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将深秋温和的阳光隔绝在外，房内与夜晚一般，只有从窗帘微小缝隙中透过的光，这微弱的光线照进房间，像极了夜晚的月光。
床上的女孩红唇微张，清秀白净的脸庞有着一些不明的红痕，两手像松鼠一般拽着被沿，露出那双鲜红色的美甲，紧闭着的眼睛向人告知她还在睡梦中。
忽然，女孩的睫毛如扇子般扇动，睁开了那双凤眼，露出黑色的眼眸。
意识依旧朦胧，白皙藕节般的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揉了揉尚混沌的睡眼。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熟悉的卧室，只是搭在这腰上两只壮实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昨晚睡着之前，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两人中间还能睡下一个人的。
女孩嗅到男人身上有一股味道，酒味与清香木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足以印刻在苏寂的记忆中。
清香木气息和他车里的味道一样，令人心安，但是掺杂着那股隔夜酒的气味。
她按着醉酒宿夜后疼痛的脑袋，在男人怀里转了个身，轻声软软地喊：“归言？”
却不想张口是沙哑又干涩的声音，女孩清了下干巴巴的嗓子，盯着男人的脸仔细瞧，不放过丝毫细节。
他的下颌线很是流畅，蜿蜒至耳窝深处，微薄的唇上是□□的鼻，鼻翼宽度合适鼻尖高度适中。
让女孩想到游戏里的捏脸环节，这是多少人心中鼻子的样子呢？
鼻子再往上，是他闭上的眼与锋眉，瞌上那双犀利的眼后，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柔。
女孩见环抱她的人没有反应，嵌起男人的其中一只手臂，挪开。
动作极其的轻，哪知刚要起身，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苏小姐醒得早。”
归言侧卧在床边，一手撑着下颌，眼里含着道不明的笑意。
苏寂不好再溜走，只能拖着干涩的喉咙，回他一声：“归先生早。”
她的双手捏着被角，将堪堪遮住胸部的被子往上拉至锁骨处，裹住自己的身体。
归言静默地瞧着她的动作，起身走到床头处，斟满一小杯水，递给她。
苏寂没有立马接过，反是面容稍带探究，归言又往前伸了伸：“喝点水。”
她这才接过茶杯，意外地触碰到他温热的指尖，像被轻微的电流通过，全身抖了抖。
低头小口地抿着杯里的水，清凉的水弥漫进口腔，一路向下湿润了喉咙，嗓子顿时舒服许多。
苏寂依旧坐在那，一言不发，她要知道归言对此事的态度。
男人拾起地上的衬衫，扑面而来的酒味使他皱眉，扫视四周，乱遭的床单，一片狼藉的地板，房间内的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昨晚的激烈。
“我会负责的。”归言深邃的眸子向苏寂望去，深不可测的神情令苏寂胆战，那双如鹰般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负责？归先生想要怎么补偿我？”苏寂把茶杯放在床头，走向浴室。
纤纤手指抚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鲜红色的美甲尤为显眼：“归先生前些日子否决了我的提议，现在却来说负责，归先生不要未婚妻了吗？
或者……归先生想要金屋藏娇？可是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去北城了，归先生要在北城添置一套房产吗？”
苏寂的眼神并未躲闪，黑色的眼眸不断释放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再加上含着委屈的嗓音，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归言看着苏寂这样的神情，只觉得那一声声‘归先生’很刺耳：“归言。”
苏寂不明白男人为何突然说他的名字，疑惑中混着鼻音：“嗯？”
“没什么。”归言抬手抵住额头，轻轻地叹气，但缱绻的眼神片刻不离那抹倩丽的身影，想着如何劝说她。
每每想到那晚自己的假意推脱，归言都无比后悔，恨不得有时光机，回到那天晚上。
那晚在车上，苏寂对他说：“可以不去北城的，不是吗？”
他是怎么回的呢？
‘苏小姐应该知道我有未婚妻。’
神特么未婚妻！他哪有什么未婚妻啊，都是外界的传言！往后几天归言算是体会到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不过，还好。
还好她昨晚没有选择别人。
等到苏寂推开玻璃门，归言再次开口：“苏小姐打算吃完不认账吗？”
“我？”苏寂倏地转身，瞪大了双眸，纯黑色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平息情绪后，苏寂懒洋洋地开口，语调里都带着钩，细小却平稳的声音好似羽毛，轻轻拨弄着归言的心房。
“那归先生说说，要如何负责？”没等归言说话，苏寂平缓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们这样算什么？对于成年人，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负责？总要有一个理由。
不过……可以等出问题了，到时候我一定找您，那会归先生再说负责的话吧！”
