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之所以选在晋州, 是因为赵骁从小就在晋州长大,对这里非常熟悉。加上他在景王身边做了几年的护卫,对晋州的兵力有一定了解, 所以很有把握一举拿下。
自从景王死后,晋州就又归为大司马杨业的手中,杨业此人虽不及庆王这般滥杀无辜, 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搜刮百姓, 以各个名头增收重税, 除了朝廷必缴的田赋和徭役税,他还私增了许多奇葩的税。
例如婚嫁税, 何为婚嫁税?就是百姓娶亲时, 需要向朝官府缴纳银钱, 而银钱的多少根据女方的嫁妆来定。陪嫁越多缴纳的银钱越多,这直接导致后来晋州女无人问津的情况。
他还会从往来的商人那扣取大量的税钱,弄得那些商人宁可绕路走也不入晋州城。江城县就是间接的受益者,来往的商人大多在那里补给休息,时间久了便越来越繁华。
景王接手晋州后, 情况有所好转, 百姓的日子才堪堪好过一点。
可惜好人不长命, 景王被刺杀后晋州又归到杨业手中,如今他变本加厉,剥削的当地百姓叫苦不迭。
*
冬月十八, 徐州迎来了第一场雪。细细的雪花如撒盐一般, 将整个徐州蒙上一层白纱。
宋玉竹也迎来了自己的第十六个生辰。
盛朝男子十六岁加冠, 宋玉竹也终于算是成年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上辈子他的生日也是十一月十八日, 跟这辈子想同。不同的是, 上一世每逢过生日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加班过的,而现在多了好多朋友陪在身边。
“长寿面来喽!”厨子孙茂端着满满一大盆的面条从后厨过来。紧接着林大勇和田小波也端上丰盛的菜肴。
宋全抱着一个大酒坛子满脸笑容道:“公子,今个您十六岁了,可以喝酒了!”
徐冰捋着胡子笑道:“加冠之礼,那是得好好喝一杯。”
“叩叩叩……”后门被敲响,常明道长和白一舟顶着满头的雪走了进来。
湘玉拎着鸡毛掸子给两人扫雪:“外面雪下大了吧?”
白一舟跺着脚道:“大起来了,徐州好些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常明抖落旗子上的雪,放在一旁:“往年都是一点小雪花,还没落地就化了,今年路上都落白了。”
宋玉竹笑着朝两人招招手:“鞋都湿了吧,快过了烤烤火。”这个朝代还没有橡胶制品,鞋底都是拿布缝的千层底,所以下雨下雪很容易湿透。
两人走到宋玉竹身边,拱手作揖道:“竹公子生辰安康,望君乘风以破浪兮,揭百尺竿而高起。”
宋玉竹连忙起身还礼:“借二位吉言!”
紧接着赵骁也来了,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洒金的长袍,袖口和腰身束起,勾勒出劲痩的身材,利落又帅气。
宋玉竹看了一眼,禁不住心跳加速。
“你来了。”
“嗯。”赵骁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生辰礼物。”
宋玉竹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珏。
“这是我从波斯商人那买来的暖玉,听说佩戴在身上,冬日能驱寒,想来对你身体应当有益处。”
宋玉竹笑盈盈的收下道:“那便谢过赵将军啦。”
赵骁戏谑道:“竹公子,不必多礼。”
正当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柳燕子姗姗来迟。
“哎呦,今个可热闹啊!竹公子生辰大吉啊~”这么冷的天,他手里依旧摇着折扇,肩上还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裹,那包裹里许是活物,动来动去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湘玉拧着眉道:“你肩上背的什么玩意?要是活物就关到后院去,可别弄脏了大堂。”
柳燕子笑嘻嘻道:“给竹公子送了个大礼来。”说着将包裹仍在地上,一个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男人,从布袋里滚了出来。
宋玉竹站起身,见此人身脸上被打的一片青紫,惊恐的看着这一众人,吓得呜呜乱叫。
“这人什么来头?”
柳燕子掸了掸身上的雪道:“这人是我在赌坊发现的,他一直探听承天军的消息,我便留了个心眼,悄悄跟着他走了一趟,你猜怎么着?”
赵骁皱眉:“别卖关子!”
“咳,我发现他居然往城外递送消息。几番拷打下他才说出,自己是四王杨元起留下的细作。”
柳燕子把细作嘴里的破布拽出来,踢了他一脚道:“说说这几日你都传出什么消息了?”
“呜呜呜……小的,小的只把承天军正在整军准备出发的消息传出去了。”
原本计划明日赵骁便带着一万兵马讨伐晋州,如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把大伙都惊出一身冷汗。
万一明日赵骁带兵真走了,杨元起肯定会借这个机会来攻打徐州,届时快马加鞭,也赶不回营救他们!
徐冰道:“看来杨元起还没死心,居然鼓动了杨元震准备攻打徐州。这还真是份大礼!”
