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工作环境, 的确如娄雁南预料的那般自在。
她分了间单独的宿舍,面积不算大,却被她装点的很是温馨。
卫生站的工作也不如军区医院那般忙碌, 她有很多的时间学习更多的知识。
当然,在弟妹甜甜的影响下,娄雁南也开始学会享受生活。
除了工作与学习外,每个星期,她也努力寻找喜欢的事情, 叫自己闲散放松一次。
可以说,相较于从前的忙忙碌碌,如今一切都变的缓慢了起来。
娄雁南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的。
但事实上, 仅仅三个月左右, 她就彻底适应了下来。
不...准确来说,她是享受了起来。
就比如今天是她的休息日。
娄雁南比工作日晚起了一个小时左右。
起床后,她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解决了五脏庙,又将不大的小屋收拾了一顿。
待结束后, 她便躺在靠窗的摇椅上,手边煮着花茶, 欣赏着窗外的飘雪。
北京也不少雪, 但像岛上这么频繁, 整个冬季都把大地盖住的, 娄雁南也是来到这边才见识到。
白霜铺地, 琼树生花。
很美...很美。
只是还不待她观赏多久,银装素裹的梦幻雪景中, 就突兀的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娄雁南放下茶杯, 盯着看了几秒, 很快就确定来人是周建设。
自从来到岛上, 建设就很是照顾自己。
她能这般快适应新环境,除了弟弟两口子的关心照顾外,建设也付出了很多。
说实话,比亲弟弟都上心。
想到这里,看着越靠越近的身影,娄雁南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穿了棉拖,去到门口开门。
人果然是来找自己的,她才将门拉开一点,人高马大的男人就侧身闪了进来。
“怎么过来了?”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刺骨的冷风便窜了进来,娄雁南冻的一个哆嗦,迅速关上了门。
待挡住了室外的寒冷后,她又拿起挂在一旁的鸡毛掸子,帮男人扫身上的落雪。
周建设有一米九多,再加上身型魁梧,一身的腱子肉,所以哪怕娄雁南有一米七二,在他的衬托下,也显的很是娇小。
尤其这会儿他张开手臂,任由她帮自己扫去身上的积雪时,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一般。
思及此,周建设藏在手套中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下,眼神也暗了几分:“这场雪估计要下几天,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还微微弯下腰,叫她扫的更加方便些。
“有什么不放心的...头上自己弄。”见他嬉皮笑脸的把脑袋往自己跟前送,娄雁南没好气的拿了一条毛巾丢给他。
周建设心中可惜,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于是很老实的脱掉手套,接过毛巾往头上去。
只是在擦拭时,嘴角翘了翘,随便在脑袋上糊弄几下。
做医生的,多少都有些强迫症,娄雁南也不例外。
见他几次都没能弄干净,脑袋上始终顶着落雪,到底没忍住,踮起脚拨弄了两下。
周建设垂下眼,眸色也深幽的盯着人看。
娄雁南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确定没有雪花后,才满意的去给他倒了杯茶:“我这挺好的,以后大雪别过来了,倒是你,今天也休息?”
周建设没有回应她叫自己不要过来的话,伸手拖了一张凳子坐过来:“不休息,不过这几天没什么事。”
“那就在这边暖和暖和,等下我要做一些点心去看甜甜跟两个外甥,你一起吗?”想到已经三个多月,长成白面馒头一般可爱的龙凤胎,娄雁南清冷的眉宇间忍不住染上笑意。
“要做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习惯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这几个月以来,娄雁南习惯了周建设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闻言直接应下:“行啊,你力气大,等会儿帮我揉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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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雁南不擅厨艺。
所谓的点心,也不过就是最新学的芝麻糖饼。
工序也简单,将发酵揉压好的面团切成小剂子,再擀成薄厚适中的面皮,包上芝麻与白糖混合起来的馅料,压成小小的圆饼后,再在锅里淋上少许菜籽油,小火慢煎。
不常下厨的娄雁南对火候的把握不如周建设。
所以等到了最后一道步骤时,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煎饼。
无奈开火的机会还是太少了,这不,小饼刚刚放进锅里,油星子就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疼的娄雁南下意识的抽了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烫到了?”周建设立马站起身,握住她白皙的手,皱起浓眉,摩挲了两下已经有些泛红的位置。
娄雁南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怔愣了下才有些呐呐道:“没事,就是被油星子溅了下...”
