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看着这对斗法的母女两, 连于小丽都对韩学美刮目相看。
最震惊的还是韩学文,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韩学文一边剔牙, 一边想着这事儿, 也觉得妹妹变了,小丫头真是翅膀硬了啊。
想想以前,也就是没出去的时候, 陈雪华揪着韩学美耳朵骂,韩学美也只能听着, 说到底陈雪华压根没有拿女儿当家里人看,现在说分钱要按人头分, 一下子就炸了。
“哼, 你去村里问问, 谁家的钱给女儿分了的?”说来说去, 陈雪华就只有这一句话:“养你养到这么大,土地谁给你的,你长这么大,吃喝拉撒不要钱的?”
“土地国家分我的。”韩学美翻了个白眼:“行啊,分钱没我的份,那以后养老也别找我。”
这一招成功把陈雪华激怒了,儿媳妇这一看就是靠不住的, 她还指望着女儿给她养老呢!
这会儿嘛, 女儿来伺候都不叫养老,给钱了才算的。
陈雪华一方面爱钱, 一方面又没那么爱,若是真是个守财奴倒好了, 这些年钱却都给陈万斌骗了去。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把你养这么大, 你竟然不给我养老?”
“我怎么不给你养老了,等你老了我再给你钱,可我现在不是还没挣到了么,土地的征收款我要拿去还嫂子,我还要还债呢。”
“你这个死丫头。”陈雪华想扭韩学美脖子,被她轻巧避开。
韩大金拍拍凳子:“安静安静,有多少钱呢就开始吵吵了,我说话还管不管用了,有多少钱呢就开始吵吵,你看看你,以前手脚漏风一样的往外面洒,也没见你心疼,征收款能有几个钱,这点钱你也要阿美的?”
现在被剥夺了财政大权,陈雪华手头紧着呢。
村里谁家不是女人管钱,就他们家特殊,从陈雪华给陈万斌钱被捅破以后,陈雪华手里的钱基本不超过一块以上,就这还是有由头韩大金才给,这几年年纪越大,对金钱的渴望越剧烈,陈雪华越来越怀念以后手里握着财政大权时候的生活了。
全家人齐齐看向韩大金,这个时候才觉得父亲靠谱,他说上一句话,陈雪华就不敢废话讲太多。
谁还敢磨磨唧唧。
陈雪华立马闭嘴,在农村大家长就是大家长,只要韩大金发威,陈雪华还是怕他的。
韩大金:“谁家的钱归谁,反正以后没土地种了,也未必要靠土地生活,这屋子上下两层收租一个月还有几十,另外等我好些了,也可以出去找点活儿干,你妈妈不想出去也行,家里的菜园子你要种起来吧,别以后吃个菜还要找人买,丢人不丢人的你。”
陈雪华嘀嘀咕咕:“娶了儿媳妇儿,还要老婆婆干活,世上没这样的道理。”
韩大金道:“谁说别人家没干活了,三喜家的,比你年纪还大一截,人家带了四个孙子孙女了,家里种菜养鸡都没落下,咱们多大的年纪,人家多大的年纪,我不指望自己给子孙后代留多少家产,但也不至于五十几岁就开始躺着养老等人家给钱,那跟死的有什么区别!”
陈雪华被这话说得直接噎住,她没带过孙子跟孙女一天,就连儿媳妇的月子也没伺候过。
都以为农民全部都是朴实无华的,但其实陈雪华这种偷奸耍滑,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就不好好干的人也大把,当初要不是闺女懒的要命,娘家村里她的名声都传遍了,也不会远远的嫁到新围村这种地方,陈雪华娘家的村子位置比新围村可好多了。
可几个子女却看韩大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这话说得可真是硬气。
农村人结婚早,长子结婚的时候,韩大金也才刚刚五十,陈雪华当时才四十几,放在城里连工人退休时间都没到呢,放她身上就要儿媳妇伺候着才能吃饭,韩大金才不惯她这脾性。
“征收款一个人才几百块钱,阿美又是要用钱的时候,这事儿就这样说定了,学文你拿了钱也存起来,别整些有的没的,要是让我看见你又去打牌,这钱我就不给你了。”工资拿到手马上就打牌花掉了:“我们也不是没有收入,以后我去找个看大门的活,一个月也有几十块,养活我跟你妈妈没什么太大问题,我们在农村花销也小,不费什么钱。”
陈雪华惊声尖叫:“那怎么行?”
