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今苡说出这句话, 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她不是为了装什么,更不是为了吹嘘什么,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但她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有多大。
樊三看着刘今苡骄傲自信的背影, 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是天边的明月。
高高在上。
而他不过地上的尘埃。
低入泥土。
所以,尘埃如何才能触碰到明月呢?
乃至,拥明月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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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大饭店里。
顾梵有些遗憾地看着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八姨太。
说实话, 她这张脸,他是真的很爱。
她的性子也很对他的胃口。
他们相识的时间还很短暂,她这张漂亮到炫目的脸,他也还没有看腻。
甚至, 短期内都不会腻。
可惜, 她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却没有一个聪明的脑袋。
她也不想想, 刘今苡是她这种人能得罪的吗?
为了避嫌, 他只能提前和她分手了。
想到这里,顾梵还真有点不甘心。
但再不甘心, 他也只能放手, 免得她们之间的战火烧到无辜的他身上。
顾梵走到八姨太身边, 朝她甩下了几张大钞。
大钞如同仙女散花一般落了满地。
“咱俩就这样吧。”
八姨太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双眼红红的看着顾梵离去的背影。
刘今苡刘今苡……
她难道就这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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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八姨太念叨的刘今苡已经带着樊三回到了大帅府。
她直奔自己的屋子。
跟在她身后的樊三不自觉地同步同脚了。
前面就是大小姐的闺房。
曾经的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 他会无限地靠近这里。
他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大小姐。”
刘今苡回头看他,“怎么?后悔了?”
后悔也正常。
毕竟做针灸的试验对象,也算是一件关乎人生的大事。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的医术很差, 但她的针灸经验到底是不足。
很多病人为什么都喜欢找老大夫看病?
就因为老大夫经验足, 不容易出错, 病人的健康有保障。
樊三摇头,“不是的,我是想说,要不要去我的屋子?”
刘今苡回身,双手抱胸,目光直视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在刘今苡明亮的目光下,樊三说出了心里话。
“我怕弄脏了您的地方。”
话落,刘今苡也没说什么,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樊三微微垂下眼,看着脚上那双破了好几个洞的布鞋。
布鞋是别人给的。
早就已经不合脚了。
但他还穿着。
这样的他,何德何能,能进大小姐的屋子呢?
刘今苡微微加重语气,“抬起头来,看着我。”
樊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闻言,他配合地抬起了眼,看向不远处的刘今苡。
刘今苡双手抱胸,“这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
樊三舔了舔微微有些干涩的唇。
刘今苡微微扬起下巴,慢慢地说,“记住,你是我身边的人,你代表的,是我的脸面。”
“以后做事,没必要这么瞻前顾后的。”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你大可以挺直胸膛,堂堂正正地活着!”
说完,刘今苡盯着樊三,问,“记住了吗?”
樊三的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的心跳快的都像是要跳出胸膛了。
大小姐说,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他的大小姐,和其他有钱人都不一样。
他愣愣地看着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般回应道,“我……我记住了,大小姐。”
“既然记住了,那就进来吧。”
刘今苡转身往里面走去。
这一次,樊三很快就跟上了。
刘今苡一进屋就拿出了金针,给它们消毒。
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吩咐说,“躺到藤塌上面去。”
“好。”
樊三躺下之后,双眼紧闭,只有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表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别说只是做针灸的实验对象了,就算是别的事,他也绝无二话。
他愿意为了大小姐做一切事情。
刘今苡消完毒之后,就吩咐樊三说,“身上剩一条裤子,然后背过身躺着。”
樊三,“好……”
他全程配合。
刘今苡拿着针就要往他身上扎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背上的疤痕。
樊三这种下人,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就连八姨太都可以对他随意打骂。
她下意识按上了某个像是烫伤的伤疤。
这样的疤……
躺在藤榻上的樊三浑身一颤。
刘今苡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她的实验对象,对触碰的反应很大。
看来,刚开始施针的时候,得温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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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完针,刘今苡洗手消毒。
“回去吧,明天再继续。”
樊三看着刘今苡白皙干净的手指,觉得喉头有些干涩。
他说,“好的,大小姐。”
刘今苡觉得自己刚才扎针的穴位不够准。
看来,老师的意见是对的。
作为一个医者,就是该多施针。
多施针,才能积累足够多经验。
第二天,刘今苡一大早就和樊三去了宁嗔的诊所。
他们到的时候,宁嗔正在看隔壁的大老爷打太极。
见她来了,宁嗔这才慢慢地往诊所里走去。
他不忘关心学生的医术情况。
“怎么样?开始练手了吗?”
刘今苡嗯了一声。
宁嗔满意道,“多实践才能进步。”
走进去之后,宁嗔朝角落里的狗子努了努嘴,“喏,这里也有一个可以给你练手的。”
刘今苡观察了一番狗子的状态,说,“面瘫的状况有好转。”
宁嗔在位置上坐下,惬意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他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面瘫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但是新问题又来了。”
刘今苡看向自己的老师,“什么问题?”
