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虽然没见过这个叫袁沁的男子,但却知道这个人,听红叶说过 ,这个人原是京城一户经营布料的商人独子,家境也算殷实,读过几年书,他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嫁给了一个书生。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书生虽然性格软弱, 但对他极好, 两人也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直到那年年底,袁沁去母亲的店里选些布料准备给妻主和母亲父亲做几身衣服,却不想被谨王撞见,自此厄运开始,袁沁被掠进谨王府,平时软弱的妻主找上谨王府讲理,傻傻的书生以为有理走遍天下,她哪里知道现实如此残酷。她是被人一顿打后从谨王府里扔出来的,一晚都没有熬过去袁沁的母亲气不过,请人写了状子,要到衙门去状告谨王,却不想家中突然起火,袁沁的母亲和夫郎连家中老仆三人葬身火海。
等袁沁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都是三个月后,谨王被治罪了,官府来人告知被掠进府的人可以回家了。他急切又忐忑地奔家而去,不想亲人都已惨死 ,铺子被人霸占。袁沁得知这一切万念俱灰,再看平时对他还笑脸相迎的街坊邻居们,这时都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交头接耳,他了无牵挂,失魂落魄走到河边,本想投河而死,却不想还被无赖纠缠,危机时刻正好被红叶所救,红叶先是找个客栈把他安顿下来,好一番劝慰,才打消他自尽的念头。那时女帝还是太女,听红叶说了袁沁的遭遇,气的不行,觉得处置谨王太轻了,应当千刀万剐。女帝没有怪红叶多管闲事,反而让红叶给袁沁租了个小院,买了个小侍照顾着,暂时住着,等袁沁静心下来再说。
后来袁沁无意中得知恩人红叶开了一个青楼缺人手,虽然不理解红叶的做法,但是袁沁相信恩人绝不是谨王之流,所以向红叶自荐进入青楼,红叶本不想答应,但袁沁说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嫁人,也没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本事,如果破败的身子还有点用,请求恩人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否则自己无以回报,无颜苟活于世。红叶无奈只得答应,就让袁沁管理青楼。
红叶和袁沁都没什么经验,也不好意思问别人,特别是红叶更是放不开,干脆把春满楼扔给了袁沁,偶尔偷摸过来看看。这一年多来春满楼从刚开始的冷冷清清到现在的维持七八人的生计,袁沁没少费心思。他很聪明,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恩人开青楼的目的,只要红叶过来他就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给红叶,但从不多问一句。他明白红叶的身份不一般,更是猜到春满楼背后真正的东家绝不是红叶这样的男子。
一年多来袁沁见得多了,待人接物已变得从容了许多。红叶看着袁沁的变化,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袁沁,虽然从无赖手里救了他,却也把他推向了青楼妓馆这样的火坑,依然逃脱不了被人玩弄的命运。他见过袁沁接待过让人恶心至极变态至极的所谓客人,被他忍不住打了出去。后来他就调来一个暗卫过来,让袁沁他们不用迎合所有的客人,不喜欢可以不接。袁沁当时就被震动,还有这样的开妓馆的东家,真是闻所未闻 袁沁心中更是感念红叶和背后的东家。暗暗发誓定要好好报答恩人。
今天袁沁见红叶带了一个女子来,虽然表面看似护卫,但袁沁一年多来虽然没有接触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练就了一些识人的本领,此女年龄不大,但气质不凡,温和中又透着威严,不是普通护卫能有的气势,而且他直觉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东家,所以也就不顾规矩问了一句。
红叶见袁沁如此问,也就不瞒着了,因为来的时候女帝有交代过。红叶起身,躬身将女帝让到椅子上坐好,这才直起身面对袁沁正色道:“袁沁,快来见过方东家。”
袁沁神色恭敬,正了正衣衫 ,撩袍双膝跪地,郑重磕了一个头,温润中略带激动的声音响起:“小仆袁沁见过东家,东家安好”女帝和和气气:“袁公子请起”袁沁起身,低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女帝的吩咐。他心中激动又紧张,鼻子也有些酸楚,“公子”这个称呼,现在除了红叶没人再这么叫过自己了,没想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东家居然也这么称呼自己,一种被尊重的熨帖的感觉,让他的心满满地都是感恩!
