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竹今天早上翻阅工部送上来的新物册子时, 突然发现了关于水泥的记录。
上面写着:鲁州有石,棕色色,煅烧碎之, 加水搅拌,半日可凝结成块, 砸之不碎。
这不就是水泥吗!
他立马派人去把这袋子奇石拿过来, 让人试了试, 烧完的石头砸碎成粉末,加上石灰和细沙搅拌成糊,倒进提起准备好的模具里, 晾晒了半日, 果然凝固成了水泥块!
宋玉竹惊喜极了,连忙派人去召送石头的人进宫问话!
宫人们看着欣喜若狂的皇帝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块石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过皇上高兴了, 大伙就都跟着高兴, 赵骁进宫的时候, 看见宋玉竹正捧着一块石头笑得合不拢嘴。
“阿骁, 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赵骁从他手里接过水泥板道:“这是石头?”
宋玉竹神秘兮兮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他让人拿来一个花瓶过来, 里面装的是之前剩下的水泥糊。
砸碎花瓶,里面赫然是一块坚硬的水泥疙瘩,形状跟花瓶一模一样!
赵骁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宋玉竹让人把剩下的石头拿过来,“这东西我给他起名叫水泥。”
“它能做什么?”
“建房子,铺路用处可太多了!”现代建筑几乎全都是钢筋水泥建造的。
如今的盛朝的建筑还是砖木结构, 民间百姓都是泥土房, 这种房子不耐用, 遇上大雨天气很容易塌。如果能把水泥普及,那将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好事!
*
送水泥的公子姓何,大名叫何昌永,他爹是六品的军器监,也隶属于工部,所以他跟杂造局的人都很熟。
那天他把自己搜罗来的新奇物件送过去时,顺手也把这袋子石头放了上去,然后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过了几日,宫里突然派出人找自己,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心惊胆战的跟着内侍进了皇宫,趴在地上手心都出了汗,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旁边有宫人道:“陛下,就是此人献的奇石。”
何昌永愣了半晌才想奇石是什么,没想到那一袋石头居然入了皇上的眼,激动的他心砰砰直跳。
宋玉竹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何昌永,是兵器司何工事的儿子。”
“石头从哪弄来的?”
何昌永把自己从两个农民手中得到奇石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皇上。
“奇石是那对父子发现的,草民只不过举手之劳,帮忙呈了上去。”
“那你知道送石头的那对父子现在在哪吗?”
何昌永摇了摇头道:“草民虽然不知,不过那对父子应当没出城,那日听闻他们二人身上已经没了盘缠,现在应当留在城中做工赚钱。”
宋玉竹听完颇为欣赏此人,幸好当时他把石头送上来了,否则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又问了几句话,见这何昌永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口齿伶俐,脑子也很活泛,是个个可用之才,让人记下名字,准备调进工部任职。
然后派人去寻找从鲁州来的父子二人。
*
送石头的那对父子因为没有回城的盘缠,在城中找了个卖苦力的活计。
从早忙到晚,每人一天能赚三十文钱,爷俩忙活几个月才能赚够回家的盘缠。
休息时儿子埋怨父亲:“当初咱们就该收了那公子的银子,两人这会已经往回走了。”
老汉道:“几块石头就要人十两银子,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可这是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送来的,怎么就不值十两银子了。”
老汉一摆手道:“说这些已经晚了,好好干活,攒够了银子再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干着活的时候,突然有官府的人找上了他们,询问二人是否从鲁州来的。
老汉和儿子连忙点头:“是的,是的。”
“你们来上京干什么来了?”
老汉战战兢兢道:“我们是来给皇上献奇石的。”
官差笑道:“那没错了,你们送的石头得了皇上的眼,以后要过好日子了!”
老汉心跳如雷,不可置信的问:“官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快随我入宫受封吧!”
父子俩欣喜若狂,没想到那个富贵公子真帮他们把石头献了上去!
皇上不光赏了他们千两银子,还派人护送二人返乡。
顺便让当地府衙开办水泥厂,雇佣百姓开采山中的岩石,烧制水泥售卖到全国各地,这种新型的建筑材料一经问世,很快就受到了百姓喜爱。
其他地方陆续也发现了水泥石,很快便在全国各地风靡起来,水泥砖房也纷纷拔地而起。
以前建房都用黄泥,好一点的会掺上石灰。这种屋子遇上大雨天很容易塌,换成水泥后不光美观,而且非常结实!
