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意霍然看向她:“你早就猜到了?”
那天他说出烈莲儿的名字,难怪她说烈莲儿不可能偷钱袋……
沐闲闲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有别的理由能让烈宗主对我们以礼相待。”
凌云意:……
如果不是烈家父女都在这,真想质问她为何不早说,就听烈莲儿说:“恩人,我们又见面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紫色云锦裙,按说像这样大红大紫的颜色,一般人难以驾驭,穿在她身上却是十分相衬,眉心一抹火焰形状的灵印,真是艳如牡丹,有倾国之色。
凌云意道:“叫我名字就好,我算不上什么恩人,只是恰好路过,而且那群小混混本来也伤不了你。”
烈莲儿道:“不,你阻止了我伤他们,若我弄死那几个凡人,回来免不了被爹一顿责罚,到时我可惨了。”
凌云意:……早知这样,他还不如不出手。
沐闲闲听他的话意,观他的态度,便看出来他对烈莲儿是一点意思没有,这父女都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她还能看不出来?
一旦烈熔火开口,凌云意多半要拒绝,如此一来,沐家庄的事岂不是谈都没谈就没戏了?
烈莲儿忙给她爹使眼色,烈熔火咳了一声,道:“贤侄,我有意将——”
“烈宗主。”沐闲闲赶紧打断,“关于沐家庄大铁锅被砸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大铁锅?”烈熔火皱起眉。
见他反应,沐闲闲就知他多半是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一路来见识到熔火宗的底蕴,她猜测这事和烈熔火无关,一派宗主尚且不至于为了这点小利自贬身价,但底下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下设的三堂。
她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烈熔火略一思索,“你觉得是熔火宗所为?”
“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找出是谁干的,而是有合作想要跟宗主谈。”沐闲闲道,“一直以来,炼器是修士的事,和凡人无关,但宗主试想,这世间是修士更多,还是凡人更多?凡人真的用不了灵器吗?我认为,是炼器师从不从凡人的角度考虑他们的需求。”
“你为何要跟爹说这些?”烈莲儿不耐烦了,这都说些什么呀,她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让她说下去。”烈熔火对这话题有些兴趣。
“宗主应该知道,沐家祖上就是炼器世家,炼器本事代代传承。这一次沐家庄推出的强身健体大铁锅,刚入门的炼器师就可以做,所用不过是一些灵粉而已,却在栖云城引起了轰动。”
沐闲闲道,“如今沐家庄缺钱也缺人,而我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践,所以我希望能和熔火宗合作,只要熔火宗借给沐家庄一些炼器师和灵火炉,我可以做出更多更好的灵器,到时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只要宗主相信我,我有把握把咱们的生意做出栖云城,做到苍蓝城去!”
烈熔火捏着胡子,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沐闲闲说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枉费排练这么久,她这一番“融资宣言”自己是很满意的,接下来就要看烈熔火的态度了。
一旁的凌云意神色复杂,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面对烈熔火,她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说话时神采奕奕,让人移不开眼睛。
既然她内心有沟壑,见识也不凡,为何沐家还会到这个地步呢?
他在沐家所见,庭院深广,屋宇宽阔,是有大家族底蕴在的,只是大部分房间空空荡荡,听说不少家具都被她拿去变卖,而且他听说沐家上一任家主和夫人是金丹修士,沐家庄内与修士相关的东西却不多,处处透着奇怪……
见凌云意盯着沐闲闲出神,烈莲儿很不开心:“爹~~”
烈熔火道:“沐姑娘,你很有想法,我这机关虎没有送错人。”
沐闲闲弯起唇角,就听烈熔火话锋一转,“你提出的合作看似公平,实则不然,一旦双方合作,你借用熔火宗的名头行事得了便利,熔火宗还要庇护你们沐家庄,这都是你平白得的好处,并非只是人和器具而已。”
“不过嘛——”烈熔火道,“我欣赏凌云意人品剑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只要这桩亲事能成,咱们四六分成,也未尝不可。若亲事不成,老夫恐怕没什么心情合作了。”
烈莲儿脸色羞红,可算是说到正事了。
凌云意:??
好好的合作,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凌剑君,你意下如何?”烈熔火问。
凌云意的心思也转得很快,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只是关系自己,他看向沐闲闲,忽然问,“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只要他拒绝,沐家失去了这次机会,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那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他很想听到沐闲闲的答案。
沐闲闲不解:“你自己的事你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娶莲儿小姐。”
他忍不住追问:“哪怕是合作不成?”
