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骁后, 宋玉竹心情愉悦的回到卧室。
其实他早就发现赵骁对自己的心意,说实话心里除了高兴还有一丝担忧。毕竟这个朝代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也没有很高。所以两人都心照不宣,一直压抑着感情。
今天喝了酒, 大概都有些控制不住,还好彼此都清醒……
上辈子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谈恋爱什么滋味, 如今碰上赵骁, 才明白什么叫情窦初开。
可理智上告诫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至少在正事没办完之前, 不能沉浸在男欢女爱中。
宋玉竹叹了口气, 看看自己刚被握过的手指, 果然自古唯有情爱最摧人心肠。
*
上京皇宫,十几个喇嘛正在驱邪。长乐宫里烟雾缭绕,刺鼻香烛味呛的人喘不过气。
齐皇后捂着鼻子,满脸担忧的问:“这能成吗?”
旁边的太监低声道:“这是大召寺的喇嘛,听说法事办的不错, 寻常百姓也不少请他们的。”
皇后点点头依旧忧心忡忡。
自从那日冬雷过后, 杨元礼就吓病了, 连续高烧三四日不退,好不容易退了烧,又开始不停的咳嗽。
夜里还经常说胡话, 说自己能看见杨元朝在寝宫里来回走动, 吓得皇后连夜叫来了驱邪的喇嘛, 想给大皇子做一场法事, 把冤魂送走。
若是放在现代, 杨元礼就是因为重感冒发烧感染了肺炎, 去医院输输液就好了。可在没有特效药和抗生素的古代,这种病几乎是不治之症,只能等死。
法事要连续做七天,杨元礼面色苍白的坐在皇位上。那日大皇子就在这殿里自缢,他们冲进来时,杨元朝的尸首挂在房梁上随风摆动。
当时杨元礼并没有在意,直接让手下把尸体解下来,草草下了葬。如今想起来,越发觉得惊悚骇人,余光似乎总能看见大皇子挂在殿中。
他握着拳头又开始咳嗽起来,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嘴里涌出一股腥甜。
“皇上……”宫人端着温热的茶水递给他。
杨元礼拿起杯子没喝水,而是往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心中隐隐感觉,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法事做完杨元起依旧没有好转,咳病反而更加厉害,偶尔还能咳出血来!太医苑的太医们束手无策,眼看着新皇气色越来越差,宫中谣言四起,说是因为皇上逼死了大皇子,所以大皇子的冤魂一直跟着他索命。
朝堂上又开始商议立新的储君。
有人提议召集其他皇子入京,杨元礼自然不会答应,自己刚下令诛杀了他们的母妃,要是让他们当上皇上,自己的妻儿母后焉能活命?
杨元礼有个儿子今年已经六岁了,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一直养在齐氏身边,他打算先立了太子,如果自己真好不了,再让他登基。
可让六岁的稚儿当皇帝,这不是开玩笑吗!言官们纷纷劝阻,有的甚至不惜死谏,哐哐撞柱子。
大概老杨家人天生都是一副冷血冷心肠,杨元礼非但没改变决定,还下令再有言官死谏,直接祸其家人。
意思就是你怎么死的,你家里人也得怎么死。你们不是愿意撞柱子吗,把你们的妻儿老小全都绑来撞柱子。
此令一下,这些言官瞬间老实下来,没人再敢在朝堂上死谏了。
不过也有不怕死的,读书人的脊梁最是压不弯打不倒。隆武七年的两榜状元朱信择,一夜连做七首诗怒斥新皇昏庸无道,滥杀无辜。
他父母早亡,唯一的亲人便是一位远房的叔叔,去年也病逝,如今自己一个人自然不怕牵连无辜。
第二日朱状元就被大理寺下了诏狱,此时的杨元礼已经起不来床了,依旧愤恨道:“他既……然不怕死,便拉到城中活活烧了!朕……朕要他们永远闭上嘴!咳咳咳咳……”
行刑这天,老百姓自发的走出家门,目送着他奔赴刑场。
朱信择非但不害怕,还在囚车上仰天大笑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①苍天呐,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吧!您的子民都在受苦受难!天子不闻不问,他昏聩多疑,刚愎自用,大盛危矣!”
刑场上早已搭设好了木台,上面撒满了火油。朱状元被绑在柱子上,随着行刑官一声“时辰到!”火把扔在他脚下,大火瞬间将他吞没。
寒风凛冽,却不及人心寒,百姓们听着上面痛苦的哀嚎声,呜咽着想要向前冲去救人,却被官兵们死死的挡住。
这场惨无人道的火刑,彻底烧掉毁了杨家的气候。不出半月全国各地文人,纷纷口诛笔伐杨元礼残酷不仁,不配做皇上!
就在这混乱中,迎来了这一年的祈丰节。
盛朝每年的十月二十五日为祈丰日,顾名思义祈祷来年丰收、百姓能富足安康的节日,也是盛朝最隆重的节日之一。
这一天皇上要沐浴更衣,在祭坛上香祈福。祈福完还要游街,将供奉过的面点果子馒头洒给百姓。
对于靠天吃饭的平民百姓来说,能求个风调雨顺便是最大的愿望。
结果今年杨元礼病重,加上外面天气又寒冷,干脆下令取消祈丰节……
他这种做法再一次激怒百姓,可谓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
徐州这边,赵骁带领这一万多精兵已经离开城内,悄悄驻扎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坳中,等待着伺机而动。
“老大,咱们在这蹲了好几天了,这是打算干什么啊?”马震威端着一盆温水给赵骁递过去。
“等人。”赵骁洗了洗脸,把水泼在外面。
“等谁啊?”
