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觉得浮影弄错了, 前世她上门求助时,云珩根本就不认识她,不是凭借浮影给的信物, 怎么会无缘无故帮她?还是说在那之前, 他们曾经见过,是她不记得了?
云珩看她逐渐迷濛起来的双眼, 就知道这是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了, 敲着窗让她回神, 道:“太子妃还有什么事?”
“还有……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虞秋未能问出前世因缘, 但依旧想要报恩,“我一看见你就想起对我有救命之恩的那个侍卫,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云珩嘴角一勾,为难道:“想杀人, 你怎么帮我?”
简单的一句话听得虞秋脑仁子疼,她发散着思维,努力以正常人的方式去解释他的话,“……你想参军是吗?”
得了个冷眼, 她强自镇定,躲避着对方的视线道:“不是吗?那你缺不缺银子?或者宅院, 我可以送你……”
说是这样说, 虞秋心里也是直打鼓, 她不了解做暗卫的,觉得对方并非寻常人, 银钱之类身外之物或许根本就用不着。只是她想要报恩, 凭借着自己, 只能给出这些东西了。
“……珍宝古玩, 名家字画我也可以帮你找来……”虞秋的话停住。
小窗外的枝叶随着夜风摇晃,她倾身看去,在光线晦暗的檐下边角与阴暗树影里均未能看见浮影。不知何时,庭院中已空无一人了。
虞秋在窗口小声呼唤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飒飒风声与寥落的虫鸣,她叹了口气,丧气地关窗回屋去了。
人家什么都不需要,报恩真难。
她在屋中留着一盏罩着深色灯罩的烛灯,心中念叨着未解的谜团,辗转睡去。
不久,房门轻响,已离开的人阔步进了屋。
轻纱床幔掀开时,微弱的烛灯映照在了虞秋脸上,似乎是被光刺得不舒服,她眼睫颤了颤。云珩侧身坐在床头挡住了光亮,给她理了理铺在枕上的长发,再摸了摸脸,从她枕下勾出了那枚玉佩。
在他的调查中,虞秋前十六年平平淡淡,并未遇到过什么危机。他怀疑虞秋是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一个不值几文钱的东西,也就能骗得她当做宝贝,可以拿金银财宝去换。
虞秋现在处于他的看护下,出不了问题。但他不愿意虞秋心底惦记着别的男人。
将玉佩塞进怀中,他看着虞秋熟睡的面庞,心中疑问又起,她不该知道自己手底下有浮影这种人的。
虞秋身上的疑点不止这一条,还有葛齐的问题。
据云珩得知的消息,葛齐多年来忠心耿耿,到了他手底下后依旧赤胆忠心,始终惦记着虞家父女。
在查到他有个未去世的弟弟之前,虞秋就已经笃定葛齐会背叛。无凭无据,不该这样的。
云珩坐在床边凝目看着虞秋,她睡得正熟,呼吸平稳,双颊粉嫩,盛开的牡丹一样娇艳动人,就是嘴唇略微干燥。云珩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走到桌边从暖壶中倒了杯温水,自己饮入口中,然后俯下来捏着虞秋下巴渡给她。
离得太近,冷凉的面具贴到了虞秋脸上,她转了下脑袋,被云珩按住。
云珩摘掉面具重新俯下去,这回虞秋没躲,温水润了唇之后,她迷迷糊糊睁了眼,然后神志朦胧地在云珩嘴巴上咬了一口,等云珩起来了,她含糊不清道:“偷亲我……”
“我还用得着偷亲?”云珩带着点儿质疑问道。
半睡半醒的人闭着眼,语句不清地“嗯”了一声,呼吸依旧平稳。
纤长的眼睫让云珩记起前几日,虞秋扑到他身上为他挡刀的情景,心中陡然一软。有什么秘密都没关系,日子还长,总有弄明白的那一日。
他双臂撑在虞秋枕侧,拢着她散乱的长发,轻声问:“是不是很喜欢太子?”
虞秋睡熟了没反应,他折起一缕发丝在虞秋鼻尖上扫了扫,等虞秋困倦的睡眼睁开了一条缝,他道:“问你话呢,喜欢不喜欢云珩?”
虞秋瞧见了他,被扰了睡眠不悦地哼哼几声,重新合上眼。就在云珩以为这是问不出什么了,准备放她安睡时,她忽然闭着眼傻笑起来。
云珩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被她骗了,寻思着要如何解释自己与浮影的关系时,又听她傻乐了一声,痴痴呓语着:“……就不说……”
睡糊涂了?云珩:“不说什么?”