女帝看着起身后规规矩矩站着的袁沁,低声笑道:“袁公子不必紧张,我们是来跟袁公子商量些事情,袁公子请坐吧!”女帝转头看向身侧站着的红叶,示意他坐在右首。红叶迈步过去坐下,开口道:“袁公子听东家的话,坐吧!”袁沁上前给两人斟好茶水,微福一礼,半坐在下首,抬头看着红叶静等吩咐。
红叶一贯对外冷情的脸柔和许多,他慢慢开口道:“袁公子,东家打算关停这家妓馆。”袁沁疑惑不解地看向女帝,发现女帝也正看着自己,他有些慌乱,忙起身施礼:“东家,小仆有错,是小仆经营无方。”红叶忙安慰道:“袁公子不急,请听我把话说完”袁沁有些忐忑地坐回,红叶接着道:“东家知你读过书 ,琴棋书画都会些,想着让你带着这些人与阅音坊合在一起,今后只卖艺不卖身,不知你可愿意?”
袁沁一时愣住,他没想到近日风头无两的阅音坊的背后之人居然也是面前的女子,这个方东家到底是什么人呢?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红叶又问了一句:“袁公子,你可是对此有异议?不妨说出来,你是自由之身,并未有卖身,如果不愿意没关系,东家把铺子给你要回来了,还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回过神的袁沁急急打断红叶的话:“请恩人恕小仆无礼,小仆并非有意打断恩人的话,”他站起来府身:“恩人说什么小仆都会遵从就是”红叶脸色有些不自然:“袁公子,不要总是恩人恩人的叫,真正的恩人是东家”红叶转头看向女帝“没有东家的同意,在下是怎样都无法安置你的。”
袁沁听红叶如此说,又跪了下来磕头:“谢东家恩典,袁沁才有安身立命之地”哎呦喂,这怎么动不动就又跪又磕头的,女帝示意红叶赶紧扶起袁沁坐下,温声调侃道:“我可不敢抢了别人的功劳,是他救的你安置的你,你要谢还是谢他吧,不过别动不动又跪又磕头的,算是有缘吧!”袁沁心里放松,想着这个东家竟是个好性子的。
红叶给袁沁倒了一杯茶,袁沁赶紧站起双手接过。女帝脸色一直很温和 ,待袁沁喝过茶平静下来才说道:“你识文断字,又颇有些才气,在这儿委屈你了,是我考虑不周。”女帝说着歉意地对袁沁点点头。
袁沁自打被谨王抢走凌辱,家人离世,近两年来,他看尽了世态炎凉,受尽了熟人或陌生人的白眼,除了面前的两人,还未有人这样心平气和不待半分鄙视地对自己说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下贱,总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妻主和爹娘,哪敢还有半点委屈。现在这个目光坦荡清澈,可以说是自己恩人的气质不凡的女子居然说委屈了自己,没有丝毫虚伪做作。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摇着头,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说道:“东家,您可是折煞袁沁了”。他赶紧掏出帕子擦着自己的眼睛,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太放肆。
女帝等袁沁情绪稳定了才说道:“以后你有才华尽可展示,阅音坊的洛琰也是了不得的人才,我期待着你们大放异彩的那一天如果没有什么意见,这两天找人把这收拾收拾,牌匾摘了,这青楼咱不干了。”女帝说后一句话的时候,颇有一种江湖大佬的豪气,逗的红叶和袁沁都微微一笑。
对于女帝的提议袁沁当然是愿意的,能出泥潭谁又愿意陷进去呢!
女帝让红叶把洛琰叫来,红叶介绍洛琰和袁沁认识,两人原来只是点头之交,这下知道都是同一个东家,自然亲近不少。四人就合并具体事宜商议一番,女帝也把自己的设想大概讲了一下,洛琰和袁沁都很兴奋,两人通过交流竟觉得相见恨晚,虽各有所长,却也有知音之感。女帝见此非常高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