赵骁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猜猜。”
马震威挠着头:“不说就不说呗,俺哪猜的出来。”
赵骁踢了他一脚道:“出去练兵去!”
“哎!”马震威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自打赵骁当上庆字军的将军后,他将两军重新整合,把听从自己命令的武将留下,不听命令的直接踢到新兵营里,从小兵做起。
同时也提拔了几个能用的人才,其中就有玄衣楼的白一州和原来手底下的马震威。
白一州是宋玉竹举荐的,这人性格坦荡,且有一身武行的本事,来军中历练两年,以后必定是一元独当一面的大将。
马震威这小子原来是个刺头,在别的营房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打哪个,性子很是招摇。自从拨到赵骁手下,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特别崇拜赵骁,见到他比见了自己亲爹都亲!
加上打仗勇猛胆子又大,赵骁直接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副将。
剩下的人中大多还是原来的职位,没怎么调动。当然也有贼心不死的,其中就有之前杨钊的副将龚辛。
杨元庆的死讯没公布前,他曾三番五次违抗赵骁的命令,还打算带人冲进王府营救杨元庆。
倒不是对杨元庆有多忠心,而是想捞个救主的功劳,将军的位置岂不是就会落到自己手中?
然而他计划漏洞百出,很快就被手下的人悄悄告诉了赵骁。
赵骁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人起了个铁面阎罗的外号。直接下令将龚辛绑了,当着一众将士的面砍了他的头。
他还重新制定了军法,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从今以后凡欺辱百姓者军杖八十,八十军杖基本上要了人半条命,不死也得残。滥杀平民者,斩立决。
这些老兵油子们最会看人脸色,知道赵骁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不敢再动其他的小心思。
赵骁还将军妓营遣散,徐州本地的姑娘全都放还回家中,剩下的官妓有想留下的,可以去伙房帮忙,每个月领一贯钱。
那些可怜的女子,只有几人决定要回老家,更多的选择留下来去伙房帮忙。她们的亲人大多获罪死了,回去也没活路,不如留在这里还能讨个生计。
赵骁从军营出来,望着徐州城的方向,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这是临行前宋玉竹送给他的,里面装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微苦回甘,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闻完又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赵骁抬头看看天,灰突突的乌云聚集,今夜兴许还得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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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宋玉竹和徐冰坐在二楼的议会堂,桌子中间摆着一个张徐州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宋玉竹照着脑海里的地图画的,把徐州四周的地形全都画了出来,精细的让徐冰啧啧称奇。
这幅地图他一共画了两份,另一份让赵骁带走了。
绘制这副地图的时候,宋玉竹还发现了个不得了的功能。
他在脑海里点开其他城市,上面都是马赛克和问号,点开徐州城时那些马赛克却消失了。问号也变成了具体的标记,徐州擅长种植的农作物、矿脉、人口数量以及各类资源……
宋玉竹整个人都惊呆了,连忙又点开其他的城市查看,上面依旧是马赛克,只有徐州地图开放。难道说这跟自己掌控了徐州有关?
“竹公子,这地图哪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
“可得好好收敛着,杨元庆当初要是有这副地图,轻而易举就能攻进徐州城!”
宋玉竹担忧道:“他们人数不少,我怕赵将军应付不过来。”据探子来报敌方大军有近三万人,比整个承天军的人数都要多。
护城河的河水也已经结冰,一旦冰厚实了,护城河的作用也就没了。
这几日他一直派官兵砸冰,可看了一下地图上的天气预报,未来三日徐州气温依旧持续下降,有两日河水就能冻结实。
徐冰安抚道:“竹公子不必忧心,杨元震说是三万人,其实都是唬人的,把辎重车都算上,满打满算有两万人就不错了。”
“当初杨元庆声称自己两万兵马,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后边打边招的,真正的主要战力也不过一万三千人左右。”
“你放心,只要赵将军回防的及时,他们肯定打不过咱们。”
夜幕降临,徐州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的士兵们一个个瞪着眼睛,生怕有敌人偷偷潜入。
两个月前他们还是在城外攻城的人,如今身份颠倒成了守城的人。
城中百姓一个个更是担惊受怕,上一次攻城已经让他们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如果再来一次,简直没办法想象……
一个身穿灰色棉衣的男子骑马,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城,他身材消瘦单薄,从后面看像是未成人少年,此人正是宋玉竹手下的田小波。
今日丑时探子来报,杨元震带着三万兵马已经抵达徐州边界,他此行是出城给赵骁送信来的。
马儿在冰天雪地里跑不了太快,脚下的蹄钉直打滑。
翻过一座山时,山涧突然传来一声“唔嗷”的狼叫声。
坐下的马儿受了惊,甩开蹄子疯狂的跑了起来!
“吁!吁!”田小波紧紧拉着缰绳,可马吓得不听命令,刚好前头就是一个陡坡,脚下打了滑,驮着他一起摔了下去。
这一摔不要紧,马直接摔劈了腿,田小波也磕在石头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