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白感觉自己在做梦,不然他为什么穿着古代的衣服,留着和季清和一样长的头发,悬浮在半空中?
天上阴云滚滚,仿佛随时都可以落下惊雷一般。
地上站着不少人,他们都在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向他。
这是怎么了?楼白惊讶,想扭头看看,结果却听到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定睛看去,竟是他的四肢都被锁链锁住,他被锁在半空中?
天上打了个惊雷,伴随着威严的男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中,“无思,你妄信妖邪,自甘堕落,与妖孽为伍,害你师兄筋脉俱断,你可知悔改?”
楼白感觉他张了嘴,嗓子有些干涩,他说:“有愧,无悔。”
“无可救药。”
那声音消失后,天空的阴云翻滚得更甚,巨大的雷鸣响彻云霄,惊雷连同闪电一条条劈在楼白身上,楼白能感觉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败,好像下一道雷劈在身上就会将他劈成一捧飞灰。
“我楼无思这一生,无悔。”
——
借寿的案子处理完后,整个非管局就安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打牌看报喝茶水的生活,当然,打牌最后总会演变成一场大型械斗,张元九这个月已经去二手市场采买十几次桌子了。
楼白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搭在桌上,手里捏着龙魂牌解压球,自从上次吸收了余曦曦的怨气后,解压球的手感越发好,楼白眼睛看着外面闹得正欢的几人,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直到前来汇报的方怡忍无可忍,终于用手中的文件夹狠狠敲击桌子,才把楼白敲回过神来。
“怎么了?”楼白懒洋洋地问着。
“我说楼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站在你面前十几分钟了。”方怡挑了挑眉,忽然弯下腰,悄声问道:“该不会……楼局,你在想那位季先生?”
季先生?
季清和?
楼白搭在桌上的腿立刻拿了下来,正色道:“好了,说正事吧。”
看着楼白这一副心虚模样,方怡嘴唇动了动,一句“你心虚了”差点破口而出,好在最后一秒方怡理智上线,汇报道:“关于苏芒说的那个有一圈槐树的老宅子我们已经找了,最后确定全市范围内有两百三十二栋老房子符合条件。”
“这太多了,下一条。”
方怡早有所料,文档翻到下一页,“岷山市首富商先生最近在找高人给他驱鬼,说是撞邪了,结果找去的道士们,都说他家简直就是鬼窝,谁也没敢接。”
“哦,我记得这位商先生就是岷山大厦两位大老板之一,那就是岷山大厦那些鬼的仇人了,有因有果,咱们犯不着管,那些鬼报了仇之后就会去投胎的。”
岷山大厦的后续,方怡也清楚,听楼白这么说,跟着点了头,拿出最后一件要汇报的事,“宅灵和那本转世经已经送到总部了,宅灵经过净化已经有人带领它开始修炼了。”
楼白点点头,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也算是让宅灵走上一条正路。”
见方怡还没动静,楼白又问:“怎么了?难道转世经有问题?”
方怡把脸上那副装饰用的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鼻梁,“总部有灵媒体质的,他们感知了一下转世经,现在都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什么意思?”
“上面猜测是他们透过转世经感知到了什么他们本身无法承受的东西,所以才会意志瞬间被击垮。”
楼白啧了声,果然苏芒他们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他之前还想呢,非管局当年打击《八宝如意转世经》的手段很极端,凡是有拥有嫌疑的都被处理过,余曦曦又是怎么拿到手的?现在看来,保不齐苏芒嘴里的老头从四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不通。
早知道就不把余曦曦打死了,现在还能有个鬼证。
然而,在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楼白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做的梦。
那个叫楼无思的人是谁?为什么自己会梦到他?为什么梦里……自己就成了他?
“楼局?”方怡见楼白又开始发呆,摇摇头,一边感叹着“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边贱兮兮地小跑着出了楼白的办公室。
回过头透过窗户看着楼白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确定刚刚她那句话楼白没听到,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汪语涵,你又作弊,你一定是叫鬼来偷看我的牌了!”马博文现在算是彻底抛弃了自己的高冷人设,把一个爱玩的大男孩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汪语涵故作委屈状,“咱们局里有阵法你忘了?一般鬼敢进来吗?”
