续趴着了。
容巡看了一眼少年露着的左臂。那里前几日的痕迹已经消失,曾有血痕的一小块皮肤细白如新。
恢复的速度……很快。他想。
前座的黎亚将卷子双手递过来,感激道:“谢谢学神,我大题愣是没听懂,看你过程几分钟就明白了。”
“不必。”容巡垂眼搁置。
眨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黎亚总觉得学神刚刚好像在看景哥那方向。
景哥最近好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不过碰到事之后景哥就总是坐下就睡。
最近景默碰的事……是挺多的。
放学的时候,教导主任路行方拿着个长名单在操场守着,记的各个班学生迟到的名字,每个月找天清算的时候全都得被拦着不教走,有敢溜号的也会叫别的学生抓回来。
惩罚也简单,罚跑,迟到五分钟跑一圈,听起来还不算太严苛,但有倒霉又懒的学生加起来超一个小时的脸都绿了。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余地,最多跑十圈可以不跑了,但是少的圈数会记到下个月,下个月的你会收到上个月的你给继承的“遗产”。
景默这个月记的杠还不算多,几圈下来没当回事。邱桦跑下来速度慢很多,不过他只有三圈半,弯腰重喘了两口。
景默扫了一眼场上人,看到一个他们班扎马尾的女生慢跑过去,平常地问:“跑不跑得下来?撑不下来我可以代你跑完。”
邱桦喘完气听了,提醒道:“景哥,人家是女alpha,在市女排训练。”
景默愣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景默在,四班的人平均身体素质比其他班好,甚至包括omega。景默对女生普遍照顾一些,对人类的第二性别不是很有印象,顶多知道男omega也比一般男生体质弱一些。
邱桦就是隐约清楚这点,才赶紧在此时出声提醒。
扎马尾的女生笑笑,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介意,和景默点头道谢后继续匀速沿着跑道跑过去。
邱桦听说韦晴本来每天都会晨跑到学校,这只是比较常规的锻炼。
路上景默慢吞吞走时,思考了一会儿第二性别这回事,还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认识,听到一个熟悉的老太太笑声。
他步子一顿,看到自己家那栋楼下,一个短卷发的老太太热情地拉着一个颀长身影笑得阳光灿烂。
景默认得老太太。老太太姓罗,住同一栋楼,待人热忱又自来熟。
老头子那怪脾气,老太太算是少有的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之一。
至于景默对老太太的印象……小黑猫第一次见时觉得老太太的头发像老头子早上热的花卷,于是悄悄在心里叫“花卷奶奶”。
罗奶奶看到景默,扬手招呼,一边拍拍旁边年轻人的手臂,笑眯眯地,“默小子,你来的正好,看,我路上差点摔了当拐杖的小年轻,我才知道,就是你家对面那空屋子里刚住的新邻居。”
景默听到这里,已经走到近前,此时也看到了那颀长身影的侧面,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哎我买完调料路上走啊,腿忽然不听使唤,当时我就知道坏了,看到旁边这电线杆子那高的年轻人,我手一拽,就站住了!”罗奶奶讲起事来向来绘声绘色,“年轻人站得也稳,一般人看到我这种老婆子往一边倒,还不吓得躲啊,我就知道这小年轻是个好的,这不,我跟他一说,他就真沿路把我送回来了。”
景默这时候才看到从头至尾还未说话的容巡臂上平挂着一个白袋子,想必是老人家买回家的调料。
景默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仔细想想,容巡到这里还没有一个月,就先是被谷锐那小混球摸了钱包,又被花卷奶奶“碰瓷”。
罗奶奶左拍一拍容巡,又拍一拍景默,“诶楼里有新邻居,合该欢迎表示表示,今天又帮了我这么大忙,小年轻周五晚上来奶奶家吃顿饭吧,默小子你也来,对门的邻居你是不是都没请人到家里坐过!”
唯一一次容巡到访也只让人站在门口的景默:“……”
“你本来也该来奶奶家看看,我炖个鱼汤,炒几个小菜,你们别嫌弃老婆子的手艺!”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两个年轻人于是只同时点头应声。
“小年轻你先回家吧,耽误你了!”罗奶奶将袋子接回来,挥挥手,“默小子你过来,陪老婆子在小区走走练腿。”
容巡礼貌地告别,往楼梯上离开。景默走过去,罗奶奶往他侧边一倚,景默扶住,接过袋子提着。
一路上,两人安静走着,竟然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景默一向是很难主动找话说,老人家如此却少见些。
“……快两年了。”罗奶奶轻轻叹息一声。
景默脚步微不可查一顿,又很快回复如常。
“景老头那拗性子,真不像是个会养宠物,带孩子的人。不过你看着一个人住得好好的,可真叫我这肚子里头放心。”罗奶奶慢慢走着开始絮叨。
景默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回应什么,他只知道扶着老人家,帮她提着东西。
实际上景默成了这副模样之后,见花卷奶奶的次数并不多,但老人家第一次见他,就说看着他投缘。
景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故意避开与罗奶奶见面。每次偶然碰面时,那种没有任何前提向他投来的温暖,他有时会莫名其妙生起难过。
这难过的情绪很快被冲淡了,絮叨了一会儿的罗奶奶悄悄拉下他,在他旁边说:“默小子,我今天觉着那个小年轻是个靠谱的,至少——”
罗奶奶拇指食指中指比了个手势,“是相当有家境,前些年出过那么多官司,还脸色都不带变一下地扶我老婆子,是完全不怕讹啊。他那身是你们学校校服吧?我想,就算你以后碰到事儿,景老头那边小齐哪天靠不住了,你也能……别绷着你那张小脸,快说你听清了!”
逐渐木着脸的景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答:“……听清了。”
老人家笑着拍一下他手:“这才听话。老婆子是见多了事,景老头那脾气是不跟你讲的。”
少年听了一肚子不高兴的人情世故,沿着小区大院溜达了一圈的罗奶奶接回自己袋子,“记得回家好好写作业!”
“知道了,您上楼小心。”
景默目送花卷奶奶上了二楼,自己却仍浑身不得劲,去转了第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