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哒的一声,屯所大门上的多道重锁尽数被解开,裹挟着万千寒铁利器的阴风冷冽。
屯所在卡里斯洛的面前大开,井然有序的内部布置映入眼帘。
卡里斯洛的心却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得意的笑意,“对啊,上级的布置那么周全,又怎么会出现布防图被人窃取的漏洞呢。”
卡里斯洛话里的得意更是让开锁士兵放下心防,他哈哈大笑起来,“说的没错。”
开锁士兵的心思被别人赞同,他多了几分炫耀的意思,“当初布防图发下来的时候,我没花多少时间就记住了他,厉害吧?”
开锁士兵的炫耀让卡里斯洛动了点心思,他顺着开锁士兵的话继续往下讲,“不愧是大哥,不像我,就算当初记下来了,现在回想起来却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看见同伴被卡里斯洛吹捧,察觉到自己被忽略了,另外一个士兵产生些许不满,他张嘴就和自己的同伴抬杠道:“这算什么,我保证你记下来的东西绝对没有我记下来的牢。”
开锁士兵眯起了双眼,“你说什么?”
就在二人的气氛渐渐变得焦灼时,卡里斯洛抬腿站到了二人的中间,侧对二人,劝着架,“二位大哥不要动气,你们都是骁勇善战、铁骨铮铮的勇士,只是在这一件小事上,不值得你们花费太多的功夫与时间。”
“就算记下来了,记得牢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能成为你们比拼实力的标准,最多是看你们有没有把捉捕肖亚王子这一件事放在心上而已,也不能验证你们对麦克林路的耿耿忠心。”
卡里斯洛平时不喜欢说话,但事实证明,他嘴上的功夫不算差。
他不说还好,但一旦牵扯勇士的资格、实力的上下以及是对本国的忠心,二位士兵本来就呈现出针锋相对的架势,这一说,他们心中的火气就更是大了。
开锁士兵将手里的那一大串钥匙甩在地上,下巴高高抬起,一截脖子拉得老长,贴到士兵的面前,用鼻孔看人,口里一大串话滔滔不绝。
“这一座地堡占地共计八英亩,地下四层,驻军人数一百三十八人……”
开锁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位士兵砰的一声,就将自己的脚踩在长凳上,把垂落大腿的衣角掀开,一手扯下捆绑在腰间的大腿甲,甲胄与甲胄链接的韧绳咔嚓断裂。
连带着腿甲下的裤子也被他撕裂,露出了腿上的皮肤。
士兵拍打着扎实的大腿肌肉,发出胜券在握的大笑,“你那些都是花架子,看我的,可是把那张布防图刺在了我的大腿皮肤上,半点差错都不会有。”
士兵所言非虚,卡里斯洛定眼看去,就看见了士兵大腿皮肤上一张虽然小、却非常详尽的地图。
地图共有四片,每一片都代表着地堡中的一层。
见到了士兵腿上的那张地图,开锁士兵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一张脸气得绿了,张口就要叱骂:“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了军规的!”
士兵不以为意,耸肩就说,“如果因为记不清楚误了差事,这才是犯下军规吧。”
开锁士兵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哐当的一声,开锁士兵的身体迅速变得疲软,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
在开锁士兵的身后,身着黑甲的卡里斯洛目无表情,手里举着自己的那柄长剑。
士兵面上的不留意瞬间变化,他下意识地就要提刀反击,却还是不够卡里斯洛的动作迅速。
又一次哐当的响声,倒在地上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卡里斯洛没放下手里的武器,只是向前跨了一步,将士兵的身体翻一个面,仔细地去看士兵腿上刻着的地图。
就像是开锁士兵所说的那样,这一座地堡有四层,地下一层的屯所供轮换下来的士兵休息,地下三层负责关押抓来的孩子们,地下二层则是肖亚王子待选人的房间。
而最后一层,也就是地下四层,那是出口的所在地,只有穿过层层把守的重兵,通过地下四层里的密道才可以离开地堡。
想来也是,如果有人跑出了拘禁他的地牢,他们的想法一定是向上逃窜,而麦克林路地堡的布置,恰恰能让逃跑的人远离出口,将自己送到屯所驻兵的手上。
望着那张地图,将上面的构造完全印在自己的心里。
卡里斯洛垂首敛眸,昏暗的光照不进头盔的内部,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停滞了很短一段时间,卡里斯洛不再停顿,他站起身,就将自己身上的盔甲尽数卸下,放到了屯所所摆放着的盔甲架上,不漏一点纰漏。
冷淡的神情扫过摆满盔甲的木架,又重新挑出一整套骑士所着的盔甲,往自己身上套,连用来掩盖面容的头盔也换了一副。
全幅武装之后,卡里斯洛手上的长软剑也变成了骑士配套的银枪。
新鲜出炉的骑士没有再管地上躺着的两个无辜士兵,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屯所,来到地下一层的楼梯口。
他的手臂无意间扫过那堵死墙,卡里斯洛却没再给它半点眼神。
刚一踏上地下二层的地面,一个正在飞速狂奔的人就砰的一声撞进了卡里斯洛的身上,那人磕到了脑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一抬头就看见了在自己眼中如同鬼魅一般的骑士。
“啊!”