狗子看着挺活泼的啊,看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宁嗔说,“它欺负隔壁的小黄。”
怕刘今苡不理解,他很快又加了一句,“哦,小黄是母狗。”
刘今苡:……
宁嗔放下茶杯,说,“要不你把它给阉了吧。”
阉了吧……
了吧……
吧……
狗子可能是听到了这几个字,可怜巴巴地呜咽起来。
一旁的樊三也愣住了。
宁嗔摇头说,“隔壁的小黄都七,八岁了,真是作孽啊。小黄要是怀孕了,它这是要直接把小黄送走吧?”
狗的寿命不长。
七,八岁,已经算是高龄了。
宁嗔一脸不以为意道,“所以,干脆就绝了它这个念想吧。”
刘今苡听完,一时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生了重病。
在母亲生命垂危之际,母亲让父亲发誓,这辈子都只能有她一个女儿。
他不能再让姨太太们怀孕。
谁都不能动摇她大小姐的地位。
父亲答应了。
但是口头的答应有什么用呢?
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意外?
那些姨太太们都不缺心机和手段,也许哪个就使出计谋进而怀上儿子了呢?大帅作为一个男人,难道真的会不喜欢儿子吗?
母亲不信任他的保证。
这时候,老师利用父亲对母亲的愧疚,给他施针,让他暂时没有了让人怀孕的能力。
说是暂时,其实和永远也差不多了。
因为宁嗔不可能再帮他恢复。
后来,父亲也没提过恢复的事。母亲在世的时候,他没有好好对她,在她去世后,他也许是想要兑现他的诺言吧,他具体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帅府就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大小姐。
过了好一会儿,刘今苡才从回忆里抽出身来。
她说,“要不就不阉了,就只绝了它的生育能力吧。”
宁嗔想了下,说,“也行。你来,老师在一旁看着。”
“好。”
刘今苡给狗子施针的时候,宁嗔就在一旁指点她。
一旁的樊三只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针灸,居然这么神奇的吗?
还能这样?
这只狗子说幸运,那肯定不幸运。谁让它欺负小黄被宁嗔看到了呢?
但说它不幸到极点,那也没有。
至少它没有被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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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狗子的事情之后,刘今苡也累了。
她今天又是给狗子绝育,又是给狗子治疗面瘫的。
这么一趟下来,她出了不少力气。狗子也已经累得睡着了。
它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比起后世的猫猫狗狗,它已经足够幸运,至少铃铛还在。
刘今苡跟老师告别,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
宁嗔也没留她。
他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今苡,你也知道了,针灸是个辛苦活,以后啊,你就跟老师一样,一天不用接太多病人。病人是看不完的,我们要细水长流。要是累到自己,那才是得不偿失。”
刘今苡觉得宁嗔的话很对,她捏了捏有些酸涩的肩膀,点头说,“我知道了,老师。”
以后,她一天就看两人病人。
再多,她自己就要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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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刘今苡还在车上复盘刚才学到的知识。刚才给狗子施针,她积累了不少的经验,这些经验,她需要消化,进而融会贯通。
经过百乐门门口的时候,刘今苡突然瞥见了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直接开口说,“停下!”
司机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踩了刹车,将车子停下了。
这个时代的车子是没有安全带的。
因为急刹车,刘今苡下意识往前扑去,樊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肩膀,用自己替她缓冲了一下。
司机一脸忐忑地问,“大小姐,怎么了?”
刘今苡没回答,她摇下车窗,看向窗外。
看了几秒之后,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个正在和百乐门舞女纠纠缠缠的,就是她闺蜜袁蛮的未婚夫,何引。
他马上就要和袁蛮结婚了,也答应过袁蛮的父母今后不会娶姨太太。
那么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刘今苡刚这么想的时候,就看到何引抱着舞女,狠狠的亲了一口,接着两人搂抱着走进了百乐门边上的巷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至于两人进巷子里去做什么,那就见仁见智了。
刘今苡想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袁蛮。
她原本是打算回去后给袁蛮打电话的,没想到袁蛮今天到大帅府里找她了。
见到她,袁蛮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苡,你来啦,我们去逛街吧。”
刘今苡摇了摇头,“今天太累了,下次吧。”
袁蛮哦了一声。
刘今苡带了去了自己的闺房,至于樊三,也被她随意打发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后,刘今苡没有保留,直接把今天见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她原本以为袁蛮会很惊讶,但袁蛮表现得很淡定。
显然,她对此不是一无所知的。
“今苡,不怕你笑话,我一直都知道何引没他表现出来的绅士有礼,但我爸妈很满意他。”
这一点,袁蛮昨天就说过了。
但她没说何引还和百乐门的舞女纠缠不清。
刘今苡给她泡了杯水,“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蛮苦笑了一声,说,“今苡,我拿捏不住他。”她一脸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问,“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她会怎么做吗?
刘今苡想也不想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拿捏不住的男人。”
闻言,袁蛮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她知道刘今苡不是在说大话,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这个世界上,应该确实没有她驾驭不了的男人。
袁蛮下意识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叫樊三的少年。
那个少年,似乎长得不错。
但对方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眉眼,而是他看刘今苡时的眼神。
那么的痴迷。
就好像是一个痴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