汪语涵一边说着,一边把黏在身上的透视符悄无声息地撕了下来。
见马博文果然被汪语涵的无辜所欺骗,转而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菜了的时候,方怡好像突然能明白楼局平时的叹气了,果然这能打的,他没脑子啊。
吵吵闹闹的,这么一天就过去了。
五点下班的时候,方怡收拾好了大包小裹,扭头看到楼白还维持着上午的那个姿势在办公室里发呆,不由走过去敲了敲楼白办公室的玻璃,吸引了楼白的注意力后,出声问道:“楼局这修为见涨啊,在办公室都能入定?距离飞升还差多少?”
话语中调侃意味偏多。
楼白看了眼时间,也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发了一天的呆,把桌子上杂七杂八的文件收了下,看着还等在窗前的方怡“啧”了声,认真道:“方怡,我真的很怀念当初我们刚认识时候的拘谨和真诚。”
方怡甩了甩头发,“是吗?我怎么觉得现在更好?楼局你快点,一会儿我要蹭你的顺风车。”
楼白乐了,“你住城东,我住城西,顺风吗?”
锁了大门,方怡不见外地把背包放到楼白怀里,“顺风啊,从我家直接顺到你家去了。”
上了车,方怡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催促着楼白快点把暖风打开,直到车里暖和过来,方怡才再次开口,“楼局,说真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季先生啊?”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正在补口红的方怡一下子口红蹭到了耳根子前。
对着镜子照了照,方怡不紧不慢地抱怨,“被戳中心事也不用这么紧张嘛。”说完又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你对季先生真的是一见钟情?”
平日里嚣张霸道惯了的楼白第一次感到羞窘,脑子里像是变成了放映厅,一直循环播放他臆想出来的季清和的美人出浴图。
“楼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方怡擦干净脸上的口红,“别是你们已经发生了什么,而我不知道吧?”
楼白顿时恼羞成怒,语调阴森,“方怡,再多说一个字,你就给我徒步走回去。”
见楼白炸了毛,方怡赶紧举手投降,“好,我不说了。”
平复了下心情,车子重新平稳上路,走了不过几分钟,楼白就看到路边有个人,那人猿臂蜂腰,一袭白衣在到处都黑乎乎的环境中异常显眼。
方怡在后面意味不明地说:“呦,这不是季先生?不顺路把他捎回去?”
楼白透过后视镜狠瞪了方怡一眼,却还是把车开过去,靠着边停下,放下车窗,“清和,你怎么在这?”
方怡摇头晃脑地无声学着楼白温温柔柔的“清和”,学完自己还打了个冷战。
季清和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楼白,顿了下便道:“刚完成一个委托,准备回家,在等公交。”
楼白费力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来,我送你一程。”
季清和踌躇了下,最后在楼白的再三邀请下坐上了楼白的车。
一上车,季清和就闻到满车都是楼白的味道,心中微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手脚僵硬,耳根发红了。
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后座的方怡还不知道为什么哼起了歌。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唱完歌,方怡拎着自己的大小包裹下了车,“啊,忽然想到我还有一张滴滴打车的优惠券没用,快过期了,楼局,我就先走了。”
下车之后,还凑近车窗玻璃,趁着季清和没转过来,对着楼白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楼白:“……”就有一种想把方怡掐死的冲动。
对上季清和疑惑的目光,楼白勉强扯着面皮露出了个笑来,“我同事,平时也没什么正形。”
季清和跟着笑了下,“难得看到你有相处这么好的朋友。”
楼白懵了下“你以前,认识我?”
季清和摇头,“不是,我比较精通相面。”
楼白发动车子,饶有兴致问道:“相面还能看出来这个?”余光看到季清和煞有其事地点头,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我唯独相面这方面实在不擅长,顶多就能看出来这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可你说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只见的界限就那么分明的吗?”
话说到这里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平时不愿意说或者找不到诉说对象的话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就像是之前那个案子,你说秦臻她坏吗?按理说她害死那么多人,她是会受到三千业火焚身,直到赎清所有罪孽才能重新轮回。可她真的坏吗?”
季清和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楼白,看着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随着车子的移动忽明忽灭。
直到楼白表情纠结地停下,季清和才缓缓开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杀一城人和杀一个人,你会怎么选?”
他会怎么选?
车内静了会儿,只能听到空调工作的呼呼声,半晌,楼白忽然低低笑了下。
“这么拷问良心的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上来。”
顿了顿,如同不服输一样,他反问道:“你呢?你会怎么选?”
这次季清和没有犹豫,很干脆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会选择我爱的那个人,在我心中,我爱的那个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季清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表情也极认真。
“咚咚,咚咚。”
这样的季清和,好像直接撞进了楼白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