虞秋不知道梦见什么事了,水润的唇抿着笑,看着美滋滋的。
“不说喜欢,我也知道。”云珩将她的手放回薄被下,给她整理好床褥,将退出去时,不经意看见边角处放着一本小册子。
很眼熟,以前他就见到过,是虞秋得知府上下人不忠时,连夜整理出来的下人的信息。他故意在梦中说里面这是春宫图,把虞秋气得跳脚。
云珩捏着那个有些厚度的小册子,将怀中不知哪里来的玉佩掏出来,重新放回了虞秋枕下。
还是给她留着吧,否则丢了这么宝贝的东西,她又要以为府中出了内贼,愁得整夜不睡了。
他还不想离开,掂了掂手中册子,就着床边小烛灯,随手翻开。里面的内容是重新替换过的,前面全是些对他的吹捧,什么龙章凤姿、大雅君子、仙君下凡,什么夸张拣着什么写。
难怪那之后她非要把这个摊开给自己看,也不想想,这么假,他能信吗。
云珩继续往后翻,后面就是发自内心的了,说他棋品差、性情不好、爱吃苦茶、好色、喜欢咬人,非常不好骗。
云珩哼笑,翻了几页入目都是说他不好的话,然后是鬼画符一样乱糟糟的一大片,最后面突然蹦出来一句“受伤了”。
伤口不能碰水,要按时换药,不能食辛辣食物等等,后面一句被涂花了,隐约能辨认出来,写的是亲亲的时候不能按压到了。
再后面,笔迹很新,是最近两日的,写的是一句抱怨的话,都受伤了,还要去赴宴饮酒。
这段日子没人戳皇帝心窝子,他心情好,昨日宫中宴饮,群臣在列,云珩自然也是在的。他没与虞秋说,虞秋也没问,竟然将这事记在了心上。
云珩合上她的小册子,放回原处,贴近虞秋道:“说谁好色呢?好别人了吗?”
虞秋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脸上痒痒,向里翻了个身,睡得不理朝夕。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嘴硬不肯承认是吧?”不管她能不能听见,云珩轻轻亲着她发顶,道,“幸好我也喜欢你,不然看这傻乎乎的样子,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得多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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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亲手煲了鸡汤,算着时间先去了趟户部,再绕了一圈去找云珩。
云珩看着虞秋盛出来的那碗鸡汤,额角直跳。
“我亲手做的,都烫着了。”虞秋瞧他面色不好,以为他不信,抓着自己手指递到他眼前,“你看看,还红着呢,可疼了。”
她右手拇指关节处有一小片通红,云珩看着,道:“想要我吹吹?”
虞秋偷偷瞧着外面候着的侍女,确定她们隔着一层纱帘,看不清里面,小声道:“要轻轻的吹。”
云珩握住她的手,给她吹了几下,见她俏脸上爬起了红晕,心中一动,昨夜起就生出的心思活跃起来。
一把将人拽进怀中,云珩抓住她手腕不许她挣脱,道:“前几日莫名其妙冲我发小脾气,对我又踩又咬,今日就撒娇讨好起来,说吧,昨晚让浮影杀了多少人。”
“没有……”虞秋怕引人来看,不敢有大动作,被云珩搂着腰坐在他腿上,缩着双肩道,“要是杀了人,早该传开了。我说报仇,又没说是对人报仇。其实就是想让他帮忙杀一只鸡,都在你碗里了,你不知道,它可凶了……”
“是吗,浮影怎么和我说,你让他去杀秦御史一家,他觉得这样不好,没有答应。”
虞秋惊愕,“你不要胡说,我好端端的,让浮影去杀人家做什么。”
“他不是又弹劾你外祖父了吗?”云珩道,“说你外祖父处置余家夫妇的方式不妥。”
他这么一说,虞秋想起来了,那个秦御史就是萧青凝说过的,直肠子一根筋的御史大人,一家子都不受欢迎,还弹劾过虞行束。那她也不能把人杀了啊。
虞秋道:“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外祖父有受影响吗?”
自然是没有的,那个秦御史也就仗着人不屑与他计较,整日找事。云珩也被挑过刺,说他把云琅交给虞秋管不合适,连带着把虞秋这个未来太子妃明里暗里指责了一顿。
登基后第一个杀了他。云珩暗道,然后借着这话提起虞秋与浮影的对话,“你什么时候被一个侍卫救了?谁的侍卫?”
这要怎么回答?虞秋纠结了起来,现在事情与前世相差那么多,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怎么劝云珩信她啊……
犹豫许久,她不答反问:“我说是上辈子,你信吗?”
云珩不信鬼神,嗤笑道:“真有上辈子,那我问你,我是怎么死的?”
虞秋认真回道:“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你死了?”云珩想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顺着她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虞秋诚恳道:“笨死的。”
云珩一窒,推着她的腰让她从自己身上起来,道:“你是笨死的,那我就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笨死?”
事实就是这样啊,虞秋那时不知道余家背后做出过那么多坏事,真的以为是被自家连累了,心中有很多愧疚,所以不敢将被余延宗逼迫的事告知云珩。
早知道那一家都不是好人,哪还有那么多顾虑,与云珩坦白了,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现在回看当初,她可不就是笨死的吗。
虞秋坐在云珩旁边,追着他问:“殿下,你信我吗?”
云珩侧对着她,正舀着碗中的鸡汤,热气蒸腾模糊了他上半张脸,唯有紧致的下颌线格外清晰地展露在虞秋眼前,虞秋看着,精神恍惚了一下。
昨夜她也这么看过浮影,这下巴的轮廓,怎么有些相似?
“不信。”云珩道,“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我都不会相信,如果有,那就是你做了噩梦,或者被人算计了。”
虞秋回神,再看云珩,身着暖色广袖宽袍,俊眉修眼,鼻梁高挺,俊朗的五官无比清晰,一举一动中皆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不管本性如何,外在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维持着香香公子的美名。
虞秋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这是喜欢耍弄她,也对她体贴的云珩,怎么能将他与专门杀人的侍卫认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