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横戎马半生, 古板严正,上不畏皇权,下不轻百姓, 对子女的管教可谓是严苛, 最看不惯家风不正的门户。
不巧, 整个皇朝家风最歪的是皇室。
多年前为保家族,他赔了个妹妹进去, 多年后,亲生女儿主动跳进了火坑。
本着这一点, 公仪横看见云姓人就生厌。要不是骨子里流淌着忠君爱国的血,和对皇权的敬重, 他都懒得搭理云琼。
云氏男儿, 个个人高马大、仪表堂堂, 不暴露真性情和喜好时,非常有迷惑性。公仪老夫人上了年纪, 许多往事记不住了, 倒是对云琼很满意,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对待公仪孟月。
老人家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云琼应付着, 心神一放松,眼神又不住往公仪孟月身上瞟。
公仪孟月在他侧下方,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云琼瞄见她衣襟处一点黑影,精神一震, 在那儿多看了几眼。
就听一道重重的茶盏落下声响起, 隐含怒气, 听得云琼后背一凉, 凛然转头,看见公仪横脸黑如锅底。
若是问云珩公仪横与云琼谁更重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云珩一定选公仪横。这不仅是他亲舅舅,还是朝廷栋梁。
反观他云琼,不算废物,但能替代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云琼立刻规矩起来,再也不敢乱看。
公仪家的人都会武艺,观察机敏,自入府门,云琼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幸好厅中只有几个长辈,公仪夫人又是喜又是臊,怕公仪横暴怒,寻着借口把公仪孟月带去后院了。没有了干扰云琼的“蜘蛛”,他可算没再失态。
之后,公仪家母女在房中说着体己话,云琼熬过公仪横,与大小舅子不熟,被带去公仪孟月院子里歇着了。
他俩没有夫妻之实,云琼不好进人家闺房,就在小书房里转悠。
将军府前院的布局一板一眼的,女孩子的院子可算是有点不同,简洁舒适,有着淡淡的熏香。
云琼在公仪横那死里逃生,筋疲力倦地瘫在了竹椅上,心下感慨,真不愧是云珩的表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玩死。
要不主动求饶?才成亲第三日,会不会屈服的太快了?
被人知道了,他还怎么见人……
云琼唉声叹气,不一会儿,公仪家最小的弟弟过来了,“王爷,母亲让我来问问,午膳您好什么口味?”
公仪小弟问完这句就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不是纯粹的废话吗?云琼的口味,众所周知。府中餐桌上是绝不可能出现符合他口味的膳食的。
“不挑,都行。”云琼佯装从容。
公仪小弟让下人去回复,挠挠头道:“二姐还在母亲那里,让我来帮她找幅画,说午后要带去王府。”
云琼一听见画,脑中就涌出刺激画面,掩唇保持镇定,让开位置由他翻找,见书架上有许多丹青笔记和各色颜料,问:“你姐姐很喜欢丹青?”
“是,前几年开始喜欢的,为学画请教过许多先生呢。”
“难怪画的那样好……”
“还行吧……找着了。”
云琼回忆着公仪孟月身上的毒蝎、蜘蛛等,朝展开的画作看去,见画卷上是碎石堆积的空旷山洞,洞口阴雨绵绵,洞中一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发呆的少女,模样看不清,身上脏兮兮的,像是被困山中。
好歹是皇子,云琼略懂丹青,觉得姑娘对面的留白太大,结构不对,问:“怎么没画完?”
“啊,没画完吗?”公仪小弟茫然费解,“这是二姐及笄那年画的,都好几年了。”
云琼便不再多言。
这日用膳时云琼得了公仪横好几个严厉的眼神,难熬得紧,好不容易回到府中,搅乱他心神的人就沐浴去了,出来后换了身宽松薄衣,锁骨露着,可是上面的蜘蛛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云琼知道她是故意的,心中不舒坦,扭头回了自己屋,晚膳也没一起用。
次日再见,云琼把她来回细看好几遍,脸上、手臂、锁骨、耳后,所有裸/露出来的部位都没能见着小虫子,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公仪孟月身躯上瞄。
连续五日,他都正常去鸿胪寺了,也没再看见想要的画面。
想看的没看见,公仪孟月的身姿倒是牢牢记住了,昳丽的容颜,修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饱满胸/脯和杨柳细腰,以及一双只见轮廓的腿,随时能出现在脑中。
云琼日夜难安,急得抓心挠肺。
衣裳底下……她一定是藏在了衣裳底下!
“她在折磨我!”云琼在处理完正事后,拐去了云璃府上,大吐苦水,“心思歹毒,手段残忍,与云珩一模一样!”
云璃对此抱以怀疑态度,“我瞧着你好好啊,她怎么折磨你的?”
云琼纠着眉头想措词,一脸的难以启齿。
这态度让云璃以为他与自己曾经在云珩手中的遭遇一样,来了兴致,催促道:“说呀,怎么了?”
云琼吞吞吐吐,把他的心思吊得高高的,最后语气沉重道:“你不懂。”
“不说就滚!”云璃当场翻脸。
涉及闺中事,云琼肯定不能说,也不愿意回去面对公仪孟月,就死赖在了云璃府上。
两人同处在云珩的压迫下,很快重新和解,云璃让人找了画师和相貌出众的侍女给云琼,“你自己府上不是有吗?”
