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这天,天刚蒙蒙亮,司辰就爬起来了。
今天是龙凤胎的满月宴,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得安排妥当一切。
司玉竹是老师,放了暑假,也就没事了,早早带着女儿唐琳琅来帮忙了。
唐师带队还在外奔波,为了那些考上外省大学却被冒名顶替的学生们。
司丽歌是个实现了元孟县范围内财富自由的散漫人士,如果不是孕早期,早就来帮忙了。
其他在本县的姑姑跟姑父们,都在上班,只能中午抽空来吃席。
司建华带着几位亲近的本家爷们,早早一起来帮忙了。
村里办酒席就是这样,本家的男丁们,要负责借桌子呀长条凳呀锅碗瓢盆筷子勺子等等。
这是体力活儿。
女眷们,要负责餐前伙食。
包饺子,蒸馍馍,擀面条等等。
毕竟,有些亲戚家离得远,提前一两天就来了,总得让人家吃好的吧?
司辰家的亲戚们,除了远在龙城的大姑,北漂京都的八姑,其他都挺近的,说来就来。
因此,给出了司辰足够的准备时间。
临近中午,一切准备就绪。
最先按捺不住奔娘家来的,是司丽歌。
宋添福太过了解她了,特地请了假,亲自开车,把人带过来了。
司辰穿着一新,胸口戴着一朵红绢花,手中拿着烟,站门口发。
“呦!七姑夫来了,稀客啊稀客,快请进。”说着,给宋添福递了一根烟。
“啧!”宋添福斜睨一眼司辰。
“哈哈哈!忘了,你戒烟!”司辰嘻嘻哈哈。
宋添福知道他打趣自己,哭笑不得手指指了指司辰。
司丽歌完全顾不上俩爷们的彼此揶揄,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
咦?老母亲呢?
我今天来迟了,但是,事出有因啊,是不?
再者,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老母亲的鞋底子,应该不会招待我吧!
“七姑,进去啊,奶奶忙着呢,顾不上抽你。”
“哦!”司丽歌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走两步,蓦然反应过来什么,回头,冲着司辰骂骂咧咧:
“小瘪犊子,刚才说啥了?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宋添福大惊失色,赶紧抱住司丽歌,劝慰:
“丽歌,算了算了,注意情绪,千万不能激动!”
说着,一只手还捂住了司丽歌平坦的小腹。
气得司丽歌一把拍开他白白胖胖的熊掌,怒道:
“他挤兑我呢,你没听到?”
“咱今天是来喝满月酒的,你气呼呼的,像什么话?”
“走走走,进去了,让别人瞧见了,还不得笑话你?”
这时,身着崭新酒红色偏襟上衣,藏蓝色长裤的司老太,从屋里出来了。
“丽歌,妈!妈在那儿呢,走走走!”宋添福说着,把司丽歌哄了过去。
心想,孕妇的情绪,还真不是一般的暴躁。
司辰在后面龇牙坏笑。
司老太一见到司丽歌,刚想说“你四姐都来了,你咋才来”。
打眼一瞅,敏锐地发觉了异样:
嘶~这丫头,咋地今天矮了一截?
哦,高跟鞋没穿。
瞅着有点气色不好?
哦,脸上没描眉没搽粉,口红都没涂。
衣服也不束腰了,还是宽松的。
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过三秒,司老太有了判断:
怀孕了!
孕早期,不宜声张。
“进来吧!”司老太秒变脸,笑呵呵给闺女掀开门帘,让客一样,道:
“没啥要忙活的,你们都是且,快上炕!”
司丽歌:!妈!您啥时候成亲妈了?!
宋添福笑呵呵拥着媳妇儿,进门,嘴里还客客气气说着:
“丽歌,咱妈都让你上炕歇着呢,有啥需要忙的,我来!”
……
大门口,赵家兄弟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开着拖拉机来了。
赵谚,赵议,赵铮,带着妹妹赵婷,还有四岁的赵晓明。
赵诚,赵讯,分别带着儿子,以及弟弟赵评,也一起来了。
大门口瞬间热闹非凡,一群老爷们大着嗓门儿说话。
小孩子嘻嘻哈哈跑着,哪哪儿都觉得好奇。
司辰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心得很!
没多久,几位姑姑和姑父,陆陆续续都来了。
司鹏是六姑父宋慈的司机,司雪琴一家都来了,司鹏自然也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宋刚。
司辰并没有通知他,宋刚进门就先声夺人,埋怨:
“司辰,你这就不够义气了啊!这么大的喜事儿,拿我当外人呢?”
“哎呀,刚子哥,对不住啊,头一次操办大事儿,我经验不足,不够周全,你担待点兄弟,改天!一定单独请你一次!咱俩喝个够!”
“哈哈,你小子,这还差不多!”
宋刚也就找回一下排面,全自己一个主动上门还不能降逼格的面子。
五姑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毛元超来的。
五姑父毛一鸣,则是跟李富民一台车过来的。
司辰一看到俩人,心底瞬间就是一句国粹:
卧槽啊!
我没给李富民送请柬啊!
他怎么不请自来?