韩学礼都忍不住翻白眼了:“那就说说养老的事情吧。”
爸爸今年都五十六了,按照城里人的说法,也到了退休的年纪,陈雪华也不年轻,今年五十一。
按照城里工人的成分来算,女人是五十岁退休,男人五十五,干部身份再加五年,这样算下来,韩大金跟陈雪华这年纪,在农村也不算年轻。
于小丽点头表决,表示同意:“爸爸这样讲也没错,你们到了年纪,我们也该拿点钱出来。”
可韩学文肉疼,他工资才几个钱,养老肯定两个儿子均摊,要他跟老大均摊,怎么算都不划算,老大家三口人呢,他才一个人,再说以后说对象不要钱了,生孩子养家不要钱了,他就那几个死工资,楼上两层房租老爹都不肯给他,说是给他娶媳妇存着的,韩学文就没想过要自己存钱娶媳妇。
韩学文还没开口,陈雪华已经说话了。
“家里头也就你一个人娶了老婆,以后你一个月交五十给我,再交五十给你爸爸,我们没收入以后都靠你了,再者学文还要在家照顾我们呢,你在外头顾不上的时候,我们都得靠着学文了,就这样说定了。”
两个五十,一个月就是一百块了,能赶上城里正经退休工人。
于小丽好险没翻出来白眼给她看,这就是妥妥的偏心。
韩学美不给钱她没意见,毕竟她现在还在读书,又没有成家,可韩学文凭什么不给,他还是个没成家的大小伙子吗,敢情他要是不结婚,以后一辈子就可以啃老,还能一鼓作气的不养老?
还没等他开口,韩学礼罕见的说起话来:“我不同意!”
又憋出来了一句:“要给按照咱们农村的生活水平给,我跟老二均摊,老二也是成家立业过的人了,又不是未成年子女,不能一点担当都没有。”
气氛一副紧张起来,就连韩学美都知道,亲妈不光疼外甥,也疼这个小儿子。
以前是疼他甚至都疼到陈晓柔身上了,可陈晓柔离婚了以后,陈雪华还是疼自己家小儿子的,就拿家里的活来讲,二哥永远捡最轻省的活儿干,二哥碗里的东西永远最多,比爸爸的都多,现在养老也没有二哥的事儿了,这会儿都说养儿防老,在母亲心里恨不得把二哥养到八十岁。
一个月要这么多钱,还不是要贴补二哥的。
她妈这人一辈子糊涂,还不是看二哥在身边,想讨好二哥,但韩学文从不吃亲娘的讨好,反而跟人欠了他钱一样,只会索取,这种人你对他再好也没有用,他只会觉得你欠他的,永远觉得你付出的不够。
韩学美看多了,心里比什么都清楚,她这辈子父母缘可能不好,讨不了母亲欢心,父亲也是个拿不住她亲娘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靠她自己了,子女长大了迟早要跟父母分开的,等她工作了,只出自己该出的那一份钱。
陈雪华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跟娘家现在是一拍两散,老大也飞出去了,她以后只能靠小儿子了。
正待陈雪华发火,韩学礼从怀里掏出来个小本本。
“妈,你非要说没结婚不能给家里钱,这些钱我给你算个账。”那是个橘红色封皮的本子,封皮上是一只仙鹤,这个本子是刚进糖厂的第一年,拿的优秀员工的奖励,韩学礼很珍惜,以前一直都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他一打开,就是苍劲有力的字体。
于小丽凑过去,韩学礼的字一直都是很好看。
打开一看,记录的东西让于小丽惊掉了下巴,这不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从第一页就记录了这些年给家里买了多少东西,给了多少钱,从韩学礼工作的第一年开始,几乎所有的工资都交给了家里。
这个本子一被打开,陈雪华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赶紧起身,扑向那个本子。
韩学礼把本子收回来,陈雪华没收住力,继续往前扑去,那道力没收住几乎是要铺在地上了。
还好韩学礼又抓了她一把,好歹收住了力。
是什么东西让陈雪华这么激动,韩大金也好奇看了一眼,很快他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这些年,家里没有余钱,除开粮食能剩一些,以前韩学礼在家种的多,全家老小又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一年卖粮食能卖千把块钱,撇开种子的花销,肥料的钱,余钱只剩下一半,一年也就是四五百,全家很少花钱,糖厂当时福利很好,很多东西都是单位发下来的。
所以韩学礼的工资,包括家里卖粮食的钱,最后一分不剩到底干了什么了?
陈雪华不敢让韩大金看这个账本。
概因韩大金这个乡下汉子,从来都想不到自己妻子捅了多大的事情,给了娘家多大的好处,不光韩大金没这个数,全家也只是模糊有个概念,乡下人嘛谁家里又有余钱了,可是陈雪华不曾知道的是这笔账目,韩学礼竟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