“哎……”云琼叹息,“我是成了亲的人,你知道云珩的……”
凡是有拈花惹草嫌疑的大臣,全都被云珩折腾得不轻,他哪能上赶着去送死。虽说他只是想看看虫子画在别人脸上是什么样子,没想过做别的。
云璃对婚姻之事极为抗拒,嫌弃地“噫”了一声,皱眉回房更衣去了。
而云琼让人先后在侍女脸上画了毒蛇、毒蝎,只用了半刻钟,就兴致恹恹地将人打发去了。
怎么跟在孟月脸上不一样呢……
云琼愁眉不展地回府,天色已晚,他一整日没瞧见公仪孟月,心中瘙痒难耐,寻了个借口去见人了。
烛灯熏黄,公仪孟月身着寝衣,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玲珑曲线展露得淋漓尽致,尤其是蜷缩在美人榻上的下半身,丝绸寝裤紧贴,细腰长腿一览无余,妖娆动人。
看见云琼,她放下书屈膝起身,宽松寝裤沿着曲线下垂,流畅的小腿骨弧线不复得见,接着她披上外袍,全身都遮住了,仅余颈下一小块羊脂玉一样的白皙肌肤。
“这么晚了,王爷有什么事吗?”
云琼呼吸错乱,脑子里全是刚才看见的诱人画面,根本不记得提前编造的理由。
眼神从她颈下一抹雪白飘过,云琼看见了寝屋中新增的那幅画,胡言乱语道:“本王是想说你那画结构不对,缺了点儿东西。”
公仪孟月眼神微亮,上前一步,问:“王爷觉得缺了什么?”
云琼没心思看画,随口道:“一块大石头吧,补上就行。”
公仪孟月目光黯淡下来,停顿了下,问,“王爷就是为这事而来吗?”
云琼哑然,沉默了会儿,目光飘来飘去,含糊道:“也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你那丹青、咳,学得不错,怎么不继续画了?”
“画了的。”公仪孟月冷声冷调道,“今日是条竹叶青,缠在腿上。”
云琼脑子里轰然一声,血气直冲上脑,双目看向她被外袍遮住的下肢,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口水,脚步不自觉地往前移去。
公仪孟月凝望着他,两手抓紧外袍,缓缓往后退。走动间,外袍摆动,雪缎寝裤半遮半掩,一步一露。
云琼眼睛一眨不眨,双目火热,着了魔似的跟着她挪动。
直到公仪孟月退到里间外落着的垂纱,进去时,身上外袍被垂纱擦过,从身上滑下,堆在了她脚边。
薄薄的寝衣与诱人身躯重新露在眼前,只一瞬,就隐入了垂纱后。
外面的云琼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纱帘后的窈窕身姿,忽地大步踏来,伸手去拨垂纱。
“王爷这是何意?”纱帘后的公仪孟月陡然发声,“成亲之时不是说好了,在外假装夫妻,在府中互不相干?王爷深夜欲闯孟月里屋,是不是不太合适?”
一只手已经撩动垂纱中的云琼硬生生停住,喘息急促,脸上火辣辣的。
当日之言犹在耳,是他亲口说的。
屋中寂静片刻,公仪孟月道:“王爷明日还有正事要忙,快回去安歇吧。”
说的是温驯的话,云琼却觉得里面带着密密麻麻的小刺,迎面朝他脸上扎来,扎得他又痛又痒。
云琼又一次掩面而逃。
他走后,公仪孟月紧绷的情绪放松,身子一软伏在了床榻上。掩面缓了会儿,她虚软着坐起,撩动裤腿,露出的双腿白皙柔滑,根本就没画什么竹叶青。
巡视后,她枕着手臂转向垂纱外挂着的那幅画,静静出神了会儿,忽地蹙眉,气恼地捶床,“只记得你那破虫子!活该你被蝎子蛰了!”
隔着一个院子,云琼狼狈极了,差人备水,从汤池中出来时小厮已睡着了。
他躺在榻上,一合眼,脑子里全是公仪孟月。
身着喜服半面画着毒蝎的新娘,手臂上爬着蜈蚣的王妃,锁骨上窝着蜘蛛的公仪家二小姐,还有斜倚着美人榻素面薄衫的娇媚姑娘,循环交替着出现在他眼前。
次日大早,云琼又沐浴一回。
晨间不得见公仪孟月还好,晚上硬着头皮回来,听下人说公仪孟月亲自为他下厨了,“王妃特意让人去抓了两条蛇、一窝蚂蚁,还有数十只螳螂……”
云琼本想避着她的,一听这话,心思活泛起来,双脚不听话,直直朝王妃的院子去了。
桌上已摆好晚膳,公仪孟月与他福身,温温柔柔道:“听闻王爷在膳食上的喜好与常人不同,孟月特意与府中厨子请教了一下,亲自做了几道菜。厨艺不好,请王爷见谅。”
云琼看见她就想起昨夜香艳的梦,梦里竹叶青缠在她腿上,她的腿缠在自己腰上,白得耀眼。
竭力抑制着加快的呼吸,云琼就当昨晚的窘迫没发生过,与公仪孟月一样若无其事,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了,本王不会嫌弃。”
他目光随着公仪孟月走,被伺候着擦了手,被请坐在桌边,金箸递到手中,才去看桌上的膳食。
然后云琼就陷入沉寂。
在公仪孟月请他动筷时,指着桌上几盘黑乎乎的东西,“这……都是什么?”
公仪孟月双颊浮起薄红,惭愧道:“孟月首次下厨,做出的膳食色泽不佳。”
云琼:……这哪是色泽不佳,分明是色香味一个不占。
原食材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