这么一尊大佛,我该如何安顿?
我勒个大槽!
即便内心一片北风呼啸,司辰面子上还是得笑嘻嘻迎上去,发烟:
“稀客稀客啊!李叔,欢迎欢迎!”
李富民笑眯眯接过烟,回望一眼毛一鸣。
后者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
“司辰呐,我跟你李叔恰好在隔壁村视察,这不,正好儿晌午了,我就顺便带你李叔来吃个便饭。”
恰好?
正好儿?
顺便?
便饭?
司辰:……我还能说啥?
啧!论说话的艺术,还得是他们啊,炉火纯青,天衣无缝!
“欢迎欢迎!快!快快!里面请!”司辰一脸堆笑,把人往院里请,热情的那种。
李富民倒是低调,手中也亲自拎着两瓶汾酒,跟毛一鸣一起,进去了。
司辰看明白了,李富民这是混在他娃娃们满月的且之中,来看望奶奶的。
他那样的身份,单独来探望奶奶,必然招致有心人的口舌。
今天这样的场合,跟着毛一鸣一起来,有大量的且作掩护,妙得很!
……
临近开席,真正“招且”的人,就要正式上手了。
元孟县风俗,吃席必须按照辈分与亲疏排位置。
负责招呼亲朋好友的“招且”人,必然是村里有威望的。
比如,村长。
司建华就是今天的招且人。
别看司辰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正式到了开席排位置的时候,他不够格。
司建华其实也一直没停,前前后后安排众人干活儿,安排进门的且坐哪里。
中午12点,鞭炮轰隆隆炸响!
正式要开席了!
蓦然——
腾起的鞭炮白雾背后,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来。
司辰眼尖,赶紧快跑上前——
大姑!
大姑父!
这种规格的出动,也就大姑父司青柏了。
司建华也猜到了,赶紧拿着烟盒上前。
却又想到,司青柏不抽烟,慌忙又把烟盒揣兜里了。
此刻的路边大槐树下,各位姑父的桑塔纳黑色座驾,排了五六台。
突然来了一台军绿色的吉普车,格外扎眼。
村民们自然也猜到是谁回来了,顿时议论纷纷:
“雪梅这两口子,在省城可是当了大官了啊!”
“你瞅瞅这排场,跟别人可完全不一样!”
“抛开雪梅两口子不说,你就说大婶子近在咱县的这些闺女跟女婿们,哪个不排场?”
“啧,旁人家,能出一个就不得了喽!”
“你瞅瞅人家,一窝!”
……
这一次,不止是司雪梅跟司青柏夫妻俩,就连女儿司寅,儿子司崇,都一并回来了。
这台吉普车,就是铁血女汉子司寅一路开回来的。
司青柏身份特殊。
因此,一下车,就被迎了进去。
反倒是司雪梅,留在外面跟亲戚们寒暄,回应着为啥有空回来了:
“我这不放暑假了嘛,当姑奶奶的,都没见过娃娃们,那说出去,不成了笑话?”
至于,询问司青柏跟孩子们的话,司雪梅一概含糊其辞,客客气气。
她的丈夫跟孩子们,都上交给了国家,有太多的保密条例限制着,不能说。
“雪梅呐,好容易回来一趟,多住几天,昂?”
“多住几天,一定多住几天!”
……
开席!
司老太跟宋美云等几位亲家母一桌,其他几位亲家公一桌。
女婿们,自然是一桌。
司青柏,齐仁书,毛一鸣,宋慈,宋添福。
还有一个混进来的李富民。
正好儿,六人一桌。
宋添福这一餐,吃得战战兢兢,内心哭唧唧:
四姐夫啊四姐夫,我想念您!
要是唐师今天在的话,这一桌,可就轮不到宋添福来凑数了。
远在江城大学的唐师:……阿嚏!
至于郑执,郑局长,身为司老太的干儿子,他可不是且。
他是自家人,得担起服务亲戚们的大任。
那是没有资格坐下来吃席滴!
甭管你是多大的官,在司老太这里,都得按村里的规矩来。
多大点本事啊,你就想坏了规矩坐下来?你咋不上天呢!
因此,开席后,干儿子郑执是端盘子上菜的,领队!
哪个窑里的且先上菜,哪个窑里坐着的且后上菜,郑执说了算。
扯着嗓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井井有序。
凡是今天来吃席的,都不得不感慨一句:
这个满月酒,可真真是元孟县独一份!
排面不是一般的大!
哪怕是没资格坐进屋里的小辈儿们,其中,也是大把前途无量的人才。
比如,院外大槐树在院内投下的树荫里,摆放了两桌。
一桌围坐着:
司寅,唐琳琅,司乐天,司笑笑,司崇,赵铮。
后面两个男孩子,纯粹是因为另外一桌装不下了,给分配了过来。
另外一桌,围坐着:
宋刚,赵谚,赵议,赵诚,赵讯,赵评。
原本,宋刚是女孩子那桌的,为了老爷们的面子,他悄悄挪过来了。
就这样,文弱书生赵铮,被挤过去了。
正在给他们上菜的,是司奎!