说着,稍稍使力,试图将手抽出来。
周建设在炊事班里忙活过,别说被油星子烫到,就是被锅沿烫伤也没当一回事。
但...他皮糙肉厚的无所谓,南姐却不行。
所以,哪怕她说不碍事,他也不放心。
在她抽手时也没继续握着,顺势松开后,快步去外面拿了湿毛巾,压在她被溅到的地方,沉声叮嘱道:“按几分钟。”
说完,又去外面端了一张凳子过来,将人安置好,才围着锅台忙碌了起来。
毛巾很凉,压在手上,方才那一点点的灼痛已经消失无踪,但娄雁南的心脏却无端漏跳了好几拍。
不管是方才周建设握住自己手时的亲昵动作,还是他小心翼翼的姿态,都叫她有些恍惚。
“怎么了?还疼?”察觉到她的视线,周建设转身又伸出手,想要拿开毛巾看一看。
不想这一次,还没碰到,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就率先移了开去。
见状,周建设眸色微动,抬眼看她,再次问:“怎么了?”
对上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时,娄雁南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下,面上却很是镇定的回视:“没什么,就是觉得手有些凉。”
闻言,周建设没再刨根究底,顺着她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你坐到灶膛这边来,这里暖和。”
娄雁南浅笑:“那你怎么烧火?”
“你烧吧,等下我叫你添柴,你再添就好。”
“...好。”
接下去,两人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说笑聊天,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仿似方才那短暂的暧昧从未出现过一般。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至于内心是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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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深夜。
娄雁南被自己心中的猜测与怀疑,折腾的翻来覆去理不清楚。
满脑子都在刷屏两个问题。
周建设喜欢自己和周建设不喜欢自己。
很简单的问题,但她足足纠结了两三个小时。
所以...周建设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呢?
虽然娄雁南一直知道,建设对她很好,说是百般照顾也不为过,尤其来到海岛上之后。
但...她比他大上两岁,还离过婚。
而且...他就是个弟弟啊...
想到这里,娄雁南再叹一口气,烦躁的又翻了个身,平躺在炕床上,睁着眼,继续发呆。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白天那会儿,建设可能只是担心自己罢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建设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没错!
建设就是个弟弟,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简直...丧心病狂。
思及此,在夜色的遮掩下,娄雁南将涨红的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半晌,呼吸不畅的她又翻了个身,将有些扭曲的睡姿再次变成平躺...
所以...建设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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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大雪足足下了四天。
娄雁南也看到了甜甜口中的烟儿炮。
怎么说呢,一个人住的时候,在屋子里听着外面摧枯拉朽般的动静,尤其是夜晚,还真有些吓人,也不知道两个小外甥有没有被惊到。
心里担忧,所以待一切尘埃落定下来时,娄雁南便不顾刺骨的寒冷,穿上厚实的大衣,上班前先去了一趟弟弟家。
她来的比较早,到的时候,弟弟弟媳他们正在吃早饭。
“南姐?吃了吗?”田宓给丈夫也剥了个鸡蛋,见到大姑姐过来,立马问。
娄雁南脱了军大衣挂在架子上面:“我吃过了,来看看孩子们。”
田宓笑道:“小东西们还在房间睡觉呢,姐你先过来喝点牛奶暖暖身子,顾婶子煮了一大锅,等暖和一点再去看。”
闻言,想着时间充裕,娄雁南便也没拒绝。
再说,这一路走过来,她的确冷的厉害,接过顾婶子端过来的热牛奶,坐在了桌子旁陪着小两口聊天。
不想,才刚坐下没几分钟,大门处便又进来一个人。
来人正是周建设,他脱了外面的大衣后,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去厨房盛了早饭。
端着碗过来时,很是自然的坐在了娄雁南的旁边问:“南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几分钟。”娄雁南端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轻笑了声回道。
周建设咬了两口馒头,又喝了口粥才道:“那不巧,本来还想跟你一起过来的。”
这话没什么毛病,之前娄雁南听到的也不少,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听怎么奇怪,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合适。
田宓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几圈后,心中嘿嘿笑了两声,主动接话道:“你先去了南姐家?”
周建设点头:“昨天夜里风大,南姐头一回经历,担心她害怕!”
闻言,娄雁南的指尖又颤了颤,扯了扯嘴角:“...我都这么大了,哪里会害怕。”
周建设转头看向她,目光深深:“哪里就大了?看着比我小多了,再说,你从小胆子小,有事就喜欢躲在我后面。”
明明更多的是躲在回回身后!