宋玉竹决定,把官道全都修成两丈宽的水泥路。
这是一项耗资巨大且长久的工程,不过修好了也是造福千秋万代的事。
官道向北修到通州,向南修到苏州城外,向东修至东州,向西跨越半数疆土一直延续到西州,贯穿整个大启朝的东西南北。
此路延绵万里,被后世的人称为“开创之路”,上千年年后依旧保留着遗址。
史书上对这条官道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长治帝是暴君,这么长的水泥路全部由人力一点点的修出来的,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当然更多的是赞美,如果没有这条路,大启的经济不会发展这么迅速,百姓还活在刀耕火种之中。
不过那都是千年后的事,宋玉竹不得而知,眼下他有件十分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今日下了朝,他匆忙招赵骁去书房议事。
赵骁关切道:“刚刚上朝的时候就见你神色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玉竹摇头道:“没有,鲁州好像出事了。”
早朝时,宋玉竹脑袋里的地图突然发出警报声,宋玉竹吓了一跳,以为又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
结果打开地图一看,鲁州地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叹号,上面还有一条红色小字,该地区民心降低到百分之四十,已经关闭该地区的查看权限。
这种事之前从未发生过的,宋玉竹震惊过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阿骁,辛苦你走一趟,帮我去鲁州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赵骁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到底发生什么事。”
*
今年北方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刚过了中秋节天气就冷了下来。
鲁州平遥县,几百个男丁正在修路,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镇服徭役的农民。
“爹,咱们干到什么是头啊?”刚满十六岁的乔栓子啃着豆饼子问父亲。
乔岭叹了口气:“不知道,也不知道家里的田地怎么样了,你娘一个人能不能收得了。”
乔家统共七口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和父子俩,家中全靠乔娘子一个人抄持。
他们已经出来修了大半个月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乔岭心里十分担忧。
徭役自先秦有之,分为力役和兵役两种,修路就是力役。
官府修路,百姓们接到通知,家里凡是年满十六岁的男丁,皆需要派出服徭役。如果不想服役,可以花钱赎,一个人折五两银子。
穷苦人家哪来那么多钱啊,只能老老实实过来修路。
“别歇着了,赶紧起来干活!”有官差甩着鞭子走过来,催促这些民丁起来运送水泥。
这人要把烧好的水泥运送到铺路的地段,送晚了会耽误今天的进程。
乔栓子背上竹筐,见父亲肩膀上满是血痕,伸手接过来一起抗在肩头。
“我自己来吧。”
“没事,爹你歇会。”
乔岭跟在儿子身后,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子,满脸欣慰。
没走出去几十米远,前面突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摔倒了,身上的竹筐把他压在下面半天爬不起来。
衙役非但没让人把他扶起来,反而抽了他几鞭子:“别他妈装死,赶紧起来!”
老人哎呦哎呦疼的直叫唤,乔岭连忙走上前去,拦住衙役道:“官爷你莫要打了,他若是装的早就起来了。”
“撒手?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说着甩着鞭子,狠狠抽在乔岭身上。
那鞭子都是浸了水的牛皮,抽在身上一条血泡,疼的他直吸冷气。
乔栓子瞬间红了眼睛,恶狠狠扑过来,把衙役一顿捶。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把两人拉开,得罪了官差还有好果子吃?怕是小命都得扔进去哟!
衙役捂着脸,怒冲冲道:“你们这群刁民等我回去,让县令老爷治你们的罪!”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
“爹,你还好吧?”乔栓子把他爹扶起来。
“我没事。”
被救下的老人家,满脸歉疚道:“连累你们父子二人了。”
乔岭强撑着笑了笑:“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还能眼睁睁的看他把您打死不成?”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些狗官不讲道理,天天修路还要被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从早干到晚一文钱都不给,每天只吃两顿豆饼,哪里吃得饱啊!”
“家里的粮都快被雀吃没了,再不收,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今年冬天也得饿死!”
“不干了,不干了!”
大伙正准备撂挑子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大队人马乌泱泱的跑了过来。
老百姓们以为是那几个衙役叫来的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头戴黄翡玉冠,身穿薄甲,拉住缰绳停在这群民丁身边。
“你们是负责修路的民丁?”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乔岭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跪地道:“回大人,我们都是大田镇的民丁,被征召徭役过来修路。”
乔栓子连忙挡在父亲身前:“衙役是我打的,你要发落就发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