那就是一定会出问题？归言敏锐地捕捉到这段话更深层的含义，很好，他等着她的问题，期待她的问题。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苏寂明媚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归言看。
她要的不仅是单纯的负责。
归言静默，勾起微薄的唇瓣，醇厚的嗓音里夹杂着可惜的情感：“苏小姐想要的……怕是时间不多了。”
“所以才要归先生帮忙啊～归先生帮不帮呢？”说完，苏寂没再和他打太极，进了浴室。
归言坐在床边，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浴室，透过磨砂玻璃能够看见苏寂迷糊朦胧的身影。
身影在水雾中穿行，也遮挡不住玲珑精致的曲线，那是一具美丽丰满的躯体。
男人感到一股燥热的欲望从下腹涌起直冲脑海，意识到什么后连忙挪开自己的视线，放轻呼吸，随后便紧赶着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啪嗒。’
浴室内，关门声被花洒流水的声音所掩盖，苏寂站在镜子面前，扫视自己的胴/体，洁白无瑕，哪有欢/爱过后的痕迹。
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苏寂享受水流冲刷身体的感触，能让她感受到温暖与呵护。
女孩仰起头，花洒喷洒出的水刚好淋在锁骨的位置，水雾不断向上游离，肩膀以下的身体被水雾掩藏，只露出修长的脖颈。
像是迷雾中的仙子。
待苏寂穿上浴袍，走出浴室才发现归言已经离开。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苏寂喊客房服务送早餐后踱步到沙发旁边，一坐下整个人便陷在沙发里。
此时此刻，她才有开始审视这个房间。
她总感觉房间有一点不对劲，和昨晚睡觉之前相比不一样，她亲手布置的房间不是这样的。
苏寂手掌拖着脸，先瞄到窗边的榻榻米，她有这么糟蹋榻榻米吗？靠枕也被仍在地上。
又盯着床尾的床榻，上面怎么有毛巾？
是谁放的？
难道是自己半梦半醒时放的？
苏寂摇晃着脑袋，拿起手机。
昨晚没回家，今早也没在家，老爷子电话都要打爆了吧，又或者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老宅已经有家法在等着。
解锁手机后第一件事情，关闭勿扰模式，电话图标上有着显眼的红色圆点，里面写着15，十五个未接电话。
苏寂点进去，老爷子打了五个电话，都是今早打的，其他则都是送人都不要的败家哥哥苏宏打的。
微信消息与未接电话相比，多了太多。
众多微信消息中，苏寂点开了好友乔玥的聊天框，看到了昨晚的叮嘱以及今早的关怀。
骤然手机响起新消息的提示音和振动，顶部的横幅提示她归先生发来一条新消息。
归先生是苏寂给归言留的备注，很符合他的各种行为。
【归先生：有问题记得找我。】
苏寂没回消息，而是直接退出了聊天框，重回好友聊天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又全部删掉，最后只留下五个字。
【苏小姐：阶段性成功。】
苏寂吃过早餐后，穿上昨天的那套衣服回家。
果不其然，苏家宅子死气沉沉，空气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叫嚣：暴风雨即将来临。
苏老爷子坐在堂中主位，抬眼看一晚未归的孙女。
太让他失望。
老爷子杵着拐杖在地上敲，拐杖与木板碰撞发出‘闷吭’的声音：“苏寂！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苏寂脑袋低垂，视线盯着脚尖，所有的想法都被微瞌的眼睑所隐藏。
“苏家家训怎么说的？”老爷子气不过，对苏寂大吼。
苏寂：“未嫁娶，皆不可夜不归宿。”
“昨晚去哪了？”老爷子起身问她。
“昨晚太晚，去乔玥家睡了。”苏寂脸不红也不紧张，仿佛说的实话一样。
老爷子叹气：“去练习室。”
拿起紫砂壶，倒一杯茶后接着说：“太让我失望了，过些日子就要出嫁的人居然夜不归宿，又想搅黄婚事吗？抄苏家家规五遍，再补上今早的晨练！”
苏寂二话没说，离开正厅，进入练习室。
家规，得用毛笔抄。一遍五百字，五遍两千五百字，硬笔都够写上一段时间，更别说苏寂写的簪花小楷。
这份苦怎能就这么咽下？当然要向让另一个人知道。
苏寂写好‘苏家祖训’四个字并拍照后，点开和归言的聊天界面，动作轻快地打出几个字，再加上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连带照片一起发过去。
【苏小姐：出大事了，被罚抄祖训[快哭了]】
归言第一时间看见消息，苏寂在顶部看见不断跳跃的‘对方正在输入……’，可一分钟过去，没消息。
两分钟过去，依然没发过来。
三分钟……
苏寂皱眉，这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
五分钟过后，终于发过来。
【归先生：字挺好看。】
四个字，就没了？
苏寂无语地按下电源键，关掉手机，毛笔刚拿上，屏幕亮了。
归言又发来一条。
【归先生：抄抄祖训挺好的，能时刻提醒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女孩在向老爷子撒谎的时候她没有脸红，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有脸红，此刻脸上却泛起了潮红，好似归言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吃力不讨好的事苏寂向来不干第二次，这种情况，每多说一句都离谎言戳穿更进一步。
若是归言得知真相，还会说出今日这番话吗？更别说其他。
苏寂果断放下手机，两手捂着脸颊，不再与他发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