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悦娇不懂楼白是什么意思,依旧担忧地看向苏兰诗,于是楼白只好叹了口气,潦草地安抚了下因为楼白突然的自言自语而不安起来的苏兰诗母女俩,拉着罗悦娇,给了季清和一个眼神,两人一鬼就这么离开了苏兰诗的病房。
要说最开始,楼白拒绝罗悦娇的请求,一方面是她要是真有什么冤屈,下到地府,自会有人帮她申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诉求的人啊鬼啊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真的遇上一个就帮一个实在是帮不过来。
后来帮忙也是因为看到了罗悦娇的面相。
楼白的相面功夫向来很一般,他原本只能看出罗悦娇是个好人,可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出罗悦娇命不该绝,结果却死于非命。
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时心软,选择了帮助她。
上了车,楼白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得过于端正的罗悦娇,半晌后问道:“你真的了解你那朋友吗?”
罗悦娇愣了下,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当然了解,我和诗诗可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做过不少事的。”
说到这里,罗悦娇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之后声音变得干涩了起来,“我们一起…一起掏过鸟蛋,虽然后来被人骂了,我们还,还上课传过小纸条,后来也被人骂了……”
罗悦娇不算灵光的脑袋缓缓转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她和苏兰诗做了好朋友之后,她好像就被人打上了调皮捣蛋的标签,好像她一下子就从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坏学生一样。
越是回忆,罗悦娇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应该啊,她怎么之前会完全没有发现呢?
见罗悦娇想得差不多了,楼白又道:“其实这次我看过了,你和苏兰诗惹上的鬼,实力并不如何强横,没道理你死了,但苏兰诗现在还好好的,不然你想想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罗悦娇开始回忆起来,她记得她去找了苏兰诗,她在苏兰诗家看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然后呢……
看着罗悦娇吃力的模样,楼白双手结印,想要入梦去看,结果手诀只打了一半便被季清和制止,季清和漂亮冷淡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你不是灵媒,入梦很可能会回不来的。”
楼白看向季清和,只见季清和轻轻地叹了口气,屈指点在罗悦娇的脑门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季清和的手指碰触到罗悦娇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就是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闪电过后,街上的路灯一排排地熄灭。
楼白被吓了一跳,只是很快他就没空去注意外面的声音了,因为罗悦娇明显有了动静。
她双眼微张,眼神迷茫,好半晌才像是找到焦距一样,慢吞吞道:“我到了诗诗家,诗诗家有点冷,我和诗诗要了毯子,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但是我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我们越聊越困,之后我们就睡着了。”
说到这里,罗悦娇忽然清醒过来,妄图抓到些什么,可她的手却直直地从面前的座椅上穿了过去,“然后我做了梦,我梦到我和诗诗回到了学校,只是学校变得特别破旧,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个鬼,就是诗诗梦里的那个鬼,他在追我和诗诗,然后我们躲进了一间教室,然后我们被发现了,然后……”
楼白试着补充,“你被苏兰诗推出去了。”
罗悦娇忽然打了个冷战,一滴血泪从她的眼眶流了下来,她抿紧唇,呐呐道:“为什么?为什么娇娇要这样?”
一直到这个时候,罗悦娇才想到之前苏兰诗醒过来后,楼白问她关于自己的死,可苏兰诗却讲起了她的梦,半句和自己有关的话都没说。
罗悦娇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她真的没把我当朋友啊?”
看罗悦娇情绪这么低落,楼白又看向季清和,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安慰安慰她?”
然而季清和只略微挑了挑眉,便调转身子,不去看罗悦娇了。
“这……”
向来不太会安慰人的楼白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脑袋,看着才十六七岁的罗悦娇,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下口。
好在,在楼白揪掉自己头发之前,罗悦娇先缓过神来,她眼神清明,目光坚定,“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帮帮她。”
楼白顿了下,脑子一时间还有些不太转个,“帮她?帮谁?”