那人惊叫一声,撒腿就往楼梯上跑。
卡里斯洛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就势一扭,将人死死地按在墙上。
他压低声音,在那人耳边放出属于自己本音的声线,“欧昂,是我。”
“卡——”
认出了卡里斯洛,欧昂心中大骇,却拼命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早就大部队从屯所里出来时,伪装成士兵的欧昂只能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在遇见了第一个从牢房里逃出来的人时,欧昂就知道自己不能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于是他跑到一个角落卸去了身上的装扮,拼命逃跑。
三言两语之间,卡里斯洛听完了欧昂的解释。
卡里斯洛:“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蠢,别人不认识你,你又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被别人一刀砍死了都不知道往哪里说去。”
在混战之中,牢室内的人都听了卡里斯洛教下的说辞,只有欧昂不知道。
但如果伪装着的欧昂暴露在骑士的眼里,一旦他们提起了戒心,那么卡里斯洛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
还没有等欧昂为自己狡辩,一位压着‘囚犯’的士兵恰好路过,冲着卡里斯洛喊道:“你制住的那个,也是肖亚?”
看士兵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显然遇见了无数个说自己是肖亚的人。
卡里斯洛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捆住了欧昂,看起来捆的扎扎实实,实际上却是把松垮的绳结塞到了欧昂的衣袖里。
他朝着士兵说,“没错,这已经是我抓到的第三个自称是肖亚的人了,你呢。”
士兵一脸晦气,他挥挥手,“别提了,我都不知道抓了多少个了。”
他的眼神扫过囚犯,突然间掌掴了对方一巴掌,等泄过愤之后才对卡里斯洛说:“上级最新的命令,要将这些人重新关到地下三层去。”
而不再是关押着肖亚王子特定待选人的地下二层。
士兵突然掌掴囚犯的举动明显出乎卡里斯洛的意料。
卡里斯洛敛起眼底复杂神色,手上动作故意做得粗暴,“我知道了。”
还是那座冰冷冷的石室牢房,曾经被卡里斯洛击毁的铁锁还倒在地上,栏杆上已经是一副新锁,他手上拄着枪,站在两座牢房的中间。
装备精良的骑士跟在他的后面,排成一列,冷肃而凛然。
骑士长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润而泽,循循善诱,“告诉我,这一番话是谁教会你们说的。”
遭遇了粗暴的对待,脸上还残留着巴掌的红痕,困在牢房中的一人挺身而出,“没有人教我,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噗呲!”
尖□□入手臂,在利刃脱离□□的一瞬间,鲜血四溅。
被击穿手臂的那人痛极,捂住自己的手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叫着疼。
滚烫的鲜血飞溅到欧昂的面上,铁锈味直冲而来,欧昂猛地向后倒去,死亡的恐惧之下,他的心脏就好像被巨石紧紧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就在骑士将那柄染血的银枪竖立回自己的身侧的时候。
欧昂兀然向前扑去,声音尖锐而高亢,“是伯爵!麦克林路的伯爵!”
领头的骑士认出了欧昂的脸,他将枪递给了自己的下属,缓缓下蹲,与欧昂平视,眼神锋锐如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如山岳一般的可怖气势瞬间朝欧昂扑去,欧昂背在身后的手几乎要将衣袖攥烂,他上气不接下气,脸都被憋红了。
欧昂结结巴巴地说道,“是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伯爵大人说的,而且他还叫我们……叫我们。”
“叫你们干什么,说。”
欧昂几近说不出话来,但是重压之下的脑海突然闪过一双雪青色的眼睛,内里的沉着好似一盆冷水浇下,彻底唤回他的理智。
照着卡里斯洛所教的,欧昂拙劣地模仿着,神采不及卡里斯洛的二分之一,摆出的姿态却还是活灵活现。
“他说你们倒行逆施、欺下媚上,借助搜寻肖亚王子的名头把他围困在这里,叫我们帮他拖延时间,好让他自己能从地堡里逃出去,在这之后,他一定会分派军队过来剿灭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