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媳妇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屋里的老太太脸色难看得的啊,一句沉声的“好走不送”将人打发了,显见是气的不轻。
人一走,宋青瓷“啪”的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听在大队长媳妇的耳中,这就是挑衅,没教养。
哼,就这样的,还想进她家大门?
做梦去吧。
气呼呼地走了。
宋青瓷才不管她怎么想呢,扭头进屋里,就听老太太一边叠衣服,一边叹气。
“您理会她做什么?”
院子小,大队长媳妇的嗓门又高,宋青瓷蹲在灶屋,但堂屋里的对话是一句没落,全听见了。
她故意逗老太太,“怎么,羡慕人家那女婿啊?您别心急儿,赶明儿我给您带回来一个更好的孙女婿,叫人家羡慕你!”
老太太压根不搭这个话茬,只沉声问她: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她家的强子到底私下有没有在一块儿?”
跟大队长媳妇说话再硬气,可老太太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毕竟,以前孙女上学时候天天跟欢欢一道儿的。那会儿,强子是风雨无阻地接送。
强子长得也不丑,再有这么段过往,两人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老太太搁那瞎琢磨,越是琢磨越是怀疑,宋青瓷赶忙否认,“真没有。”
这话一出,老太太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孙女不至于骗她,说没有,那必然就是真的。
“以后你离强子远一点。”老太太心下有底,表情就舒缓多了,徐徐道:“强子人是不错,家境也还可以,可他那个妈很不行,难缠得紧。”
“行行行,都听您的。”宋青瓷一叠声地应道,伸手抚平老太太皱紧的眉头,“这下,您总该放心了吧!”
老太太悠悠地叹了口气。
能放心吗?
大队长那媳妇岂是好相与的人,瞧着吧,不定还有什么等着呢。
但暂时也管不了了,先去问问孙女学校的事情。
隔天,老太太请了假,到了大弟家,肖雅萍果然在家呢。
“大姑来啦。”肖雅萍老远地迎出去,怀里抱着她家老二,“刚还跟我妈说,要去看您呢,您这就来了。”
“那正好,省得你跑了。”老太太笑着应了,往屋里走,边走边逗孩子。
伸出手,朝着孩子的方向拍了拍。
做出要抱他的姿势。
孩子好奇地看了眼这个奶奶,然后害羞地一扭头,把脸埋到他妈肩膀上藏起来。
肖雅萍就不轻不重地拍了她家老二的屁股两下,“小没良心的,脚上还穿着大姑奶奶给做的虎头鞋呢,这就不认人了?”
老太太嗔侄女,“还小呢,这么点毛孩子,懂啥?”
这么一路逗笑着进了屋里,没旁人,除了这娘儿俩,就是弟媳妇。
这会子,其余人都在地里干活儿呢。
弟媳妇给孩子冲了一碗代乳粉,又给老太太倒了一碗糖水。
肖雅萍将孩子塞到她妈怀里。
“您是为青瓷那丫头学校录取的事情来的吧。” 老太太还没张嘴呢,肖雅萍先提了,表情有些许凝重。
老太太心里一咯噔。
“您是嫡亲嫡亲的姑姑,跟您我就不绕弯子了……“把学校取消招生的事情说了。
明明都考完了,考上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又取消了呢?
老太太很不能理解,肖雅萍帮着解释,“市里面响应政策,把这个护士学校砍掉了,学校都不办了,自然也不需要招生了,先前参考的成绩全部作废了。“
至于学校为何突然被砍,其中受到的思想浪潮冲击什么的,她没讲。跟老太太也说不着这个,说了她们也理解不了,感受不到。
老太太听懂了,但又觉得没懂。
“你妈先前跟我说过,那学校不是去年就办了的嘛,那去年入学的学生呢,就不管了?“
说办就办,说关就关。这么随意的吗?
可事实真就如此。肖雅萍脸上带着丝无奈,“学校停办,去年入学的学生也都遣回家了……”
不单学生,学校里的干部及家属,还有十来个老师大多被分配到郊区的卫生院了,剩下那起没路子的,就跟学生一样的结果了。
老太太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大中午的,太阳高高地照着,明明已经八月份了,还是觉得头顶的太阳照得人心里烦躁。
到家门口,她站了会儿,理了下心情,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
平日里,这个时候,孙女已经午睡了,结果今儿,精神头足着呢。
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老太太率先移开,很嫌弃地念叨了一句:
“不睡觉,搁这做什么?”
宋青瓷打了个呵欠。
“没睡正好听听吧……”老太太拍了拍孙女的肩膀,语气尽可能轻松缓和地把事儿说了,末了还挑剔人家,一副庆幸的模样,“这什么破学校,也太不靠谱了,幸好你没去,不然跟去年那群学生似的念上一两年之后才倒闭,可就把人坑死了……”
宋青瓷心中早有预期,倒也不算很意外,弄清楚原因,不是被欺负被顶替这种,她心里倒是坦然多了。
这种政策方针的调整,好好一所学校,说砍就看了,谁能想到?
真就是运气了!
孙女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太太还当她难受得厉害,钻牛角尖呢,就摩梭着孩子的脊背,教她:
“没事儿,这才哪跟哪儿呢,人生的路长着呢。老话不是说了嘛,好事多磨,错过了这个,许是还有更好的在后头等着呢……”
宋青瓷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老太太,还当需要自己哄呢,谁知,人家对待不好的结果调节能力强着呢。
嘴角悄悄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由着老太太“安慰”了半天。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祖孙两个皆将此事扔了过去。
该上工上工,休息时,祖孙两就着一盏灯,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偶尔,老太太抬头活动下脖子,瞧见灯火下,孙女捧书执笔时的神情姿态,怎么都觉得孙女不像农村长大的孩子,也不该在农村一辈子种地,过她们这些人的生活。
灯有些暗了,老太太用剪子拨弄了下灯芯,挑得火焰高了,亮堂了,思绪跟着火焰的闪烁而偏移。
想着护士学校的事,有些可惜,又暗自庆幸。
还好,之前没将考上学校的消息宣传地人尽皆知,不然,这会儿孙女就要尴尬了。
这会儿才说庆幸呢,却不知私下里已经有人在说嘴了,又因不知内情,越传越邪乎,还带着些别的有的没的。不过,祖孙两个尚还不知道呢。
宋青瓷倒是没功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她这会儿正练字呢。
每日的练字她从没停过,写着写着,她忽然心里头冒出一个想法,她的字写得该是还不错吧,毕竟上次表姑狠夸了一阵。
由此,她又生出一个主意。
她的字既然还不错,干些抄抄写写的活儿也许有人能瞧得上呢。
公社那边公家单位可不少。
眼睛里才冒出丝亮光,很快又沮丧下来,公社那边她可一个人都不认识。
纵然有人需要,也找不到她这里啊!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多去公社转转,不定就能寻到机会了呢。
心里琢磨着呢,就看见老太太不知怎么忽然翻起了箱子。
宋青瓷扑上去就要拦,可惜晚了。
老太太低头,抽出从箱子最底下翻出的黑色布包,针脚粗的很,一看就不是自家的。
而且,还被压在箱子最底下,用东西盖住,就很奇怪。她上个月收拾箱子晾晒时候,可还没这个玩意儿。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审视起孙女。
宋青瓷:……
我要是说,不认识的人借的,然后我想还,又碍于不认识人家,不知道怎么还,您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