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第一次杀人时未满十岁, 是他身边的太监被人买通了,在他膳食中做了手脚。
他将人割喉, 血水喷射出来溅了一身, 他抹了把血水在鼻尖嗅了嗅,回味着利刃破喉时带来的冲击感,周身骨骼不住地震颤起来。
公仪颖是第一个发现的, 惊慌地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时, 见他缓慢地露了个笑,吓得瞬间白了脸。
她出身将军府, 不怕杀人或死人, 怕的是云珩杀了人后脸上露出的满足的表情。
皇室子孙都不正常, 有的显露的早,有的年近双十才能发现。
云珩便是自那时起发觉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他喜好那种感觉, 越强健的人, 刀刃破体时的感觉越令他振奋, 反之, 弱者无力, 他提不起兴趣。
公仪颖为此绝望,拼尽全力教他压制心中冲动,努力多年,在他十五岁离宫建府后彻底插不上手了。
云珩扮作浮影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 前几年他们兄弟暗中对彼此下手, 云珀与云琼手下的人没少死在他刀下。
他杀过很多人, 但从没杀过鸡。
云珩望着脚边被绑着翅膀与两脚的短尾巴的肥硕母鸡, 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那是虞秋, 是他的太子妃, 经不起吓,经不住骂,是要被他护着宠着的人。
可他的手还是按在了刀柄上,他需要那上面冰凉的触感来提醒自己冷静。
两相对立着,虞秋看不见浮影的表情,然而从他周身凛然的气场也能感受到,他此时心情很差。
虞秋也不想这样的,浮影只做杀人的刀,她想见浮影问话,只能用杀人做借口,但又不能真的找个人给浮影杀,只好让人弄只鸡过来。
正好明日可以沾荤腥,让厨娘煲汤,再给云珩送去一份,给他补补失去的血气。
就是让人来杀鸡确实是大材小用,有点侮辱人了。
她扒着窗向外探身,带着歉意道:“你要是不想杀,那咱们假装你已经杀过人了,没事的,我不告诉太子。”
云珩好不容易冷静下的心重新躁动起来。帮着外人瞒着他,很好,真是他的好太子妃。
虞秋等了会儿不见他有动静,以为他不满意,尴尬道:“不然你把那只鸡当成人杀了也行,反正都有血。你别小看那只鸡,可凶了,才买回来就到处蹿,五个家仆一起才逮住的它。”
空气中除了静默还是静默,虞秋窘迫得无地自容,后悔极了,她怎么就脑子一热想出这种烂主意。
她抠着窗棂,声音渐小,“我真的只是想问你几件事……”
云珩嘴角牵起冷漠的弧度,向着小窗走来,他忍着,要看虞阿秋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想要与这素未谋面的侍卫说。
“说。”
虞秋一喜,赶忙先套一下近乎,“你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赶着去杀人。”云珩道。
虞秋噎住,讪讪一笑,道:“你好忙啊……嗯,你去杀人的时候,救回来的无家可归的人……都安顿在哪儿了啊?”
这是虞秋问的第一个问题,等浮影答了,她就接下去问他,是不是每次救了人都会留一个信物。
虞秋猜测浮影的确是替云珩杀人的,但他心地好,从歹人手中救下了许多无辜人,怕人家追着他报答,才故意用街边的俗物做信物。
这么一来就都能说得通了,是浮影救了她之后,又求了云珩收留她帮助她,那浮影就是她最大的恩人了。
她期盼地看着浮影,看见他贴合在脸上的面具折射着烛光,只露出一双眼与线条流畅的下巴,那双眼与她记忆中一样冰冷,她不敢多看,目光往下停在浮影的下巴上……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我从不救人。”云珩答道。他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救什么?
虞秋“啊”了一声,注意力从他下巴上移开,发现她后面的话全部被堵住了。她眉心蹙起,呐呐道:“怎么会不救人呢,不然你再想想,万一哪日你救了人呢……”
云珩心情不好,语气恶劣道:“救回来杀了磨刀吗?”
虞秋的话被堵死了,她觉得都怪那只鸡得罪了浮影,所以他才故意这样不肯配合的,于是姿态放得越发的低,恳切道:“假设你救了人呢?”
她越是示弱,云珩目光越阴冷,堂堂太子妃,对着个见不得光的侍卫苦苦哀求,有没有把自己当做太子妃?
为什么不来求他这个太子?他一声令下,“浮影”还不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不假设。”云珩冷漠拒绝。
虞秋苦着一张脸,鼻尖皱起,前世浮影话少归话少,可没这么不客气过。她愁思了会儿,决定软的不行试一试硬的,道:“是太子让你来的,我是太子妃,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假设你就得假设。”
云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虞秋立马慌了,急忙扶着窗口喊道:“我说着玩的,我不是要用云珩威胁你,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云珩的怒火一下就蹿到了头顶,转回身,双目沉沉地对着虞秋。
前两日他才确定了虞秋喜欢他,今日就弄这么一出,虞秋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这个侍卫?
“太子妃到底想问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快要漫出来的不耐,虞秋慌得不知所措。他是侍卫,按理说是要听她这个太子妃的,她都不怕云珩,也不该怕浮影的。可浮影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人,她得敬重。
虞秋脑袋难得转得快,惶急道:“我是想说,嗯,以前我被人救过一次,对方也是个侍卫,他给了我一个信物……”
她边说边编谎,说得磕磕巴巴,借着抬起手腕给他看玉佩的动作悄悄换了口气,接着道:“可这东西街面上随处可见,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当做信物。你也是侍卫嘛,我想问问你,或许你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云珩不知她话中真假,见她说完就忐忑地望着自己等待回复,眸色一深,忽地向前探去。
虞秋面露惊慌,赶紧后退,隔着小窗保持着两尺距离。
云珩满意了,换做是他,虞秋可不会这样躲。他胳膊搭在窗台上,目光向里扫去,看见虞秋房中燃着的烛灯。
里面烛光暖暖,外面夜色沉沉,时间很晚了。
虽然不知道虞秋的真正目的,但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上,先把她的问题解决了,让她睡个好觉。其他的,慢慢来。
他朝着虞秋抬手,道:“东西给我看看。”
虞秋惊喜,赶紧解下缠在腕上的红绳递给他,递过去时她抓着绳子,完全杜绝了与“浮影”产生触碰的可能。是被他刚才那举动吓到,刻意保持距离。
云珩接过,随意扫了一眼,抛回给她,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道:“随处可见,说明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用来做信物的。”
“不是做信物的?”虞秋惊诧,当初浮影亲口对她说的,拿着这个东西去求助太子,太子会帮她的。不是信物,那是什么?
“是做信物的,它有用的……”虞秋说的含混,自己都没多少信心地争辩道,“我拿着这个东西去,他帮了我的……”
云珩思索着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听了他的回答又为什么这么震惊,同时一心二用答道:“那说明你身上有其他信物,这只是个遮掩。”
虞秋懵懂,她十分肯定,那时她身无分文,除了浮影给的这块玉佩与她本人之外,一无所有。
“没有别的东西?”云珩问,见她点头,道,“那他会帮你就不是因为任何信物,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虞秋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