沐闲闲道:“不成就不成呗,天无绝人之路,熔火宗不成,难道天下就没有别的炼器宗门了?”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这话真假,他也能判断一二。
他转向烈熔火:“宗主,我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不等宗主说话,他接着说:“爹娘早已为我定下婚约,是故交之女,我不能失信于人。若宗主不信,可往北州小山村打听,便知我所言非虚。”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烈熔火失望之余,也不好强逼他,只好道:“看来是缘分未到,女儿啊——”
烈莲儿一阵失望,看看凌云意,见他毫无留情之意,又看看自家不争气的爹,气得哼了一声,一跺脚,甩袖离开。
两人正准备告辞,烈熔火叫住了他们,“等等,合作的事,咱们还有商谈的余地。”
沐闲闲一愣。
烈熔火尴尬一笑:“女儿面前,做父亲的不得展现下拳拳父爱么?”
他看向沐闲闲,“关于你所说沐家庄摊子被砸之事,我心中有数,就算不是炼器堂明堂主所为,多半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合作之事,咱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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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两人从熔火宗离开,沐闲闲心情大好,不由哼起了小曲。砸铁锅的事果然是明堂主做的,烈熔火惩处了明堂主,又赔偿了沐家庄损失,答应了双方的合作,她几乎可以预见,沐家庄就要好起来了。
想到这,她不由对凌云意道:“你是怎么想到说自己已有婚约的?这一招真是聪明!既不得罪烈家父女,他又不可能真去北州查证,比起直接说对烈莲儿无感高明多了,我还担心你人太耿直,不会处理这种场合呢。”
凌云意脚步一停,一双黑眸默默凝视着她。
她是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了。
沐闲闲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凌云意冷冷看了她一阵,终是心灰意冷收回视线,大步离开了。
徒留沐闲闲一人站在晚风微冷的山道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突然生气了?我不该说他太耿直,还是不该说他对烈莲儿没意思?搞不懂……”
数日后。
灵火炉前,凌云意默默敲打着铁胚,像是要浑身力气花光似的,一锤一锤,下手很重。
铁叔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
锵——
胚子被捶了个粉碎。
铁叔叹了口气:“剑君,你有心事?你这几天都砸坏好几个胚子了。”
凌云意松开铁锤,“抱歉,铁叔。”
铁叔道,“听说你陪小姐去了熔火宗,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别说几个胚子了,就算你把这炉子砸了,估计小姐也不会有意见。”
凌云意垂眸,“能和熔火宗合作是她的本事,与我无关。”
“那可不能这么说啊,前些天还听小姐说,熔火宗的事,多亏了剑君你出力呢。”铁叔道,“不过这几日都没看到小姐了,也不知她的病怎样了。”
凌云意微讶,“她生病了?”
“是啊,有几日了吧。”
“修士还会生病?”凌云意闻所未闻,“她修为虽然不高,不是也筑基了吗?”
铁叔搔了搔头,“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
是夜,月色当空。
凌云意本想打坐修炼,但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只好出门闲逛,不知为何,就逛到了沐闲闲小院门口。
他在院子门口踟蹰片刻,心想,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她生了什么病,看完就走,绝不多做停留。
毕竟她要是真病重,自己的心愿不就无法实现了么?
走进院中,只见窗子半开着。月色透过窗子照入房中,冷光清幽,凌云意站在窗边看床上人,只见沐闲闲披散着长发,紧闭双眸,紧紧蹙着眉心,似是睡中也不安稳。
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鬓角浮着虚汗,看起来确实是病了。
凌云意心中一惊,进了屋想查看她的情况,不料沐闲闲忽然睁开眼睛,“好啊,夜闯闺房,你心怀不轨,让我抓个正着!”
“我没有。”凌云意没料到她是装睡,“你没睡着?”
沐闲闲猛地将被子一掀,气道,“热死我了,怎么睡得着?”
她这一掀被子,把凌云意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背都贴上了墙壁,看清她穿着一件冰丝织成的薄裙,才松了口气,这动作把沐闲闲逗笑,“干嘛,你以为我睡觉不穿衣服?”
那丝质十分纤薄,贴着她白皙肌肤,领口也开得低,露出精致锁骨,一时分不清是月光冷白,还是她的肌肤更白,凌云意移开视线:……
沐闲闲将长发拨到一边,问,“你不是心怀不轨,那你就是担心我呗?”
“不是。”
“不是意图不轨,也不是担心我?你总不能是梦游迷路,迷到我房里来了吧?”
凌云意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