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造的精铁跟民用的铁不一样, 主要用于军队上,做成的刀枪锋利无比且非常耐用。而民间用的铁都是普通生铁,只适合做铁具。
官铁若是私下流落民间尚且是重罪, 更别说直接送给金人,这不不光是通敌叛国, 简直就是想要覆灭大启,其心可诛!
柳燕子道:“今夜我打算亲自去探一探那百香楼的后院。”
“我跟你一起去。”
柳燕子摆手:“你留在外面接应我, 我进去看一看就出来,暂时不要惊动这些人。”
白一舟点头,他知道皇上是打算把这些人连根拔起, 所以才特地派来柳燕子帮忙。
“那院子戒备森严,你千万要小心。”
柳燕子抖开扇子道:“我的轻功,你还不放心吗?”
白一舟被他臭屁的模样逗笑, 拱手道:“有劳柳兄走一趟了。”
二人在杂货店里等到天黑, 百香楼是每晚酉时关门,如今里面还灯火通明,不少客人在里面吃喝。
柳燕子换了一身轻便的夜行服, 从后门出去提气悄无声息的飞上了房顶。
白一舟在下面感叹:“可真是个燕子。”
“陈魏, 你去通知城中的兄弟们来这里集合, 待会若是柳统领发生意外,咱们直接把百香楼一锅端了!”
“是!”陈魏就是杂货铺子的掌柜的, 此时他已经换了衣裳, 连忙跑了出去。
城中只留了三百人, 不过对付那几个金人足够了, 若不是上头没有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白一舟早就把那几个金狗宰了。
很快城中的手下都聚集在了杂货铺周围, 他们虽然身穿各异的服装, 打扮成白姓的模样,但腰间都藏着刀,就等着白一舟一声令下杀进去。
*
另一边柳燕子只身来到了百香楼后院的马棚上,他伏在瓦片上静静的查看里面的动静。
院子里有四五个金人正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金语。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帷幔和那座雕塑,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那些精铁究竟被他们藏到了哪里?
几千石的精铁,体积可不小,总不可能藏在屋子里,难道不翼而飞了?
过了一会,从楼里走出一个人,这人引起了柳燕子的注意。
此人穿着打扮也要比其他人精美许多,耳朵上还挂着翠绿的宝石。
柳燕子搓着耳垂沉思,他记得在哪听过,好像金国只有皇室才能戴绿宝石,不知道是真是假,回去问问白小船,他常年驻守边关兴许知道。
这些人吃饱喝足后又回到了楼里,柳燕子见院子里没人了,轻巧的从房檐上跳下来,开始搜索精铁的下落。
那些精铁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在院子各处找了一遍都没发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去白一舟那边该行动了。
柳燕子只能从院墙跳了出去,无功而返。
街角处,白一舟带着一众下属已经等候多时,见柳燕子一直不出来,差点就攻进了去。
“我回来了。”柳燕子蹲在围墙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柳兄!”白一舟连忙收起刀,朝下属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两人边走边聊,“百香楼后院是什么情况,可有发现那些精铁?”
柳燕子摇头道:“什么都没发现,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一块铁都没看见。”
“没看见?那么多铁,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商队过几日应该还会来送铁,届时柳燕子可以悄悄去看个究竟。
走到杂货铺门口,柳燕子道:“我虽没找到精铁,但却有另外的发现。金人是不是只有皇嗣才许佩戴绿宝石?”
白一舟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百香楼的幕后主使应当是金国的皇嗣。”
白一舟瞪大眼睛:“他们胆子可够大的!我马上再拟一封信送回上京。”
“这么大的利益,胆子大也能理解。”柳燕子打了个哈欠,这几日连着奔波,路上都没睡过一个整觉,这会困得他都睁不开眼了。
“你快去休息吧,楼上有客房,被褥齐全还升了暖炉。”
*
上京,宋玉竹也打了个哈欠,从地图里出来。
刚刚他进入地图去陇西查看了一下,刚好碰见柳燕子和白一舟在商讨夜探百香楼,他便跟着柳燕子一起去转了一圈。
院子里没有精铁,几千石精铁换算一下差不多五百多吨,他们究竟把铁藏哪去了?
“阿骁,醒醒。”宋玉竹推了推身边的人。
赵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道:“嗯?怎么了?”
“刚刚我用系统去探了探百香楼的后院,发现院子里的精铁全都没了,你说他们能藏到哪里?”