罗悦娇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来,“帮帮她,那个被困在学校的女鬼。”
说完这话,罗悦娇的魂体虚了虚,伴随着隐约的铁链声,最后消失在了车上。
这是罗悦娇了却心事,投胎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楼白才转过身,双手把在方向盘上,发了会儿呆,又有些泄气地拍了拍方向盘,“不是,你说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那个叫张艾琪的鬼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我帮她?她们难道忘了她们就是因为遇到张艾琪才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事的吗?”
季清和由着楼白发泄,看着楼白最后妥协似的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元九的电话,拜托张元九去查一下郁金香高中近三十年来都发生过什么事。
等待张元九回信的功夫,楼白就趁机往季清和的方向靠了靠,面上还是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表情,嘴里有的没的说了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季清和也由着他,待他把苦水都吐完后,方才问道:“难道你不会吗?”
楼白愣了下反问,“什么不会?”
季清和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可语气却极温和,“路见不平,你难道不会拔刀相助吗?”
“我……”只发出这么一个音节楼白便说不出话来。
季清和说的是真的。
在这个案件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张艾琪确实是无辜又可怜的,如果楼白在路上平白遇上这么一个地缚灵,于情于理都会出手帮忙。
可他是他,他帮忙是因为他有底气,有这个实力,可那罗悦娇有什么呢?
就靠她的人性本善?
张元九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楼白正仰躺在驾驶座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在楼白惊醒的前一秒,季清和才缓缓收了视线,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楼白双眼迷茫地看了季清和一眼,神智快速清醒,用力地搓了两下脸,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张元九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不过也是,大半夜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查资料,能有精神就怪了。
张元九说话前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我说楼局,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抱怨后又便切入主题,“郁金香高中的前身也是一所私立高中,始建于1990年,建成后,由于有不少本市的金牌教师背书,所以前几年的生源和升学率也都非常好。”
“那后来呢?”
张元九又打了个哈欠,“这种好一直持续到了1999年。1999年临近高考,有一个高三女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她本人心态可能也出了些问题,最后选择了跳楼自杀。”
“跳楼?”楼白打开外放,将手机横在他和季清和面前。
“对,”张元九那边又传来“哗啦啦”翻书页的声音,“结果第二年,在相同的时间,又有一个高三男生跳楼了。”
楼白问道:“那个男生,是不是叫蒋文斌?”
张元九“嗬”了声,“楼局你这不是很清楚嘛?干嘛还大半夜折腾我啊?”
楼白运了运气,终于压下了想要将张元九从电话那头揪过来狠揍一场的冲动,也为了在季清和的面前留下些好印象,遂语调温柔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九儿啊,还有什么信息吗?比如说蒋文斌的那些同班同学们。”
听着楼白这么温柔,张元九狠狠打了个冷战,刚刚因为困倦而有些不转个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轻咳了声道:“那什么,楼局,怪就怪在这点上。”
“蒋文斌的同班同学们,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死了?
楼白和季清和对视一眼,话筒中继续传来张元九的声音,“蒋文斌的高中班主任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他在得知了高考成绩后,就发现他们班的同学们竟然大多数都没有去参加高考,于是他就对这些人家挨家挨户进行了走访。”
楼白提问,“然后他就发现,这些同学都死了?”
张元九轻轻“嗯”了声,又补充道:“而且,这些同学死得都很蹊跷,他们被发现的时候,肚子里都塞满了试卷,后来法医在这些试卷残骸上发现了牙印。”
楼白抖了抖因为恶寒而起的满身鸡皮疙瘩,“所以,这些学生是自己把试卷撕碎,然后吃掉的吗?”
张元九那头沉默了下,就在楼白以为张元九睡着了的时候,话筒那边传来了方怡的声音,“我感知过这些人被留作证据保存起来的遗物,在这些遗物中,我都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摔得支离破碎,几乎看不出是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