娄雁南抿了抿唇没回话,却在心里头顶了一句。
而后又懊恼开来...又来了,这种容易叫人误会的话语。
“对了,外头冷,路还滑,等下我送你去卫生站。”这两天其实周建设也想了很多,觉得是时候改变一下相处的模式了。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娄雁南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不用,我刚才就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说完这话,也不等对方再回答,她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牛奶后,看向对面的弟媳:“甜甜,我先去看看孩子们吧。”
这厢端着碗,挡住一脸姨母笑的田宓,正在感慨老周同志这是要放弃从前的温水煮青蛙套路,开始打直球时,听到了南姐的话。
她顿时也顾不上看八卦了,放下了碗,起身道:“我陪你一起。”
说着,便主动走过来,挽着冷美人大姑姐的手,一起去了卧室。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娄路回将妻子没吃完的粥倒进自己的碗里,才看向兄弟:“想明白了?”
周建设低笑:“我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在等南姐走出从前的阴影。”
在确定了南姐不排斥自己,也从曾经的痛苦中走出来后,他就不打算再以弟弟的身份继续下去。
见他眉眼全是春风,娄路回有些嫌弃道:“做的别太过分,要是给我姐吓跑了,有你哭的。”
闻言,周建设一噎,没好气的瞪了兄弟一眼:“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能盼我点好吗?再说了,以前不成熟,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机会都摆在眼前了,你觉得我还会再傻叉错过?”
娄路回:“那可不一定,你傻也不是一两天了。”
“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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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看着满眼温柔,探身看着炕床上的两个孩子的大姑姐,田宓还是没忍住问:“姐你有心事?”
闻言,娄雁南握着珍珠小手的动作,几不可查的停顿了下,而后回身看向弟媳:“哪里看出我有心事的?”
田宓心说,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刚才看你的情绪不太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毕竟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嘛。”
这话说的,暗示意味十足,好像真看出了什么一般。
只是在对上甜甜那双无辜的眼睛时,娄雁南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田宓心里暗急,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了?”
娄雁南本不欲说的,她习惯了一个人消化各种情绪。
但,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她还没离婚时,弟妹说的那几句话。
甜甜年纪虽然小,但活的格外通透大胆。
于是沉默了半晌后,她踌躇问:“如果...你遇到不确定的事情,或者...怀疑的事情,一般会怎么办?”
这话含糊的,若不是知道大姑姐话中的深意,田宓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不过...这样也够了,她本来也没有要刨根旁人感情的意思,只是希望两人能够尽快捅破窗户纸罢了。
想到这里,她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回:“如果是我的话,有不解我不会去猜,直接了当问。”
“直接问?”娄雁南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田宓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是啊,与其猜猜猜的,搞得自己寝食不安,还不如直接了当问,给自己一个安心。”
“那...那如果,的确是我多想了呢?”到时候问出口,得多尴尬?
“想多了?”长相极其甜美的田宓突然冷“呵”了一声:“那对方也不值当咱们纠结...说的直白点,如果他没有释放暧昧不清的信息,旁人又怎么会误会?”
娄雁南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田宓...
田宓装死:“咳咳...不太知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楼雁南:“应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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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弟媳这边得到了很明确的答案。
但当周建设跟在自己身旁,坚持要送自己去卫生站时,娄雁南还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她也想直接了当的问。
不是最好!
是的话...就得好好拒绝,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南姐?走路怎么还发呆?”眼见人就要踩到一个小坑里,周建设赶紧伸手拽了一把。
娄雁南回神,唯一露在外面的凤眼还有些懵:“什么?”
周建设指了指地上的坑,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差点摔倒,就这还不让我送。”
娄雁南有些不大好意思,又觉得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弄得心神不宁的,实在不该。
她深呼吸一口气。
待沁凉的冷空气进入肺腑中时,她有些迷糊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是的,不该胡思乱想的...已经不是懵懂的年纪了。
思及此,娄雁南眸色沉静下来,浅笑道:“方才没注意到,走吧。”
说完这话,她便率先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却不想,迈出去的腿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力道拽住了。
娄雁南回头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不解看向男人:“怎么了?”
周建设不喜欢她方才故作冷静的模样。
更舍不得她费心猜测。
他抬了抬帽檐,低着头,突然很认真的对着仅仅露出一双眼睛,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道:“南姐,我会努力变的更优秀,所以...别嫌弃我好不好?”
这话有些突兀,叫娄雁南莫名:“...你说什么?什么嫌弃?”
周建设抬手将她的围巾往下拉了拉,待露出她全部容貌时,才又道:“南姐,我喜欢你14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