赵骁思考片刻道:“可能已经运出边关了。”
“白一舟和柴戎驻守边关,不可能放那些金人将精铁带出去。”
赵骁摇头:“明面上肯定出不去,就怕有守卫军被收买。”
宋玉竹叹了口气,这些精铁落到金人手中后患无穷,只能盼着军工部赶紧多造出火炮,将来直接把那群金人轰跑。
赵骁见他发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安慰:“精铁就算送到金国,一时三刻也变不成武器,咱们还有时间谋划,不早了,快睡吧。”
“嗯。”
*
一晃就到了年根底下,赵骁调查精铁一案也有些眉目。
能产出这么多官铁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中州的长安炼钢厂,另一个则是冀州的广兴炼钢厂,赵骁派人逐一排查,最终发现端倪。
广兴钢厂这几个月的钢产量一直不太稳定,时高时低,低的时间恰巧就在百香楼收到铁的前一段时间。
他将铁厂所有管理抓到牢里挨个审问,一开始还没人承认,最后终于有人扛不住,透露了线索。
被审问出的人叫徐大,是钢厂后勤部门的管理,身兼八品官职,掌管着钢厂的人员调动。
前段时间家中的表弟突然给他带来不少银子,说想要购买厂里的私铁。
表弟名叫方树是他亲姑姑的儿子,前几年在南方做生意赚的些钱,没想到把主意打到铁厂。
徐大哪有那个胆子啊,他吓得连忙把银子推了回去:“小树,你莫要害哥哥,厂里每日产量都是有数的,偷卖被发现,哥哥的官身可保不住了!”
“那么大的钢厂,光是边角废料每天都有几百石,您悄悄运出来一些,哪有那么容易发现?”
“不行不行。”徐大满口拒绝。
“我原本就是个账房,能得上官看重提拔为官更该尽忠职守,万不可做出这种事,你莫要说了?”
方树心里不屑,不过是个小小的管理,一个月的俸禄不够他吃一顿饭的,还真拿自己当个官了。
不过他面上不显,眼下还不能得罪表哥,林家交代的事若能办妥,明年他能赚几万两银子。
“大哥你胆子太小了,一石精铁能给你这个数的银子。”表弟伸出三根手指。“你随便弄出一点,半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徐大疑惑道:“你要这么多精铁干什么?”花这么多钱就为了买些边角料?若真想倒卖铁,还不如花钱在民间收购。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你尽管把铁弄出来,银子肯定分文不差。”
徐大:“我弄不出来,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说罢便送了客。
方树气的在门口唾骂:“废物,给你银子你都赚不着!”
徐大心中气愤,但念着姑妈最后没跟他计较,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他发现钢厂的产铁量不太对劲,废料突然增加了不少。
不过这些事不归他管,徐大虽觉得不对但也没细究,后来就是官府突然派人过来问话。
事关重大,徐大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废料增加一事。
赵骁马上羁押了负责生产的管理员,此人叫高应明,一开始他还不承认,官兵在他府上搜出上千两银票后,他吓得瘫成一团,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出来。
果然是徐大的表弟,此人在徐大这没买通门路,便用徐大的名义去结识了高应明。
刚开始只是请客吃饭,熟悉了便开始送礼品。江南运过来的绫罗绸缎,东州运来的海鲜,高句丽的山参,把高应明哄的晕头转向。
所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一顿酒席过后,方树提出从厂里倒卖私铁一事,还拿出五百两银子做定金。
高应明喝的上头,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珠子都直了,哪还顾得上别的,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天酒醒后虽然有些后悔,可看着那些银子一咬牙,还是干起倒卖官铁的勾当。
他将每日的废料增加三层,由原来的一百多石增加到四百到五百石。
这些废料之前是直接处理,铁厂附近有不少铁坊,低价卖给他们。
如今这些“废铁”高应明直接转手给方树,换来的钱少一部分上缴,剩下的全都中饱私囊进了自己口袋。短短两个月,他便卖了七八千石的精铁,赚了上万两银子。
事情查清楚,高应明按照圣旨,直接斩首示众。赵骁又派人去抓捕方树,没想到找到此人时,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状非常凄惨,竟然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方树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勾当,线索到这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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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商队再次来到陇西关市,入城时依旧是花钱贿赂守门卒后,载着几车精铁去了百香楼。
负责送货的还是老邱,这次他又带了一封信,信上说精铁一事已经惊动了朝廷,这是最后一趟,以后再另想其他办法。
完颜寻听下属念完信脸色一变,大手一挥竟然要手下杀人灭口。
一众车夫吓得跪地磕头求饶,然而完颜寻根本不理会,几个金人抽出长刀,切瓜砍菜一般将他们砍了头。
直到死他们也不明白,自己给金人送铁,他们为何要杀自己。
柳燕子趴在房顶目光一冷,他倒是想看看,光天化日之下,金人怎么把这几具尸体清理掉。
还有那些精铁,究竟被铁藏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