宋玉竹起身走到细作身边询问:“你什么时候递出的消息?”
“就,就在昨日。”
“你们是怎么联络的?城里可还有其他人?”
细作起先还不肯说,见柳燕子抬起手,吓得他抱住脑袋立马大喊:“有,有有!”
柳燕子拿扇子戳了他脑袋一下:“都快自顾不暇了,还想帮别人隐瞒?”
“我说,我都说,只求大爷饶小的一命!”
“还敢讨价还价?”
“不敢不敢!”细作颤颤巍巍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他们之前都是跟随四王的人,杨元起逃走时故意留下他们,在城中打探消息,方便以后能重新回来。
“我们一共有六个人,除去两个联络不上了,剩下的四个人,两个负责打探消息,两个负责传递消息。”
昨日他打探出的消息已经被其中一人送往东州了,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后天那边就有动静了。
宋玉竹继续问:“另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姓甚名谁,现在在哪?”
“他叫贾丁,在红袖坊做龟公。”
柳燕子立马说:“放心,这事交给我,一会就把人给你送来!”
宋玉竹摇头:“暂时不要惊动他,继续让他送消息出去。”
徐冰捋着胡子道:“竹公子是打算将计就计,把他们一网打尽?”
宋玉竹点点头,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正发愁不知怎么拿下东州,如今杨元起和杨元震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那这家伙怎么办?”柳燕子拿脚踢了踢细作。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求公子饶我一命。”细作吓得砰砰磕头。
宋玉竹说:“先把人送到后院柴房关起来,等事成之后再说。”
细作见自己死不了也放弃了挣扎,认命的让人拿绳子捆好。林大勇拉着他去了后院的柴房。
安排妥当后,大家围坐在一起终于吃上饭。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气氛自然是热闹非凡。
特别是今日的寿星宋玉竹,被连着敬了三杯酒。虽然酒的度数不高,杯子也不大,但从未沾过酒的他喝的小脸红扑扑的。
柳燕子端起酒杯又来敬酒,赵骁抬手压住宋玉竹的酒杯道:“他还小,喝不了太多酒,我代他喝。”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宋玉竹老脸一红,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挡酒的一天。
上辈子他倒是喝过酒,同事们结婚生子要去喝喜酒,领导高升也得喝,好像喝酒成了维系关系的一种办法。不过那会可没人帮忙挡酒,喝不了也得喝,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赵将军好酒量!”旁边徐冰和常明道长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抚掌叫好。
柳燕子把玩着酒杯,目光在赵骁和宋玉竹身上来回游荡,好像看出了点端倪。
他是个妙人,见赵骁越帮忙挡酒,便越来劲,一杯接着一杯的敬,最后成了两人比拼酒量。
柳燕子常年流连酒楼,酒量自然不浅,偏偏赵骁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在没入景王府之前,那是什么人?是街溜子,臭乞丐,地痞流氓,喝酒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眼看着两人越喝越多,偏偏谁也不醉,吓得湘玉连忙让林大勇把剩下的酒都搬回了后院。
宋玉竹也怕两人喝坏了身体,连忙道:“不许再喝了,明个还有正事呢!”
赵骁听话的点点头,放下杯子不再喝。
柳燕子又在两人身上巡视,然后漏出一副了然的笑容,气的宋玉竹牙根痒痒。
一顿饭吃到了戌时,见时候不早了,大家纷纷告退,最后只留下宋玉竹、赵骁和徐冰三人坐在楼下喝茶。
宋玉竹小声问身边的人:“喝醉了吗?”
赵骁摇头:“没。”嘴上说没有,可身体却很诚实,居然悄悄牵着宋玉竹的手,握在掌心摩挲。
宋玉竹的袖子宽大,倒是能遮掩,可脸上飞起的红晕却是遮不住,他轻咳一声想让赵骁注意分寸。没想到对方直接双手合十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徐冰出去方便了回来,冻得哆哆嗦嗦:“咱们明日还是照常行事,赵将军带一万兵马出城,余下的人留在城中戒备。”
宋玉竹道:“城内留五千兵马足矣,其余的都带去出。”
徐冰捋着胡子想了想道:“那赵将军便不能走远了,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随时回来包抄四王的后路。”
赵骁点点头:“好。”
商定好了具体事宜,徐冰打着哈欠去后院休息,宋玉竹则送赵骁走到门口。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整条路都被雪覆盖成白色,照得街道仿佛都亮了几分。
“外面冷,进去吧。”赵骁吐着酒气低声道。
“要不……你留下住一宿?”刚喝了这么多酒,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有些不放心。
赵骁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半晌哑着嗓子道:“不留了,明日还要早起整兵。”
“对了,给你个好东西。”宋玉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他。
“这是徐州的地形图,兴许打仗你能用的上。”
赵骁接过来揣进怀里,两人对视着,空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你……”突然一阵寒风刮过,宋玉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赵骁笑着帮他拢好衣服:“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